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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風想多了。人家閆盼兒就沒打算用二十名美女收買他。

收買你常風,只需我閆盼兒一人足矣!錢、色、親情.三樣總有一樣能夠打動你。

閆盼兒吩咐一眾美女:“你們先下去吧。”

眾美女聽命離開了飯廳。

閆盼兒熱情的拉住了常風的手:“常爺,快坐快坐。”

常風下意識的一縮手:“聖人曰過的,男女授受不親。聖人又曰過,寡婦門前是非多。”

“我跟林夫人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閆盼兒掩嘴輕笑:“進京之後,難得碰到一個規矩人。”

常風道:“你高看我了。我只是對該規矩的人規矩。”

常風落座。閆盼兒殷勤的給常風倒了一杯酒。

常風問:“你請我吃飯,怎麼沒喊上那群重臣、權宦、勳貴們作陪啊?”

“有他們在,我得讓你三分。”

閆盼兒往下拉了拉薄紗坎肩:“我敢用借勢壓人的法子對付旁人。卻不敢用這招對付常爺。”

“天下誰人不知。常爺是從龍功臣,十六年前若不是您,恐怕皇上能否順利登基都成問題。”

“於公,您是皇上身邊的第一寵臣。這十六年來,您為皇上辦了無數差事,立下了無數大功。”

“於私,您的夫人是皇后娘娘的義姐。您的妹妹是皇上的義妹。”

“要我說啊,整個京城,權勢最大的就是您了。內閣的閣老,司禮監的公公都不及您。”

說完,閆盼兒拿起酒壺,走到常風身邊給他倒酒。她故意用白藕般的手臂,去蹭常風的胳膊。

常風道:“你今夜給我準備了一頂大高帽。沒準備迷香和春酒吧?我可不想稀裡糊塗成了‘強侮’寡婦的罪官。”

閆盼兒笑道:“瞧您說的。我哪兒敢啊。”

“不過,只要您想。現在我就可以陪您去會館後院的臥房.”

常風微微搖頭:“別了。我可不想跟壽寧候當靴兄弟。”

閆盼兒一愣:“常爺果然好耳目。”

常風將酒杯推到一邊:“過獎了,我吃的就是打探訊息這碗飯。”

閆盼兒收斂了笑容:“可惜,您訊息再靈通。也只侷限於大明一域而已!”

常風問:“你什麼意思?”

閆盼兒正色道:“我的常同知,睜開眼看看天下吧!天下不止大明一國!”

“光是西洋,就有大小四十五國。”

常風不以為意:“西洋的國再多,也只是小邦蠻夷而已。也配跟大明相提並論嘛?”

閆盼兒冷笑一聲:“常爺,您像極了漢朝時那位夜郎國的國王!”

“在西洋的亞平寧,一個名叫大糞起的學者,造出了能夠一次連射三十三響的火銃,名曰管風琴銃。”

“在伊比利亞,弗朗機人造出的蓋倫戰船,每船可載三十二門大炮。船速是鄭和寶船的三倍。”

“在佛樂楞撒,玻璃工匠造出了一種名叫眼鏡的東西。老花眼這種無藥可治的病,帶上眼鏡便能痊癒。”

“南洋的珍珠、天竺的香料,被西洋人的浩大船隊滿載著,運往幾萬裡外的地方。”

“東南衛所軍,吃了倭寇快炮的大虧。那快炮亦是來自於西洋。連兵部都求著我幫忙弄幾門仿造.”

不得不承認。海商有著遠超常人的見識。

閆盼兒滔滔不絕的給常風講著她透過海上貿易得知的西洋諸事。

常風聽得一愣一愣的。

閆盼兒說了兩刻時辰。常風也震驚了兩刻時辰。

閆盼兒話鋒一轉:“如果大明還是固步自封,在封貢小圈子裡自詡什麼天朝上邦。”

“看著吧,用不了兩三百年,西洋的諸般成就都將遠超大明。”

“只有進行海上貿易,才能讓大明這隻井底之蛙,看清楚天到底有多大。”

“我們林家繞開封貢,走私貨物與倭人、西洋人通商,為的就是大明的千秋萬代!”

常風有些驚訝,閆盼兒在他面前竟然絲毫不避諱。直言林家做的是走私貿易。

常風笑道:“呵,林夫人好厲害的一張嘴。我差點讓你繞了進去。”

“什麼看清楚天到底有多大啊,什麼西洋正在趕超大明啊這些不是你勾結倭寇、走私牟利的理由!”

“更不是你勾結倭寇,害死尤天爵的理由!”

