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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的一聲。
一滴水珠,從高空墜下,彷彿穿梭了一千層鏡面,最終墜落進入一面平靜的湖泊。
湖泊本身亦如鏡面。
這滴水珠本該濺出層層漣漪……但是並沒有,水滴彷彿鑿入的不是一面平靜的湖面,而是一朵虛無縹緲的雲。
湖面上坐著一道霧氣纏繞的老人。
他緩緩抬頭。
上方是一層層的湖泊,一層層的鏡面,實際上……這是一座看不見頂的象牙高塔,因為超凡源質凝聚的緣故,塔內的空間已經無法用肉眼去丈量。
“你應該知道,這些年……源之塔的核心一直在衰弱。”
湖泊被霧氣封鎖,在話音落下之時,這片平靜的湖面,開始了震顫……一位披著月白色長袍,彷彿從古老神話中走來的少年,緩緩來到老人面前。
“我所做的事……都是為了源之塔,為了五洲的未來。”
他走路的姿勢很奇怪,有一隻腿瘸了,於是一高一低。
“神座大人……您來了。”
老人對少年用了敬語,他準備站起身子。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
湖泊四面八方有無形的鎖鏈,瞬間顯形,這些鎖鏈緊繃,將老人牢牢鎖在湖心。
這是源之塔最偉大的“預言家”,他的占卜從未出錯。
但……也是一位囚徒。
他被無數精神鎖鏈纏繞,囚禁在這千層鏡面重疊的世界。
與其說這是囚禁,不如說……這是保護。如果沒有這些鎖鏈的包裹,他的精神早已崩潰,冥冥之中運轉的超凡規律,對於窺伺未來的竊賊,有著極其強烈的反噬作用。
他這副衰老如枯槁的模樣,正是規律作用的結果。
他看起來像是活了兩百歲,皮包骨頭,隨時可能散架……但實際上,他遠沒有活到這個年歲。
酒神座溫和地笑了笑,他盤膝坐在老人面前,柔聲道:“無須多禮,你的精神還是用在該用的地方……這一次找你,我想找你確認一件事。”
“是東洲的事。”
老人重新坐下,那無數鎖鏈就此消失。
“沒錯。”
酒神座眼中有灼光燃起,他緩緩道:“長野,顧長志……究竟是死,還是活?”
老人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您應該也清楚……長野城所修築的【清冢】,是不遜色於【源之塔】的奇蹟之地,因為大量的超凡源質匯聚,任何形式的預言術都會受到超凡影響。”老人緩緩低眉,道:“所以……針對奇蹟之地的占卜,未必能夠百分百的準確。”
“說結果便好。”
“顧長志……已經死了。這是【占星術】的結論,我看到象徵著顧長志的那顆星星已經隕落。”老人的聲音很低,“這就是我的占卜結果。”
“……那麼,這是什麼?”
酒神座沉默著抬起手臂,他隨手一劃,一片畫幕在老人面前展開。
那是此刻大都的戰鬥場面。
燃燒沸騰光芒的雪白身影,正在燃燒著生命,壓著兩位源之塔使徒暴打,無論是鐵五,還是秦夜,都只有被動防禦的境地。
“我的使徒已經抵達了東洲,本該完成任務,可在最後關頭,顧長志的【使徒】出現了。”酒神座輕聲道:“如果顧長志已死……他又怎能選擇使徒?”
火種終究是沒有意識的死物,當駕馭火種的神座死去,神力自然也就消散。
而憑藉著一縷神力行走世間的【使徒】,自然也就被剝離了全部的力量。
顧長志若是死去。。
他的【使徒】就絕不該出現在這世上。
“抱歉……”
“恕我無法解答這個問題。”老人久久凝視著畫面中的宋慈,他的五官大部分被霧氣所遮擋,看不清其真正的神情,只有垂落及地的眉須,枯發,被風吹起。
他似乎是從宋慈身上的光芒中,看出了一些什麼。
“若您真的想知道答案……為何不親自去看一看呢?”
老人輕聲道:“您擁有這世上最強大的精神,如果顧長志真的選擇了一位使徒,那麼他的精神自然就寄託在那枚信物之中。只要您願意去看,那麼……便能看到。”
頓了頓。
他聲音沙啞地笑道:“就像是……現在與我的相見一般。”
酒神座沉默下來……其實困擾著聯邦議會這麼多年來的問題並不複雜,只需要去看一看,那麼就知道顧長志是死是活了。
可沒有人敢去“看”一“看”。
酒神座的神情陰晴不定……他正在猶豫。
“有些時候,心中所認為的真相,比真正的真相,要更重要。如果您不願去看的話,那麼不如就相信他還活著好了,何必在意我的占卜?”
老人開口。
“越是超脫了凡俗的人,越是被層層枷鎖所束縛著……這就是我不敢去‘看’的原因。”酒神座喃喃自語,袒露了自己的心聲,“我曾為自己的‘多視’付出過代價。”
“……”
老人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他其實無法理解酒神座的恐懼。
即便占卜術百分百成功……但也不意外著他知曉一切,有些人,有些事,是他所無法佔卜的,比如眼前的少年。
占卜術在神座身上徹底失去了作用。
無法被占卜的存在,自然不可能顯現出所謂的“占卜結果”。
強大如酒神座,也會有恐懼的事情麼?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是關於顧長志的麼?
“……謝謝。”
占卜結果得到了確認,酒神座的面容並沒有好轉。
對他而言,這次占卜並不能改變什麼……他依舊要做出選擇。
酒神座起身離開了湖泊。
“啪嗒——”
第二滴水滴落下。
這枚水滴穿透上方的湖泊鏡面,從無窮高的塔尖墜落,砸在預言家的面前,站起身子的月白色長袍少年隨著水滴的墜落,一同消失在這座世界中。
這是一座純粹的,精神虛構的世界。
而這一次的見面……也只是精神層面上的“會晤”。
預言家低頭,注視著沒入湖泊不見的水滴,保持著這個姿勢,整個人如石雕一般,陷入寂滅中……他重新回到孤獨的常態中,這個世界安靜的可怕。
唯一的聲音。
就是恆定的,持續不斷的水滴聲。
這是這座無邊高塔中唯一的度量衡。
與酒神座的談話時長……正好用了一滴水滴的墜落時間。
而這個時間,在現實世界中。
只是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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