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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準備的宦官在第一時間齊齊扯著嗓子,以口口相傳的方式將楚王悍的話傳遍全城。

壽春城上下,無論正軍還是私兵心中盡是一顫,不敢置信的看向楚王悍。

封侯?

這個詞如何能與他們產生瓜葛!

楚國的階級固化十分嚴重。

屈、景、昭三族皆是楚國王室的分支。

項氏是項國王室後裔,吳氏是吳國王室後裔,鬥、成、孫等氏皆如此。

身為普通人的他們即便再出色也幾乎不可能會被封侯封君。

而今天,楚王悍卻給了他們這樣一個機會。

雖然即便付出性命的代價也不一定能抓住這個機會,可不就是一條爛命嗎!

只要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封侯,也值得拿這條爛命去賭個全家富貴!

全城楚軍齊齊吶喊:“願為王死戰!”

景疇、昭岑等人震驚又憤怒的質問:“王上,如此重位豈能輕賜庶民!”

楚王悍昂然開口:“若能忠君愛國,為我寡人解憂紓難,便是庶民又如何?”

“寡人不吝高位以贈!”

“若不能忠君愛國,於我大楚無益,便是貴胄又如何?”

“寡人不允其尸位素餐!”

城外秦軍兵圍壽春城。

城內貴族擺爛。

楚王悍很突兀卻又順理成章的第一次對外宣告了自己的政治主張。

既然外部環境險峻,內部貴族們靠不住,楚王悍便將目光轉向更基層的普通人。

上前一步,楚王悍環視守軍,堅定的說:“當今之天下,兵事兇險。”

“韓、魏皆已沒,下一個被滅之國會是趙、燕、齊,還是我大楚?”

“為我大楚萬年,凡是對我大楚有益的皆當重重拔擢。”

“唯有不吝身份、唯才是舉,方才能令我大楚再次立於群雄之巔!”

楚王悍的第一番話給了勇武悍將們以期許。

楚王悍的第二番話則是給了所有人以期許。

誰希望被貴族們剝削一輩子?

誰不希望自己做貴族!

包括景氏私兵在內的所有楚軍振奮狂呼:“為王死戰!!!”

景疇等人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景疇本是想儲存景氏實力,同時逼迫楚王悍做出更多的讓步、拿出更多的利益以換取貴族們的出兵。

但景疇萬萬沒想到,楚王悍竟然藉著這次機會順理成章的提高了黎民的地位,獲得了黎民的支援,更拐走了景氏的兩萬私兵!

小小黎民的支援似乎無足輕重,可雍城之戰後誰又敢真的視黎民如無物?

更讓貴族們警惕和牴觸的是,楚國曆來是宗室勢力與君權共享政權,而今楚王悍卻想邀請庶民出身的賢才也參與進政權的盛宴之中!

這意味著楚王悍有意打破舊有規則,甚至有意掀翻了他們吃飯的桌子!

楚王悍朗聲而笑:“諸位愛卿,這便是我大楚的將士們。”

“雖然歷經鏖戰,可他們依舊戰意昂揚,可堪大戰!”

“景莫敖當令城外囤駐的兩萬私兵也入壽春城,一同戍守城牆才是!”

景疇聲音陰沉的拱手勸諫:“還請王上收回前言。”

“否則王上必然是要後悔的。”

楚王悍堅定的說:“寡人才是楚王!”

看著楚王悍毫無退縮之意的目光,景疇沉默幾息後沉聲開口:“臣有恙,暫請告退。”

楚王悍略略頷首:“景愛卿既有恙,自當好生休息,待身子骨大好了再回返朝中便是。”

“這些景氏的私兵既然戰意昂揚可堪大戰,便無須隨愛卿同回軍營休息了,當直接上城牆戍守。”

景疇隨意的說:“自當聽從大王安排。”

這兩萬私兵的心已經散了,即便爭取回來也無甚大用。

與這兩萬私兵相比,當務之急乃是穩住貴族們蠶食權力的餐桌!

在景疇之後,一眾貴族領袖也紛紛藉故離去。

一時間,原本擁擠的城門樓上竟僅剩楚王悍、一眾楚國宗室和令尹李園。

李園輕聲一嘆:“王上,您太急了。”

“我們尚未擁有打壓貴族們的實力。”

楚王悍沉聲道:“寡人不願再等了。”

“力量是等不來的,唯有不斷的爭取、不斷的鬥爭才能讓寡人獲得足以壓制貴族的權力!”

“秦國給寡人送來了這樣的機會。”

“長安君削弱了各氏族的兵力,攻打壽春城又讓寡人有了直接掌握軍權的機會。”

“寡人需要抓住這個機會,需要抓住軍權!”

嬴政給楚王悍樹立了很好的榜樣。

貴族們佔據了九成以上的朝堂官位又如何?

罷免貴族,招募外客填充便是。

朝中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又如何?

只要手裡掌握著足夠的兵力,就能用一場內部戰爭結束一切紛擾,讓權力全數歸於王的手中!

李園苦澀的搖了搖頭:“我大楚國情與秦國截然不同。”

“若能如此輕易的進行變革,又何至於多位楚王因此而薨?”

“且王上所謂的機會是建立在此戰能勝的基礎上的。”

“可城外站著的,乃是秦國長安君啊!”

楚王悍沉聲道:“為此良機,寡人不吝行險!”

李園默然。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李園只能將目光看向城外,便見秦軍已經趁著楚國君臣內鬥的機會完成了戰前佈置。

一百二十架投石車矗立於壽春城的南、北、西三面城牆之外。

隨著一聲令下,一百二十架投石車的梢杆一同抬起,帶動一百二十餘塊近百斤重的飛石砸向壽春城城牆!

