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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五日,黃昏。

訓練結束,軍營中各處又響起嘈雜之聲。

“練練練,每日一練也就算了,即沒軍餉吃的也差,秦軍怎能如此苛待我等?”

慟夫又一次站在士兵們之間,唾沫橫飛的煽動:

“我昔日給韓國當兵的時候,吃的可比這多多了,而且五日才一練,別的時候都可以自行玩樂,哪像在這秦軍之中,根本不被當人看!”

“我現在就恨不能趕緊出征,然後趕緊戰敗,讓趙國奪了上黨郡,好讓我繼續去當上黨人!”

另一名託高聲回應:“還出徵呢?”

“我昨晚親眼看見將軍們跑去軍營之外高樂去了,他們才沒想出徵呢!”

慟夫眼睛一瞪,滿臉的不敢置信:“什麼?將軍們讓我等日日鍛鍊,他們卻去夜夜高樂?”

“不當人也!”

隨著慟夫二人的話,士卒們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

憑什麼他們每天累成狗還吃的差,將軍們就每天開開心心的去玩樂?

即便是偏理性計程車卒也不免擔憂這麼一群只知道玩樂的將軍能否帶他們打勝仗。

即便是渴望軍功封爵計程車卒也憤懣於大軍已經集合完畢,為何還不出徵?

一時間,無論是懷揣著怎樣想法計程車卒們心中都怨氣滿滿。

不遠處,八夫看著那還在口若懸河的慟夫,攏在袖中的雙手攥緊成拳,暗暗喝罵:“可恥!可恨!”

但八夫能怎麼辦?

他知道,很快就會再來一名高階將領把慟夫帶走,言稱要重重懲罰慟夫。

可結果呢?

這已經是八夫第三次在軍中看見慟夫鼓譟了,答案不言自明。

另一名家兵低聲勸說:“屯長莫要動怒了,這事咱們管不了,想想家主的吩咐。”

八夫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我知道!”

“諸位各自散去,能否成事,就在今夜!”

一眾家兵紛紛拱手,肅聲應諾:

“唯!”

一眾家兵散去,八夫也向一處新兵營走去。

遠遠看見八夫,蘇角就是一樂:“八夫將軍,您又來了?”

八夫也笑了:“怎的,不想我來?”

面對慟夫等數百人的鼓譟,八夫等幾十名家兵根本安撫不過來。

所以嬴成蟜果斷讓八夫等人放棄了大部分士兵,只針對少數心向大秦的上黨兵進行思想引導。

重點深耕,以質取勝。

所以這三天間,每天八夫都會過來一趟。

八夫折節下交,說話隨意,連帶著蘇角等士卒對八夫的態度也愈發親近。

蘇角趕忙搖頭:“哪能啊,將軍能來,實在是榮幸之至,我這等小兵歡迎都還來不及呢!”

八夫笑罵:“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歡迎我,而是歡迎我手裡的吃食!”

說話間,八夫把一個竹籃拋給了蘇角:“接著!”

看了眼籃子裡的烤鹿肉,蘇角的眼睛都亮了。

但蘇角還是先把烤鹿肉拿了出來,用小刀細細分切,自己只是拿了一片,餘下的全都分給了周邊計程車卒。

將鹿肉片送入口中含著,嗦盡其中滋味後,蘇角方才不捨的將肉片吞入腹中,滿足長贊:“爽!”

即便蘇角等人一人只能吃一小片肉,也把遠處計程車卒們饞的夠嗆。

八夫見狀笑罵:“瞧你們那般模樣,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偷瞧算個甚?”

“今日連塊鹿肉都不敢想,明日爾等若上了戰場,可敢肖想軍功乎?”

當即就有士卒大喊:“將軍,俺也想吃肉!”

八夫直接懟了回去:“你當這肉是怎麼來的?是俺們出營自己獵的。”

“原本應該獻給我家家主吃,家主卻讓我將其分與軍中新兵。”

“想吃,明日若我等獵的多了便分與爾等,要麼就隨我等一同外出狩獵!”

蘇角驚喜的發問:“我等也能外出狩獵嗎?”

