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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都尉!”

一名都尉忍不住驚撥出聲,更有幾名將領渾身肌肉緊繃,右手已經摸向劍柄,雙眼警惕的看著嬴成蟜。

嬴成蟜對此視若無睹。

任由譚明的屍體摔倒於地,嬴成蟜沉聲開口:“副將楊虎!”

楊虎趕忙上前一步:“末將在!”

嬴成蟜從袖中取出一枚竹簡交到楊虎手中,正聲喝令:“此乃逆賊名冊。”

“本將以此軍主將之名令你即刻將一干逆賊抓捕歸案,驗明正身,就地正法!”

楊虎轟然拱手:“唯!”

開啟竹簡,楊虎眸光一凝。

這份竹簡併不是他剛剛交給嬴成蟜的那份名冊。

所有楊虎列出的名字都在這份名冊上,但除了楊虎列出的名字之外,卻還有兩名都尉、五名二五百主的名字!

這幾個人雖然沒有主動幫忙出謀劃策,平日裡卻與名冊上的譚明等人關係頗近。

楊虎考慮到他們並不符合主動謀劃坑害嬴成蟜和親近樊於期這兩條標準就沒有把他們的名字寫上,如今嬴成蟜卻自行新增了他們的名字。

楊虎心中不由得一凜。

這究竟是嬴成蟜自己調查而來的,還是樊於期果真留下了詳實的記錄?

嬴成蟜特意新增了這幾個名字,又是否是在敲打他?

楊虎不得而知,也來不及細想,只能當即高聲怒喝:“來人!”

帳外,楊虎、馮亭等將領的家兵紛紛入內。

楊虎目光看向一干將領,沉聲而喝:“給本將將校尉藕、都尉錢黃……拿下!”

錢黃震驚的看向楊虎:“楊虎,你憑甚抓我等?”

“將軍,末將對大秦忠心耿耿啊!”

“末將固然有錯,但末將所為與這楊虎有何區別?”

“末將罪不至死!”

生怕藕夫等人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話,楊虎斷聲下令:“速速動手!”

幾十名家兵一擁而上,錢黃被直接撲倒在地,身上壓著好幾名體格雄壯的家兵。

即便如此,錢黃還是在想盡辦法自救:“周校尉,您幫末將說句話啊!”

“末將不過是聽令行事,何錯之有?”

“他楊虎也在聽令行事,憑甚能越過您擔任副將!”

“定是他楊虎在排除異己!”

校尉周衍默然不語,只是目光復雜的看著被拖出大帳的錢黃。

聽著錢黃的呼聲變得越來越遠,直至化為一聲慘叫。

“本將不服……啊!!!”

聽到那絕望的悲鳴,楊虎轉身拱手:“將軍,都尉以上之賊已盡數處斬。”

“末將這就去軍中徹查逆賊,斬首以正軍規!”

嬴成蟜略略頷首:“有勞。”

目光在周衍身上掃了一眼,嬴成蟜再次開口:“本將出徵之初就在思慮,此戰該如何得勝。”

“然而今夜本將方才明白,本將最大的敵人竟不在趙國,而是就在本將身邊。”

“來人!”

一聲令下,十名家兵進入帳中,每兩名家兵還都挑著一個裝滿竹簡的竹筐。

五個竹筐重重落在地上,砸出沉悶的碰撞之音,也讓帳中殘存的將領們心頭一顫。

踱至一個竹筐前,嬴成蟜輕聲一嘆:“本將實在無法想象,我大秦的軍方竟然已經爛到了這般地步!”

“大秦軍方理應為大秦而戰,為王上而戰,此軍卻成了某些人攫取私利的工具。”

“本將心甚震之,亦甚痛之!”

周衍在認錯和糊弄過去之間猶豫了一秒,便坦誠的拱手:“末將有罪!”

見周衍如此,其他人也趕忙拱手:“末將有罪!”

嬴成蟜沒有理會眾將,只是從竹筐中撿起了一枚竹簡。

看到嬴成蟜這般動作,周衍等將領心中都是一顫。

他們生怕那枚竹簡中記載著他們的罪證!