常風這是在套閆盼兒的話,企圖套出尤天爵之死的真相。

閆盼兒這些年混跡在大明最顯赫的一群男人們中間,向來都是她用嘴套別人的話。

她什麼時候被別人套過話?

閆盼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脈脈的凝視著常風:“哎呦,常爺。這話我就聽不懂了。誰叫尤什麼爵啊,我不認識。”

“我只跟守法的倭人做生意。從未接觸過無法無天的倭寇。”

“倭人跟倭寇不一樣。大部分倭人還是守法循禮的。倭寇則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我躲倭寇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跟倭寇勾結?”

常風用手指摩挲著酒杯的邊沿,絲毫沒有要喝的意思。

閆盼兒笑道:“您還是怕我在酒裡下了什麼藥?”

常風點點頭:“沒錯。”

閆盼兒將常風面前的酒杯拿了起來,一飲而盡:“常爺,我知道你最近在查我。”

“說吧,你想要什麼。”

“想要金銀,你只需說個數。”

“想要我,我隨你擺弄。”

“想要爵位嘛?我可以讓內閣、司禮監、勳貴、藩王聯名給皇上遞奏本,請求皇上封你伯爵。”

常風擺擺手:“這些我都不要。”

閆盼兒有些發急:“美女你不要,錢你也不要,爵位還不要。你要什麼啊?”

常風一字一頓的說:“我只想為尤天爵討個公道。”

閆盼兒拍了拍手。

八名壯漢用抬槓將一個大箱子抬進了飯廳。壯漢們放下箱子就識趣的離開了。

閆盼兒走到了大箱子旁,開啟了箱蓋。箱內是摞得整整齊齊的金錠。

常風瞥了一眼箱子:“這一箱金子應該有三千兩重。林夫人好大的手筆。”

“我記得皇上剛登基那會兒,內承運庫存金不過四百兩而已。”

閆盼兒驚訝:“常爺像是個常跟金子打交道的人啊。看一眼就知道數目。”

“哦,我怎麼忘了,您是抄家出身。”

常風道:“這箱金子或許能晃瞎別人的眼,卻晃不動我的眼。”

閆盼兒拿起一枚金錠:“幾年前,我曾從一個弗朗機船長口中,聽說過一段西洋俗語。”

“金子,黃黃的,發光的。只要一點點,就能使黑的變成白的;醜的變成美的;錯的變成對的;卑賤的變成尊貴的;老人變成少年;懦夫變成勇士。”

“常爺面對三千兩金子卻能坐懷不亂。小女子著實佩服。”

常風笑道:“彼之蜜糖,我之砒霜。我比誰都清楚,黃金害得多少高官顯貴家破人亡,人頭落地。”

閆盼兒合上了箱子,拍了拍手。

八名壯漢又來到了飯廳。

八名壯漢又來到了飯廳。

閆盼兒吩咐他們:“抬下去。”

壯漢們將箱子抬走。

閆盼兒的笑道:“常爺應該已經知曉了雙木會的存在。”

“聽我一句勸,不要查了。省得查來查去,查到您自己頭上。”

常風面色一變:“什麼意思?”

閆盼兒笑道:“雙木會的股東名冊上,有你們常家!”

常風道:“名冊是你寫的,如果你願意,你甚至可以在名冊上寫上萬歲爺的名字。”

“我從未拿過雙木會一兩銀子,我問心無愧。”

閆盼兒卻道:“常家不止常爺您一人。您沒拿雙木會的紅利銀子,不代表您的家人沒拿。”

常風一愣:“此話怎講?”

無巧不成書。一名侍女走了進來,對著閆盼兒耳語幾句。

閆盼兒道:“你讓他來飯廳見我。”

說完,閆盼兒指了指飯廳後面的一扇屏風:“常爺。您可以到屏風後面去,看看您家裡的哪位至親是雙木會的股東。”

常風沒有說話,走到了屏風後。他倒要看看閆盼兒的葫蘆裡淌的是什麼水。

不多時,一個佝僂的身影被幾名美女攙扶進了飯廳。

閆盼兒笑道:“哎呦,劉老部堂,三年沒見,您還好嘛?”

常風透過屏風的縫隙一看,來的人竟然是他的老泰山劉秉義!

劉秉義道:“好,好。一切都好。”

閆盼兒殷勤的將劉秉義攙到了椅子上:“劉老部堂。您當了雙木會六年股東。”

“雙木會的規矩,股東紅利銀子三年一結。”

“本來,眼下這筆是要等到分紅大會時再給您的。可我想單獨見見您老。就把您給請來了。”

屏風後的常風吃驚萬分:老泰山六年前就是雙木會的股東?”