八夫笑著點頭:“有我帶著,出營狩獵一圈不是難事。”

聽見這話,所有士卒都歡呼了起來:“真的可以出營狩獵啊?”

“八夫將軍,俺跟您一起去,俺是獵戶出身!”

“總算能獵點肉吃了,這陳年豆醬和粟飯著實是給俺吃噁心了!”

“將軍,何時要去狩獵,您打個招呼,俺當即就跟您走!”

八夫面露笑容:“既然大家如此迫切,那擇日不如撞日。”

“今夜月黑風高,正是狩獵良機!”

……

當日晚。

樂師鼓瑟,女子舞動著曼妙的身姿。

樊於期等軍中將領於嬴成蟜的府邸中舉起酒爵,朗聲高呼:

“飲勝!”

飲盡爵中酒,嬴成蟜慨聲而贊:“舒坦!”

“本將雖是先王之子,但自幼便只能待在深宮大宅之中,受太后、母妃管束,何曾有過如此與豪傑們暢飲的經歷?”

“自在!暢快!”

樊於期笑著搖了搖頭:“將軍,恕末將直言。”

“我等此番畢竟是為出征而行,將軍留在屯留學習兵法,以求穩勝趙國,末將可以理解,也願意傾囊相授。”

“但大軍在外,每日人吃馬嚼都是巨大的消耗,朝中對我等的忍耐是有限的。”

“末將諫言,以後這每日的酒宴便罷了,將軍還是多騰出一些時間來學習方為正理!”

嬴成蟜略顯尷尬的笑了笑:“本將知之矣。”

“本將白日裡學習的難道不認真嗎?樊副將所授,本將可都銘記於心了!”

“既然白日裡學習了一天,晚上自當放鬆放鬆,以作犒勞啊。”

樊於期也不得不承認,嬴成蟜的學習態度確實非常認真,不僅記的快還能舉一反三,甚至還能針對樊於期那些故意的佈置提出異議。

出征至今僅僅不過是半個多月,在只考慮軍中細務的情況下,嬴成蟜已經達到了尋常副將的最低標準,雖不出彩,卻也出不了太大的錯漏。

但嬴成蟜學的快跟他有什麼關係?

樊於期想的很清楚,想享樂的話等回返咸陽之後機會多的事。

何苦置身於敵人的地盤,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樊於期肅聲開口:“即便如此,也當節制。”

“每日單單出營回營的時間就足夠將軍再多學不少知識。”

“末將再諫,明日起取消酒宴,將軍就留在軍營之內好生學習。”

領頭的舞女停下舞步,如一團香風般吹入樊於期懷中,輕柔而嬌媚的聲音咬住了樊於期的耳膜:“將軍這是不願見奴家嗎?”

樊於期心臟猛的跳動了一拍,旋即便收攏姿態,溫聲開口:“柔娘何出此言?”

“柔娘之舞步實乃本將此生未見之美,本將怎會不願再見?”

“只是如今出征在外,我等需要對將士們的性命負責,怎能耽於兒女情長?”

柔娘仰頭看著樊於期,一雙眼眸柔媚的似要滲出水來。

似是見樊於期目光篤定並無作偽,柔娘為樊於期斟滿爵中酒,芊芊素手舉爵邀飲:“將軍果真大丈夫也。”

“只可惜柔娘無福隨侍伺候,便以此酒敬將軍凱旋而回!”

嬴成蟜見狀朗聲而笑:“果真是自古美人好英雄。”

“諸君何不同飲此爵?”

說話間,所有舞女都停下舞蹈,各自鑽入一名將軍的身旁,軟語奉承。

劉安等人也湊趣的舉起酒爵,高聲而呼:“飲勝!”

樊於期笑著看向柔娘,溫聲開口:“柔娘先請。”

柔娘嬌媚的看了樊於期一眼,便將爵中酒一飲而盡。

又停了幾秒,見柔娘並無異樣,樊於期這才笑著舉起酒爵:“柔娘爽快!”

“既如此,本將也飲了此爵!”

說話間,樊於期也將酒爵湊至唇邊,一仰脖便要將爵中酒一飲而盡。

但就在他高舉酒爵的瞬間,餘光卻捕捉到了一點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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