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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代君王都散了,聚集過來的人群也就該散了。

諸郎官迅速進入軍中,引導各部將領安置民兵。

只有蒙恬和李斯還押著嫪毐,任由嫪毐跪倒在那兩坨屍首面前呆怔無言。

嬴成蟜快步下了宮牆跑到嬴政面前,就見嬴政竟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王兄?”嬴成蟜儘可能發出最溫和的聲音,柔聲開口:“大仁不仁。”

“弟知道你很難受,但局勢已經發展至此,此二子若不死,必將動搖兄的王位,更會給後來者以不好的示範。”

“未來必會再有人混入王宮,行嫪毐之舉!”

嬴成蟜感覺很怪。

他竟然要勸說嬴政在死了同母弟之後想開點!

拜託!

他也是嬴政的同父弟誒!

可嬴成蟜的內心卻也有些溫暖。

連兩個未曾謀面的弟弟死了嬴政都這般失魂落魄,那面對他這個從小一同長大的弟弟,嬴政肯定會更溫柔的!

嬴成蟜:(o▽)o

熊啟認同點頭:“長安君所言甚是,且殺此二子的命令乃是列代國君所下。”

“列代國君如此命令自然有列代國君的道理,我等只需要遵從便是。”

熊啟面對列代國君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主打的就是個對我有利祖宗顯靈,對我不利封建迷信!

呂不韋也笑而頷首:“由列代先祖下令誅殺此二子,最為合適不過。”

“什麼?”嬴政終於回過神來,略顯茫然的看著嬴成蟜。

你為何會覺得寡人是因那兩個孽種而心中不安?

寡人只是在心憂究竟哪裡觸怒了列代國君而已!

但嬴政也沒解釋,只是沉聲發問:“列代國君可有言明以何等刑罰來懲處此二子?”

嬴成蟜雙手一攤:“完全沒有。”

嬴政略略頷首,轉而發問:“王太后何在?”

很快,車駕抵近嬴政,車簾拉開,趙姬卻沒有下車,只是正坐於車上,目光復雜的看著嬴政:“政兒,你贏了。”

嬴政沉聲發問:“母后可曾聽到方才列代國君借王弟之口所說的話?”

趙姬淡聲道:“孤自然聽的清楚。”

嬴政走向趙姬,聲音轉冷:“列代國君不願王室醜聞宣之於眾,更不願大秦王室血脈蒙羞!”

“但母后應當知道這兩個孽種究竟是如何降臨於這個世界的。”

“母后難道就沒什麼話要對寡人言說嗎!”

趙姬沉默許久後,突然輕聲一嘆:“經列代國君解釋,孤方才明白為何孤會突懷身孕。”

“孤本以為這是先王入夢尋孤所致,如今看來,先王死後根本不曾來尋過孤,只是於宗廟之中守護著大秦。”

“是妖異潛入甘泉宮,方才令孤懷了身孕!”

嬴政再次上前幾步,直接站在了車門處,雙眼灼灼的看著趙姬:“母后,這就是您的答案?”

“那兩個孽種的生父究竟是誰,母后最清楚,寡人也很清楚!”

趙姬露出寡淡的笑容反問:“證據呢?”

嬴政默然。

他何來的證據?

今日之前,即便候者眼睜睜看到趙姬與嫪毐私通,嬴政也沒能力去捉姦在床!

趙姬的笑容更燦爛了幾分:“或者去尋伱最尊敬的祖母為你主持公道?”

“也許她那裡會有你需要的證據?”

“以華陽太后的本事想來捏造幾份證據並不困難。”

“否則華陽太后又如何對得起你日復一日竭盡全力的百般討好?”

說著說著,趙姬臉上還在笑,但聲音中的憤怒和妒火卻已呼之欲出!

在嬴政看來,趙姬因為回到大秦後不能縱享男女之歡所以心情憤怒,把所有不滿都發洩在了嬴政身上。

而在趙姬看來,回到大秦無法縱享男女之歡確實讓她很難受、很空虛,但她最為憤怒的點卻在於嬴政對她的背叛!

