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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中軍大帳外。

數十具屍體橫亙於此,一顆顆頭顱滿地滾動,血腥味刺的人鼻腔發癢。

楊虎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二五百主雲夫,驗明正身!”

雲夫揚起頭顱,希冀的看向嬴成蟜:“將軍,末將認罪,萬望莫要牽連末將家眷!”

嬴成蟜沉默兩秒後,搖了搖頭:“你也是二五百主,理應熟知軍律,更該明白你的所作所為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秦律》威嚴,不可輕撼,想要脫罪唯大王開恩。”

“本將只能承諾不會落井下石而已。”

雲夫苦澀的垂下了頭顱,心中唯有後悔和無奈。

楊虎再度喝令:“斬!”

軍法吏手中長刀猛然劈下,又一顆大好頭顱跌落於地!

看著雲夫那死不瞑目的雙眼,周衍等人閉上了眼睛。

看著一名又一名曾經的戰友沒能死在戰場上,而是被自己人砍了腦袋,他們心中不忍。

可他們又無法說什麼。

路,是自己選的,那就該由自己來承擔後果!

他們甚至有些慶幸。

慶幸於自己的腦袋沒在地上亂滾。

嬴成蟜淡聲開口:“兵變之事,到此為止。”

“明日天明之際,本將要看到全軍將士在新的營盤中訓練、整合。”

“若還有人不願此事到此結束,本將也不介意再砍些人頭!”

周衍等將領齊齊拱手,沉聲而呼:“末將必穩固大軍!”

嬴成蟜略略點頭,便向自己的營帳走去。

目送嬴成蟜遠去,不少將領輕輕嘆了口氣,低聲私語:

“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本將倒是覺得之前的日子才不好過,自打出徵至今,咱們過的哪像是出征的日子,如今大軍歸於主將之手,這才是打仗該有的模樣!”

“但你看主將那樣子,會帶著我們去出征嗎?”

“此戰是否能出征、立功,本將已經不在意了,本將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回家啊。”

每一名將領的內心都頗為忐忑。

周衍幾經猶豫後直接找上楊虎發問:“楊副將,樊於期果真將所有事情都記錄下來了?”

楊虎反問:“周校尉以為將軍在欺騙我等?”

周衍搖了搖頭:“並無此意,只是,這不符合樊於期的性格。”

楊虎沉默兩秒後方才開口:“沒有人能完全瞭解另一個人。”

“今夜之前誰又能想到主將是這樣殺伐果決之人?”

“本將記得昨日劉安還在調侃主將,說主將見著一兩具屍體可能都會被嚇的臉色發白。”

“但今夜短短一個晚上,死了多少人?”

楊虎輕聲一嘆,沉聲開口:“那些竹簡是本將親眼看著主將從樊於期的帳中挑出來的。”

“本將沒看過那些竹簡,那些竹簡上記錄了多少名字,又記錄了多少事,本將一無所知。”

“但,那些竹簡本身重要嗎?”

“主將仁義,不願追究,周校尉又何必過多思慮!”

“活著,不好嗎?”

周衍點了點頭:“楊副將所言甚是。”

“末將這就去整頓兵馬。”

楊虎拱手一禮:“有勞!”

……

另一邊,回到帥帳的嬴成蟜緩緩坐在軟榻上。

“嘶~呼~”

整整一個晚上,大事和危機接連發生,嬴成蟜感覺自己的渾身肌肉都在悲鳴。

“八夫,為本將卸甲!”

八夫趕忙上前,幫著嬴成蟜解開了甲冑繫帶,嘴裡還惋惜個不停:“將軍,那些罪證您怎麼就給燒了呀?”

“只要有那些罪證存在,就算是去朝廷對峙咱們也有理。”

“就算相邦胡攪蠻纏,王上將等將軍也肯定會站在咱們這一邊的。”

“燒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嬴成蟜掙脫了甲冑的束縛,笑著發問:“你真當那些竹簡中是樊於期記錄的罪證?”

八夫怔然:“難道不是嗎?”

嬴成蟜失笑:“當然不是。”

“做事又不是賬目,不需要記的那麼清晰,心裡有數就行了。”

“本將燒的不過是一些錢糧賬簿而已。”

八夫驚呆了:“只是一些錢糧賬簿?!”

“家主您就不怕有人真衝過來搶走一枚竹簡開啟檢視?”

嬴成蟜的語氣很隨意:“誰看,誰死。”

“那些竹簡本身並不重要。”

“用一把火讓他們看到本將的態度,這就夠了。”

嬴成蟜的舉動看似很危險,只要有一個人開啟竹簡看看,嬴成蟜就會變成小丑。

但在嬴成蟜先殺了譚明的情況下,誰會有膽子上前檢視那些竹簡?

即便真有那種膽子大又缺心眼的人,嬴成蟜也完全可以再將那人當場斬殺!

樊於期的計劃看似縝密非凡,實則破綻百出。

嬴成蟜的計劃看似全是疏漏,但卻偏偏無懈可擊!

嬴成蟜轉頭看向八夫:“今夜本將能震住軍中主將不敢妄動,依仗的乃是大勢與名義。”

“但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切實可靠的。”

“明日你把在軍中發現的好苗子都收入親兵營,本將意欲在五日內讓親兵營滿員,並儘快形成可戰之力!”

八夫嘿嘿一笑:“家主,俺早就在做準備了,已經拉攏了一千餘人。”

“這些人今夜都參與了對家主的護衛,靠得住!”

嬴成蟜欣然點頭:“善!”

說話間,一道呼聲自帳外響起。

“家主,我等回來了!”

帳簾被撩開,卦夫、蘇角和一眾家兵鑽了進來,拱手一禮:

“回稟家主,縣令趙哲、縣丞王年皆已伏誅。”

嬴成蟜撐著疲憊的身體站了起來,溫聲勉力:“勞煩諸位。”

“手尾處理的如何?”

卦夫拍著胸口保證:“家主您放心,俺們把縣衙給搶了,所有金銀細軟都搬空了!”

“任誰來看上一眼都會覺得這就是亂軍所為。”

聽了這話,蘇角終於明白卦夫為什麼要搶錢了。

並不是嬴成蟜在意趙哲的那點積蓄,而是沒有不搶劫的亂軍!

假如他們不求財,那豈不是明著告訴旁人他們不是亂軍嘛!

嬴成蟜欣然頷首:“善!”

“今夜所得,諸位共分之!”

卦夫振奮拱手:“謝家主!”

旋即卦夫肅聲開口:“家主,在誅殺王年時,王年猜出了我等的身份。”

“他想投降家主並助家主奪秦王大位。”

“時間緊急,我等行事又不能為他人所知,卑下便未曾稟告便斬殺了他。”

嬴成蟜樂了:“大兄都已經登基數載,即將加冠親政了。”

“現在他想助本將奪秦王之位?”

“他是半點局勢都看不清嗎!”

卦夫壓低了幾分聲音,聲音卻愈發嚴肅:

“王年聲稱,當今王上並非先王親子。”

“而是相邦與王太后(趙姬)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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