好在嬴成蟜又把竹簡重新扔回竹筐裡,聲音也溫和了幾分:“但細細想來後,本將也可以理解諸位。”

“身為下屬,聽從主將之令行事乃是軍規。”

“即便諸位對將令心有不滿也無可奈何,只能聽令行事。”

“身在大軍中,半點不由人。”

聽出嬴成蟜的言外之意,周衍等將領紛紛抬頭,目光希冀的看向嬴成蟜。

就見嬴成蟜招了招手:“八夫,將這些竹簡都倒出來。”

五筐竹簡被踢倒,所有竹簡在帳中形成了一座小山。

嬴成蟜撿起一枚火把走到小山前,雙眼迎向每一名將領,沉聲開口:

“往事已矣。”

“諸位將軍曾經做過什麼,本將不再追究,也不會上稟朝廷。”

“本將只願與諸位將軍同袍同澤,不辜負大王所託!”

信手一揚,火把落入竹簡山之中。

乾燥的竹簡被火焰引燃,升騰起一絲火光,並漸漸向整個竹簡山蔓延而去。

炙熱的火光吞噬著所有竹簡,也吞噬著所有黑暗與往事,救贖著他們的生命!

帳中諸將終於心安,情真意切的拱手高呼:

“末將,拜謝將軍恩德!”

這一刻,眾將歸心!

……

與此同時,另一枚火把也被扔到了稻草堆中。

乾燥的稻草迅速被點燃,在極端時間內就燃起熊熊大火。

沖天的火光在夜幕下十分顯眼,片刻後屯留縣衙就響起一陣淒厲的嘶吼:“走水啦!”

“後門走水,快來人啊!”

縣衙後門,三十餘名揹負著揹簍的家兵垂手而立。

直至聽到這喊聲卦夫方才下令:“四散,行動!”

說話間,卦夫當先跑向圍牆側邊。

水火無情。

衙門的除賊曹和縣令的護院都下意識的奔向後門,疏忽了對圍牆的管控。

再加上夜色的掩護,卦夫得以輕鬆跨過圍牆,闖進了書吏衙門。

找到堆積著卷宗的櫃子,卦夫從揹簍裡取出一罈猛火油澆在竹簡上,然後取出火石和火鐮用力敲擊。

幾次敲擊之後,火星濺射至猛火油上,瞬間就引燃了火焰。

重達數千斤的竹簡堆積在一起,再加上猛火油助燃,一旦起火其火勢根本無法控制。

只是短短十餘息時間火焰就竄向房頂,撩撥著木質的房梁!

卦夫毫不猶豫的跑出書吏衙門,向著下一個衙門衝去。

但就在卦夫點燃了第二個衙門後,一道厲喝卻驟然響起:“一群蠢材,蠢如鹿豕!”

“莫救火,先抓人!”

剛做了大事,誰能睡得著?

趙哲徹夜未眠,索性拉著王年秉燭夜談。

第一處火起時,趙哲也以為只是天乾物燥而引起的火災。

但當第二處著火點出現時,趙哲就敏銳的發現了不對勁,趕忙出門喝令除賊曹尋找賊人。

王年眉頭緊鎖:“上官,不對勁!”

趙哲的眉頭也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聽見這話點了點頭:“本官也知道不對勁。”

“本官在屯留縣固然有仇敵,卻沒有可以令人拋開一切,明攻縣衙的大仇。”

“尤其是現在大軍囤駐在外,便是平日裡有再大的仇怨現在也合該剋制。”

“能在今夜攻打縣衙者,本官能想到的唯有長安君!”

王年目露錯愕:“長安君?”

“現在大軍生變,他能否逃過大軍剿殺都不一定,還有閒心來攻打縣衙?”

趙哲眉頭皺的更深了:“切莫忘記,樊於期就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長安君府上。”

“長安君既然能伏殺樊於期,未必不能勘破亂局!”

王年覺得趙哲的說法很荒謬。

但這個荒謬的想法確實是現在最有可能的可能,王年當即發問:“我等該如何?”

趙哲沉默了兩秒,轉身回屋,從牆壁上取下了兩柄長劍。

將其中一柄扔給王年,自己拔出一柄,持劍站在衙門正堂門口,沉聲開口:

“唯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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