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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日之後。

武安城內,五萬趙軍士卒鎮守於此。

武安城南,二十萬趙軍在扈輒的帶領下與武安城形掎角之勢守望相助。

武安城西,二十萬秦軍列出穩固如山般的軍營,不斷有士卒湧出或歸入營中,如蚊蠅般騷擾著趙軍。

桓齮站在指揮台上,沉聲開口:“大秦的戰略被趙國看穿了。”

王翦略略頷首:“趙王偃並非明君,卻也絕非昏君。”

“此人性格有所缺陷,念舊、優柔寡斷、私德有缺、耽於男女之事。”

“但趙王的才智不缺。”

“我大秦此戰戰略被看穿也是應有之意。”

王翦在朝中很少說話,且在朝中的形象也是個鐵憨憨、滾刀肉。

但事實上,王翦是當今天下極少數能玩轉朝堂的將領。

在出徵之前王翦就已經料到自己將面對趙軍主力,也早已做好了以二十萬秦軍對戰趙國主力的準備。

桓齮輕聲一嘆:“趙將扈輒率趙軍主力前來,我軍半數兵力卻在修魚城下。”

“此戰我大秦反倒是兵力稀少了。”

“只願長安君能在收到軍令後即刻來援!”

王翦笑了笑:“本將倒是以為長安君不會來援。”

桓齮目露錯愕:“王將軍怎會有如此想法!”

話音剛落,一伍傳令兵狂奔而來,口中高呼:“將軍成蟜所部加急軍報,讓路!”

迅速接引傳令兵抵達指揮台,桓齮開啟布袋取出竹簡。

核驗過印信之後,桓齮切開封泥展開竹簡,沉聲唸誦:“趙軍增兵五萬救援魏國,以上將軍龐煖為主將、將軍慶舍為輔,與魏合兵二十萬鎮守修魚城。”

“交戰至今,我軍陣亡兩萬三千九百餘,得首八萬餘,敵軍陣亡約十萬,將軍慶舍已授首。”

“本將以為王將軍所部無憂,故將繼續率軍攻打修魚城,為將軍牽扯趙軍,並已將後續戰略上稟王上。”

“若王將軍有所需可再傳訊本將,本將必當即刻增援王將軍所部!”

“秦王政十年一月三日,秦軍主帥長安君。”

王翦面露詫異:“面對趙將龐煖,還能以兩萬餘戰損得八萬之斬獲?!”

“恨不能與長安君當面暢談,得知長安君是如何取得的這般戰果!”

王翦是最熟悉龐煖的秦將。

第五次五國伐秦之戰的聯軍總指揮是趙將龐煖,秦軍主帥便是王翦。

二人以關內地為戰場一番鏖戰,在龐煖佔據著絕對優勢兵力的情況下,便是王翦也無力招架。

而今嬴成蟜竟然在龐煖手中討到了如此大勝?!

即便王翦已因滅韓之戰和蘄年宮之戰不斷調高了對嬴成蟜的評價,嬴成蟜在這一戰的表現依舊遠遠超出了王翦所料!

桓齮目露愕然:“明知我大秦謀劃被破,趙軍主力已轉進武安,長安君還是不願投身趙國戰場,甚至還要繼續強攻修魚城?”

“這究竟是為何!”

桓齮的關注點和王翦並不相同。

對於魏琦和魏國而言,修魚城之戰很重要。

這是頂在大梁城和大秦之間唯一的一座重城。

若修魚城陷落,魏國只能遷都,或讓都城直面秦國兵鋒!

但對於大秦,甚至對於趙國而言,修魚城之戰都並不重要。

大秦希望透過修魚城之戰牽扯趙軍兵力。

而趙國則希望透過修魚城之戰反向牽扯秦軍兵力。

從當前戰局來看,秦國掉進了趙國的圈套之中。

嬴成蟜在戰術層面獲得了勝利。

但大秦卻在戰略層面落入敗局!

在桓齮看來,嬴成蟜應該即刻增兵趙國戰場,讓大秦在趙國形成優勢兵力加速推進才是。

怎麼無論王翦和嬴成蟜都希望讓嬴成蟜所部繼續攻打修魚城呢?

王翦面露笑容:“因為長安君看的清楚,趙國必不能坐視魏國亡國。”

“趙國看似是以五萬兵馬拖住了長安君所部的二十萬秦軍。”

“可若長安君攻破修魚城,兵逼大梁城,趙國又該如何?”

“是坐視大梁城被重兵圍困,繼續抵擋我軍。”

“還是調遣兵馬增援魏國,削弱對我軍的防禦?”

“趙國,兩難矣!”

戰略與戰術是相輔相成的。

在戰略失敗的情況下,戰術的成功並非不能破局。

只要王翦和嬴成蟜所部都保持著極強的戰鬥力,那大秦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便可順勢轉化為圍魏逼趙之策!

桓齮眉頭緊鎖:“長安君果真能攻破修魚城,兵逼大梁城嗎?”

“若長安君能做到,趙國兩難。”

“若長安君做不到,那二十萬兵馬就真的被拖住了!”

王翦接過桓齮手中的軍報,看著嬴成蟜刻出的文字,沉聲開口:“本將不知長安君為何如此信任本將。”

“但既然長安君深信本將,本將又怎能不信長安君!”

合攏軍報,王翦看向武安城:“傳令!攻城!”

……

秦王政十年一月二十五日,清晨。

秦軍再次派出百名先登勇士向修魚城發起衝鋒。

但在跨越護城河後,先登勇士們卻沒有直接架設雲梯。

因為凝結著厚厚冰層的地面根本無法受力!

