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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秦國使者的車隊駛出邯鄲城。

馬車之內,姚賈只感覺胸中壯懷激烈:“三年前,本官被衛兵架住腋下,丟出邯鄲城。”

“又被奪走一切家產,只留一身薄衣,頂風冒雪的走出了趙國疆域。”

“可今日!”

晚秋的涼風卻吹的姚賈倍感灼熱、面色潮紅:“本官攜威而來、載譽而歸!”

“不負我王信任之恩!”

嬴政給了姚賈三十天時間。

但姚賈僅僅用時二十五日便達成了與趙國的協定。

秦國承認趙國對鐐陽的所有權,對滏口陘、清漳河下游的掌控權,並贈小翼五十、中翼十、大翼二予趙。

趙國承認秦國對魏國全境的所有權,並在三個月內輸糧二十萬石予秦,允許秦燕二國經趙土展開貿易。

除此之外,另有大量關於貿易、疆域劃分、盟約的補充協定。

整體協定基本遵從戰場上雙方將士用拳頭和刀劍打出來的戰果,看似對大秦略顯不利。

但大秦的弱點實在是過於明顯。

糧草的短缺和時間的限制讓姚賈處處受限。

拿著如此起手牌,卻能與趙國打個不相上下,已經足以證明姚賈的能力!

就在姚賈暢想未來之際,馬蹄隆隆、金鐵交鳴之音悄然響起並愈演愈烈。

姚賈推開車窗回身後望,便見邯鄲城頭竟然多出了諸多衛兵的身影。

沒多久,趙王偃竟也站上了城門樓。

姚賈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趙王。”

“您後悔了嗎?”

後悔也沒有用了!

昔年本官苦苦哀求繼續為您所用,您卻對本官愛答不理,甚至逐我出境。

本官相信,終有一日,隨著大秦愈發昌盛,本官將會成為你高攀不起之人!

即便,你是趙王!

突然間,兩隊衛兵衝出邯鄲城西城門,厲聲呵斥:

“讓路!”

“淨街!”

“退至道路兩側!”

在姚賈略顯驚愕的目光中,秦國使者的車隊也被趕下道路,不得不駛入兩側泥地之中。

半個時辰後,地面的震動愈發明顯,一條黑線也映入所有人的眼簾之中。

“將士們回來了!”

“我大趙的勇士凱旋歸來!”

“快去尋你大兄,你大兄眼睛好,定要看看你阿翁回來了沒!”

遠遠看到鏖戰而回的趙軍,原本還因封城淨街而不滿的黔首們頓時爆發出陣陣歡呼。

趙王偃也露出一絲笑容:“愷(kǎi)!”

十餘架平車駛出西城門,每一架平車上都承載著數名樂師。

一時間,鼓瑟吹笙之音縈繞於城門周邊。

聽著悠揚的樂聲,李牧有些懵逼。

在李牧的戰爭生涯中,武安之戰是他打的最艱難的一戰,戰績也是最拿不出手的一戰。

昔日李牧全殲匈奴十餘萬士卒都沒得到過一次愷樂。

結果此戰只是斬秦軍四萬餘就能享受愷樂了?

但李牧在短暫的懵逼後,還是立刻喝令:“愷!”

軍中鼓手和李牧一樣完全沒有準備,只能慌忙登上鼓車,手持重錘砸向戰鼓。

“咚!咚咚!”

國泰民安的絲竹之音與金戈鐵馬的戰鼓之音交織為一副強國的畫卷。

李牧所部行進的腳步也更快了幾分。

李牧更是率軍中高層將領一馬當先,疾馳於邯鄲城外二十丈,翻身下馬,轟然拱手,昂然高呼:“大趙將軍李牧,隨大將軍扈輒出征,又得王令假主帥之職,今日領軍而回。”

“此戰,守武安不失,西卻秦軍三百里,奪秦之鐐陽,斬敵四萬六千七百二十級。”

“望王大悅!”

說話間,李牧還是有些忐忑。

該不會是大王看錯了軍報,所以才愷樂以迎的吧?

而今聽到了真實的戰報,大王會不會勃然大怒?

但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趙王偃暢快大笑:“寡人悅!”

“將軍果敢、將士悍勇,守土不失、攻佔秦土,寡人大悅之!”

“令!”

趙王偃朗聲開口:“將軍李牧曾鎮代、雁門,備匈奴。”

“十四年間,將軍李牧斬胡騎三十餘萬,開地千里,令胡騎不敢南下!”

“此戰將軍李牧臨危不亂、挽狂瀾於將傾,令我大趙反敗為勝。”

“能撫養軍士,戰必克,得黔首安集,故封將軍李牧以武安。”

“號,武安君!”

全軍將士都目瞪口呆的看著趙王偃?

封地、封君?

大王您確定沒說錯嗎!

李牧更是不敢置信的掐了自己一把。

本將,封君了?

而且還是武安君!

秦之武安君白起,威壓天下、戰無不克!

趙之武安君蘇秦,合縱六國,令秦國十五年不敢踏出函谷關一步!

而今,如此武功治世、威信安邦的封號卻落到了他李牧的身上!

本將何德何能啊!