閆盼兒從袖中拿出了一疊銀票:“這是您這三年的紅利,一共一萬兩。您數數。”

劉秉義接過銀票:“不用數。頭三年你給了我六千兩。這三年是一萬兩。我都不知該怎麼謝你了。”

閆盼兒笑道:“您跟身在東南的門生故舊打了招呼,照顧我們林家。我該謝您才是。”

常風本來想衝出屏風,阻止老丈人拿林家的銀子。

片刻後,他強忍住了衝動。

三年前已經拿過一次銀子。這次即便退了,也下不了林家的賊船。

這時候衝出去,只會使翁婿之間尷尬萬分。

閆盼兒道:“劉老部堂,萬分抱歉啊,我還得見個人”

劉秉義起身:“好,你忙,我不打擾了。”

老泰山離開後,常風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閆盼兒道:“您岳父老糊塗了。官場人走茶涼,真以為一個致仕十幾年的老閒散官,寫幾封信打幾個招呼就值六年一萬六千兩銀子?”

“我還不是看在他女婿的面子上白給他銀子?”

常風用異樣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可怕的女人:“你從六年前就開始佈局對付我了?”

閆盼兒微微點頭:“沒錯。您不要誤會,我不止針對您一人。”

“只要在皇上面前得寵的人,我都會想辦法讓他變成雙木會的股東。”

“不過蕭公公六年前跟我說過,常爺您是正直過了頭。不會要我的銀子。”

“我也只能從您的身邊人下手。”

常風伸出了大拇指:“好手段!”

閆盼兒笑道:“再給常爺看一樣東西。看完您應該會知難而退。”

說完閆盼兒從髮髻上拿下了一枚釵子,亮在常風面前。

常風看了一眼,驚訝不已:“龍鳳紋髮釵?這是.皇后娘娘的?你從哪兒得的?”

閆盼兒答:“不是偷的,不是搶的,是皇后娘娘送的。”

“林家現在的靠山,不止有重臣權宦、皇親宗室。還有皇后娘娘。”

常風啞然失笑:“十五斤重的龍涎香,換得國母皇孃的庇護。值,這買賣做的真值。”

閆盼兒的臉上又露出嫵媚的表情:“常爺打定主意沒?別找雙木會的麻煩了。”

“咱們去後面臥房,好好樂一樂。我會讓您知道什麼叫極致的享受。”

“完了事兒,我再讓人把三千兩黃金送到您府上。”

“哦對了。您最好跟南京錦衣衛打聲招呼。南京錦衣衛的武庫一直空著。”

“那麼大一個庫房,空著太可惜了。借給我們林家儲存貨物吧。”

常風道:“你算盤打得真響啊。把走私貨物放到南京錦衣衛的武庫裡.整個東南誰他娘敢查錦衣衛的地方?”

閆盼兒又拉起了常風的手:“常爺,那咱們去臥房?”

常風再次縮回了手:“別了。我可不敢跟國舅爺當靴兄弟。”

“黃金也別給我送了。我這人眼神本就不好,怕被黃金晃瞎了眼。”

毫不誇張的說,常風這一回幾乎是落荒而逃!

辦差這麼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徹骨的絕望。

他回到家,踏進家門檻的一瞬間,甚至生出了放棄追查雙木會的念頭。

就在此時,錢寧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常爺。”

常風問:“這都亥時了,怎麼來我這兒了?又出什麼大事了?”

錢寧笑道:“尤天爵的遺孤尤敬武進京了。常爺您吩咐過的,他一進京就讓我把他帶到您府上住下。”

常風問:“尤敬武?人在哪兒呢?”

錢寧答:“在客廳等您一個時辰了。”

常風快步走向客廳。

尤敬武見到常風,立馬跪下磕頭:“侄兒尤敬武,見過常叔父!”

尤敬武是個很會來事兒的年輕人。張口就稱常風為“叔父”。

他以後要在錦衣衛當差,認廠衛大佬之一的常風當“叔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常風連忙道:“好侄兒,快起來。來啊,把茶撤下去,上酒!再切幾碟醬肉。我要給我侄兒洗塵。”

尤敬武邊跟常風喝酒,邊給常風講述了永寧之戰的慘烈。

常風聽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強忍著才沒淌出來。

尤敬武突然放下了酒杯,離開椅子給常風再次跪下:“叔父。您要給我爹報仇啊!”

“我爹說過,倭寇瘋了一樣打永寧,是為了他的腦袋。”

“這是明擺著的事兒,一準是東南的走私海商吃了我爹十幾年的虧。收買倭寇攻城殺他洩憤。”

常風聽了這話,剛打消的復仇念頭又燃了起來。

在他與閆盼兒的這場對決中,他身處不利的位置。

如何贏得這場對決,還需從長計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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