“轟!!!”

“秦軍飛石怎會如此巨大!”

“不!不要!大兄你在哪兒!”

“快去上稟令尹,南城牆女牆不堪飛石一擊!”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驟然響起,緊隨其後的是滿城譁然。

楚王悍更是感覺腳下的城牆在顫抖,身體不禁踉蹌了一下。

“王上!”

李園趕忙扶住了楚王悍,便見楚王悍臉色有些蒼白:“秦軍的飛石怎會如此巨大!”

楚王悍早就看過軍報,知道秦軍投石車不單單可以移動,還能投出數十上百斤的飛石。

可在今日之前,楚王悍對此根本沒有概念,也無法想象如此沉重的飛石能對城牆造成多大的衝擊。

李園誠懇的勸說:“王上,此地危險,請先回宮等候。”

城牆外已響起秦軍的喊殺聲。

三百名秦軍先登正在向三面城牆狂奔而來。

楚王悍見狀當即頷首:“此地便有勞舅父了。”

李園肅然拱手:“臣必不辱命!”

目送楚王悍快步下了城牆,李園回首看向城外,沉聲喝令:“令!”

“景氏私兵兵分四路,東、西、南、北四面城牆各派駐五千兵馬。”

“大楚縣兵並本官門客戍守西城牆,正軍守南城牆,衛兵守北城牆。”

“徵召各氏族家僕充作徭役。”

“徵召城內所有十六歲至六十歲之男丁,即刻整編,並於城牆之下備戰!”

遙望正於西城門外策馬而立的嬴成蟜,李園不得不承認。

他有點慌!

但李園不知道,正在與他四目相對的嬴成蟜心裡更慌。

右手按劍,嬴成蟜沉聲發問:“昌平君仍無書信傳來?”

卦夫搖了搖頭:“卑下方才問了候者,並未發現昌平君的信件。”

嬴成蟜感覺牙根發癢:“昌平君言稱景氏與楚王不睦,故而本將引軍來壽春突襲。”

“可本君方才展開陣型意欲攻城,景氏私兵卻已上城牆戍衛。”

“這就是昌平君所謂的景氏與楚王不睦?”

“昌平君不應該給本將一個交代嗎!”

若非熊啟言稱景氏與楚王悍之間的矛盾愈發激烈,景氏很可能不會協助楚王悍守護城池,嬴成蟜根本就不會來攻打壽春城。

再次分兵過後,嬴成蟜手裡僅剩六萬兵馬。

但單單提前撤軍的景氏就還剩私兵四萬餘,壽春城內又肯定另有兵馬戍衛。

若景氏參戰,雙方兵力將相差不遠,楚軍卻還有城牆可守,紙面優勢反而更大。

嬴成蟜不止難以攻破壽春城,甚至很難給楚王悍帶去足夠的威脅,令得楚王悍失了智的逼迫項燕率軍回援!

卦夫猶疑道:“許是城內又臨時出了變故吧?”

“昌平君理應不會在如此大事上坑騙主上才是。”

“主上,我軍還要繼續攻打壽春城嗎?”

嬴成蟜心中不由得生出了退意。

在整體兵力劣勢的情況下孤軍深入楚國腹地長時間攻打壽春城,變數太多,收益與風險不成正比。

突然間,一屯傳令兵從西北方絕塵而來,高聲而呼:“長安君何在!”

嬴成蟜循聲望去,目露錯愕:“蒙侍郎?”

“八夫,快去將蒙侍郎迎來!”

在八夫的帶領下,蒙恬得以順暢進入中軍。

距離嬴成蟜還有五丈,蒙恬便翻身下馬,拱手一禮:“侍郎蒙恬,拜見長安君。”

“未曾想長安君竟已兵逼壽春城!”

說話間,蒙恬心中盡是驚詫。

在出發之前,蒙恬怎麼都想不到嬴成蟜竟然能跑到壽春城下。

只看嬴成蟜這入楚地如入無人之境的行軍路線,誰能想到其實嬴成蟜所部才是兵力弱勢的那一方啊!

嬴成蟜拱手還禮:“不過是戰術博弈而已。”

“朝中可是有大事?竟令得蒙侍郎親自趕來此地!”

蒙恬趕忙取出一根竹筒,雙手託舉至嬴成蟜面前:“長安君公子成蟜,接令!”

嬴成蟜躬身拱手,肅聲道:“唯!”

接過竹筒,切開封泥印信,取出其中盛裝的竹簡,熟悉的刻痕出現在嬴成蟜眼前。

【今楚軍都尉項榮率軍三萬,兵圍新鄭城。】

剛剛看到第一段話,嬴成蟜便怒目圓瞪:“賊子爾敢!”

緊接著嬴成蟜滿心忐忑的迅速看向後面。

【然,城內有衛兵八千、正軍一萬,足以據城而守半年無憂。】

【只是弟所部後續輜重將無法透過新鄭轉運,而是需要走伏牛山、陽翟一線,弟當知之。】

【望弟切莫因新鄭城之圍而有所動搖。】

【如何施為依舊由弟自決,兄深信弟之能也!】

合攏竹簡,嬴成蟜的臉色難看無比。

嬴政被困於新鄭城了!

大秦的王,嬴成蟜的大哥正在被楚軍圍困!

雖然嬴政一再在信中告訴嬴成蟜要冷靜,不要動搖固有戰略。

可嬴成蟜如何冷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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