趙王偃朗聲發問:“武安君可敢保我大趙黔首、迫秦不敢東進乎!”

軍中可不講究謙遜。

本將的戰績確實比之白起相去甚遠。

可本將的能力卻不會比白起差!

李牧梗著脖子高呼:“末將必為王上守土開疆,不負武安之名!”

趙王偃暢快大笑:“善!甚善!”

“寡人的武安君,上城來,讓寡人好好看看你!”

“宮中已備好珍饈美酒,令眾將入宮宴饗!”

“軍營之中也已烹羊宰豕,今夜肉食管夠、美酒管夠,不醉不歸!”

趙軍將士齊齊振奮狂呼:“拜謝大王!”

領著軍中中高層將領剛剛踏進城門,大量朝臣就圍繞而來,拱手而笑:

“武安君今日遭逢大喜,定要痛飲三爵啊!”

“微臣家中長女年已十四,正是婚配之齡,據聞武安君之子俊朗英武,不知可曾婚配?”

“武安君此戰為我大趙開疆擴土、更是打消了秦軍的囂張氣焰,本官為武安君賀!”

李牧性子直,說話也直,平日裡沒少得罪人。

所以李牧在鎮守代郡時屢被邯鄲貴人們刁難,每每回邯鄲也都是門庭冷清,無人拜謁。

可今日,就連郭開都對李牧笑臉相迎,言語之間盡是奉承。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李牧也壓不住心中激動,笑著連連拱手:“多謝多謝。”

“今夜必當不醉不歸!”

熱鬧和喧譁以李牧為中心,從城外向邯鄲宮移動而去。

待城門外重歸冷清,衛兵才放開了對道路的管控,秦國使者的車駕也得以重新駛上道路。

然而姚賈的眉頭卻依舊緊鎖。

他沒覺得被打臉。

畢竟他真的被打過很多次臉,心理承受能力極強。

姚賈只是感覺有些不對勁:“李牧之功確實已足以封君。”

“但此戰的戰功卻並不是非封君不可。”

“此戰便封武安君,那若李牧再戰再勝,又該如何封賞?”

“且本官兩日前就有意啟程,趙國卻強邀本官留駐,今日方才放本官回秦,想來也是為了讓本官能見李牧封君之舉。”

趙國的每一個舉動似乎都有很合理的解釋。

但當諸多細小的細節匯聚成一起,卻讓姚賈倍感警覺。

再想起面見趙王偃時趙王偃幾次忍不住的咳嗽和空氣中淡淡的腥味,一個念頭突然躍出腦海:“趙王或許非是染了風寒,而是時日不多矣!”

“所以他急了!”

“他急於為自己看好的將領樹立威信,急於展現出自己的求才之心,為趙國招攬更多人才,留待下一任君王取用!”

得出這個猜想後,姚賈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畢竟今年趙王偃才三十來歲,正是年輕力壯的年歲。

時日不多這個詞怎麼想都和趙王偃聯絡不到一起。

眉頭緊鎖間,姚賈踏步上車,沉聲開口:“晝夜不休、沿途換馬,加速回朝!”

時至深夜。

姚賈還在趕路,李牧還在喝酒。

好在對於久駐北疆的武將而言,邯鄲城的酒水難以醉人。

就在李牧抱起酒罈準備去跟自己的麾下暢飲時,一名宦官走到了李牧身邊,低聲開口:“武安君,大王相邀!”

李牧當即拱手:“請前面帶路!”

匆匆整理了一下剛換上的朝服,李牧跟在宦官身後快步進入御書房,拱手一禮:“末將拜見大王!”

趙王偃笑而頷首:“武安君不必多禮。”

“坐!”

令宦官搬來軟榻,請李牧坐在自己面前,趙王偃方才開口:“愛卿以為,我大趙未來如何?”

李牧本就挺直的腰桿頓時就更直了。

沉吟片刻後,李牧方才開口:“大趙危急!”

趙王偃輕笑:“果真是寡人的武安君啊!”

“詳細說說。”

隨著秦軍退去,朝中滿是歌功頌德之聲。

但他們那是為了大趙而高興嗎?

趙王偃第一天斬斷的垂旒,第二天就被匠人重新穿好系在了冕冠上!

這種真話,也就只能從李牧、觸龍這等直臣嘴裡聽見了。

李牧沉聲道:“秦奪魏土,以至於秦可從東、南、西三面攻趙。”

“且秦屢戰屢勝,秦之將士若再聞戰必定大喜,軍心高昂。”

“更令末將心中不安的,是秦之將領。”

“此戰臣與秦將王翦交戰,此人能力不弱於末將,只是兵寡糧少方才為末將所破。”

“然,秦非只王翦一將,更有長安君在側!”

“秦將王賁、秦將蒙武亦皆有大將之姿,皆可領兵攻趙。”

“反觀我大趙,大將稀缺也!”

“僅只末將一人,何以同時照應東、西、南三方戰局?”

趙王偃收斂笑容,肅聲發問:“聽武安君之意,若我大趙再與秦交戰,我大趙勝算不多?”

李牧斬釘截鐵道:“區域性交戰,末將必凱旋而歸。”

“若啟大戰,我大趙必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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