在剛回到咸陽宮時,華陽太后對嬴政還有著很濃的陌生感,嬴政為得華陽太后庇護每日都去早晚問安,哄華陽太后開心,送給華陽太后各種小物件。

就連趙姬和華陽太后出現紛爭時,嬴政也會站在華陽太后一方,勸說趙姬退讓以獲得華陽太后的支援。

這是嬴政身處於陌生而危險的環境時不得不做的自保之舉,他若得不到華陽太后的保護,他可能都活不到莊襄王薨!

但在趙姬看來,這卻是嬴政為了獲得更有權利的人的喜愛而背叛了她這個保護了嬴政十三年的親生母親!

生下嬴江、嬴山二子時,趙姬心中何嘗沒有些許報復嬴政的快感?

嬴政怒聲低喝:“母后,你當寡人不敢殺你乎!”

趙姬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嬴政。

然而趙姬這平靜的姿態卻讓嬴政怒火愈發高漲。

嬴政當然敢殺趙姬,但嬴政不能殺趙姬!

嬴政有心一統天下,未來必然要馬踏齊國。

若他果真殺了趙姬,那尊崇儒家思想的齊國必然不會服從他的統治。

為了一統天下的願望,嬴政不能殺趙姬!

“嘭!”

嬴政一拳砸在車駕上,將實木打造的車駕砸出了蛛網般的裂痕!

轉身闊步遠離趙姬,嬴政沉聲喝令:“將這兩個妖異囊撲為糜!”

呂不韋趕忙勸阻:“王上,不可啊!”

“此二子既然已死,那便不必再多加殺孽了!”

嬴政雙眸如虎般看著呂不韋:“寡人尚未加冠,確實不當下令。”

“但,仲父欲阻寡人?”

權力是自上而下的,更是自下而上的。

在此戰中失去了大量中堅力量的呂不韋即便仍舊有著攝政的名頭,他又果真還能制止嬴政親自發號施令嗎?

呂不韋拱手長揖:“臣非是阻王上,而是勸王上!”

“為君者,當仁也!”

“若此事傳揚出去,天下人必唾棄王上!”

見嬴政怒氣更盛,嬴成蟜突然開口:“如何處置妖異,我等並無經驗。”

“或許這一雙妖異在沒了腦袋之後還能活呢?”

“囊撲為糜令其不得復生,乃是對天下萬民負責的大仁!”

嬴成蟜笑而看向呂不韋:“他們乃是大秦列代國君認定的妖異!”

“呂相以此二子來稱呼這一雙妖異,太不合適。”

呂不韋聽得明白嬴成蟜的意思。

嬴成蟜分明是在說這兩個嬰孩已被大秦列代國君定為妖異,無論如何處置他們都與人倫無關,嬴政如此施為並不會影響他在世人心中的評價,就別在嬴政如此憤怒的時候再跟嬴政對著幹了。

退一步吧!

呂不韋輕聲一嘆,拱手一禮:“長安君所言,有理。”

“傳王令!”

“將這兩個妖異囊撲為糜!”

當即便有郎官上前,將兩坨屍體裝進布袋之中,掄起長棍對著布袋猛然砸下。

“嘭!嘭!”

沉重的悶響接連響起,嫪毐嘶聲悲呼:“不!”

“王太后,救救他們!”

“莫要讓他們死後還遭受如此折辱啊!”

看著布袋滲出的血,嬴政淡聲發問:“母后可要阻寡人?”

趙姬深深的看了嬴政一眼,放下了車簾,淡聲開口:“政兒既得勝,自可隨心所欲。”

“回宮!”

聲音平淡,趙姬的眼中卻已沒了神采,更失去了支撐自己身體的力量,滑坐於地。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孤是你的母后,更對權力毫無想法,你為何就不能向著點孤?”