在付出了半數傷亡後,勇士們終於在冰層上劈砍出了一些凹坑。

將雲梯末端插進凹坑之中,推倒雲梯勾住城牆,先登勇士們終於發起了今日份衝鋒。

“殺!!!”

怒吼聲響徹戰場。

站在指揮台上的嬴成蟜卻在看著自己面前的水爵。

半個時辰後,嬴成蟜倒轉水爵,任由混著冰碴的水落在自己掌心。

感受著掌心的溫度,嬴成蟜輕聲道:“氣溫回暖的差不多了。”

氣溫越低,修魚城外的那層冰衣就越堅固,即便以石油焚燒,冰融化的水也會很快再凝結成冰,即便猛攻也無甚大用。

氣溫過高,修魚城的護城河便將解凍,秦軍再無法如履平地的越過護城河,直接攻擊修魚城城牆,且嬴成蟜相信龐煖一定能把那條護城河玩兒出花來。

根據水爵內水的凝結速度,嬴成蟜認為今天就是他等待已久的時機!

嬴成蟜沉聲喝令:“傳大匠曹冒、大匠齊艾!”

很快,兩名匠人便匆匆趕到中軍。

沒有見禮,嬴成蟜直接發問:“現在我軍有多少投石車?”

頂著兩個大大黑眼圈的曹冒當即道:“已投入作戰的投石車共二十架。”

“另有八十四架投石車已打造完畢,囤於輜重營中。”

齊艾同樣頂著兩個黑眼圈,拱手回稟:“我部已打造出六千枚便於投擲的巨石!”

嬴成蟜略略頷首:“令!”

“北、東二城門外的所有配重投石車和拉索投石機盡數調往南、西二城門外。”

“調六十架投石車至西城門外,調二十四架投石車至南城門外。”

“石彈亦按比例調配!”

曹冒二人趕忙拱手:“唯!”

秦軍囤積的所有投石車盡數被推進戰場,嬴成蟜沉聲喝令:“拉索投石機各部聽令!”

“石油彈,十連投射!”

“令!姜明所部弩手前壓,火矢不休!”

王攀當即下令:“投石兵準備!”

“裝填石油彈!”

四十架拉索投石機已經立於西、南二城之外。

隨著王攀的命令,四千名士卒拽住了繩索。

待石油彈裝入皮兜,王攀厲喝:“拉!”

四千名士卒同聲高呼:“嘿!哈!嗨!”

伴著號子,梢杆揚起,裝載在皮兜內的罐子向著修魚城拋飛而去。

趙魏士卒見怪不怪的開啟沙箱,準備根據石油彈的落點即刻灑沙掩埋。

但王攀的命令卻已再次下達:“再裝填!”

姜明同聲喝令:“第一排,裝填火矢,仰高四,目標正前方,放!”

一輪輪石油向著修魚城拋飛而去。

火矢更是以三番輪射的姿態接連不休的射向城牆,大幅壓縮了趙魏士卒可以掩埋石油的時間。

火勢很快就超過了修魚城士卒的處理極限,越來越旺!

遠遠看著火焰將冰融化成水,順著城牆壁流淌而下,嬴成蟜再令:“配重投石機,拋!”

伴著木料嘎吱之聲,一百零四枚重逾百斤的石彈劈頭蓋臉的砸向修魚城!

火焰燒軟冰層,便於石塊將其砸裂。

碎裂後的冰層增大了與石油和火焰的接觸面積,無須多久便融化成水滴落而下。

火焰跟著冰水流下城牆,昭示著這一輪打擊的結束。

但新一輪的石油、火焰和石彈已經接踵而來,繼續削弱著修魚城外的冰衣!

嬴成蟜上前一步,走到指揮台邊緣,雙手抓住欄杆,厲聲而喝:“投石車繼續拋石!”

“不要停!”

“給本將轟他孃的!”

沒有感情。

沒有技巧。

只有飽和到溢位的打擊力度!

大地在顫抖,城牆在哀鳴!

經過兩個時辰連綿不絕的飽和打擊,修魚城西城牆右半段轟然倒塌!

趙魏聯軍當即推著塞門刀車堵住了缺口。

修魚城西城門洞開,數千名步卒衝殺而出。

嬴成蟜當即喝令:“親兵前壓,擋住所有來犯之敵。”

“調撥二十架投石車,目標修魚城西城門,給本將砸!”

蒙武趕忙道:“將軍,若投石堵住西城門,我軍如何衝殺入城?”

嬴成蟜毫不在意的說:“只要打碎城牆,處處皆是城門!”

“砸!”

修魚城外,趙魏聯軍抵死搏殺,戰爭陷入空前的白熱化。

但秦軍投石車還在不斷髮出怒吼。

又是一個時辰的狂轟亂炸後,修魚城的西城牆近乎完全倒塌,修魚城南城牆也倒塌了大半,修魚城內準備的塞門刀車已根本不夠堵住缺口。

所有將領都雙眼灼灼的看著嬴成蟜。

在他們看來,現在已是總攻之際!

但嬴成蟜卻再次下令:“投石車徐進,每前進五丈停駐一次,拋投石彈二輪!”

王攀不明所以,卻毫不猶豫的下令:“取卡石,投石車前進!”

百餘架投石車緩緩靠近修魚城,石彈的落點也從修魚城城牆逐漸向修魚城城內推進而去。

待到六千枚石彈消耗一空,投石車已至修魚城外二十丈,嬴成蟜終於振奮高呼:“擂鼓!”

“總攻!”

八名壯士脫去上衣,露出精壯的上身,手持重錘敲響主戰汾鼓。

“咚!咚咚!咚!”

十餘萬秦軍齊齊怒吼:

“風!”

“風!”

“大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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