“孤不過是好男歡女愛而已,食色性也,孤何錯之有!”

如果趙姬真的對嬴政毫無感情,嬴政早就死了!

莊襄王逃出邯鄲後沒給母子二人留下任何護衛,只有趙姬獨自拉扯著嬴政長大。

也是嬴政的身份讓趙姬和嬴政在秦攻邯鄲城時承受了那麼多的屈辱和折磨。

趙姬的父親不止一次的想棒殺嬴政或將嬴政交給趙王以緩解趙家承受的壓力,還是趙姬抗住了父輩的壓力護住了嬴政!

那是什麼讓原本相依為命、互相都曾是彼此的唯一的一雙母子走到今日地步,互相對準對方的軟肋猛下刀子?

以趙姬那毫無政鬥權謀、沉迷男歡女愛的腦子,她想不通!

以嬴政那政鬥國戰技能點滿、心中懷揣著整個天下的腦子,也想不通!

遠去的車駕中傳出女子細細的啜泣之音。

但那聲音太過遙遠,登不得廟堂,更不能被嬴政聽入耳中。

嬴政只是靜靜看著那兩坨原本鼓鼓囊囊支楞巴翹的布袋變的服服帖帖,好似變成了兩個枕頭。

許久之後,嬴政終於朗聲開口:“勞煩仲父、昌文君整頓兵馬。”

“天色已晚,當安札營帳,安置好各部軍民。”

“傳令稟牲令、雍倉令,開倉取糧取肉,今夜寡人要大宴以犒功臣!”

嬴政認真的看向二人:“尤不能令自發前來護駕的黔首們心寒!”

呂不韋和熊啟齊齊拱手:“唯!”

打發走了呂不韋和熊啟,嬴政淡聲吩咐:“傳令皮候奄,駕車前來。”

待皮管趕來五馬大車,嬴政邁步登車。

待在車內坐穩,嬴政終於長長的撥出一口濁氣:“呼~”

嬴政神色間盡是疲憊。

他的心中有些報復的快感。

眼前卻不由得浮現起昨夜趙姬那罕見的溫柔。

突然間,車簾晃動,嬴政瞬間收斂疲色,沉聲喝問:“誰!”

嬴成蟜的腦袋探進車廂,還拉著簾子藏住了自己的身子,狗狗祟祟的發問:“王兄,我能進來不?”

嬴政見狀失笑:“你想上車就上,問個甚!”

嬴成蟜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一步就跳上馬車,又掛好了簾子,將一小壇酒扔給嬴政:“喏,這次換我給你帶酒!”

接過酒罈,手掌一摸酒罈的質地,嬴政眉頭就是一挑:“蘄年宮的酒?”

你拿我的酒送給我喝,難不成還讓我謝謝你?

嬴成蟜擺了擺手:“別管是哪兒的酒,就說是不是弟給你帶的吧!”

嬴政再次失笑:“那就多謝王弟了!”

信手拍開封泥,嬴政舉起酒罈與嬴成蟜遙遙邀飲,然後仰頭就將半壇酒灌入口中!

嬴成蟜見狀有些心疼,也陪著灌了半壇酒。

擦掉嘴角的酒漬,嬴成蟜溫聲開口:“王兄,弟將皮管趕走了。”

“候者和弟的家兵護衛在二十丈之外,車附近再無他人。”

“兄若有何煩悶之事,皆可與弟言說。”

嬴政默然。

壓在他心頭的太多事就算他自己都無法解決,更無法想清楚,又如何與嬴成蟜言說?

最終也不過是多個人一起煩惱罷了。

但恰好有一件事還真是嬴成蟜能幫他解惑的!

抬起頭,嬴政認真發問:“寡人不解。”

“為何王弟可以請出列代國君相助,更能得列代國君提點。”

“可列代國君卻連看都不看寡人一眼?”

“寡人究竟錯在何處,竟令列代國君如此厭棄寡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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