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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裡,歐星灼依然是那身成年人模樣的裝扮,看過去就想叫一句學長,畢竟髮量還很穩健,離老師那種程度還有些距離。
因時間有限,下午一點半就要迎接教務部的調查詢問,李崢也只是草草說明了情況,請教了一些資料隱私問題後,便匆匆前去與小組成員匯合。
實際上,全部組員都收到了配合調查的通知,甚至教務部也在更早的時候與周毅進行了溝通,其後才正式啟動調查程式。
這本是一件沒產生嚴重後果的事情,教務部能如此雷厲風行,跨過英培學院直接啟動流程,無疑體現出了學校對學術風氣的重視,這一點令李崢倍受鼓舞。
幾天的周旋固然令他有些疲憊,是那種精神上,面對成年人世界的疲憊,但教務部在這個時候如巨浪般推了上來。
那就再接再厲,送她最後一程。
非說的話,在劉雨薇求到楚佑華之前,李崢也只有九成的把握,無論是她還是她的家庭,既然如此安排,那無疑也就把這罪名坐實了。
1點25分,教務部辦公樓前,小組成員最後鼓了把勁。
“所以……白給150萬的專案,還是挺多的吧……”史洋仰著頭沉嘆道,“還記得化競搞聯名信的事情麼……現在的我,怕是打死也做不出這種事了,別說這個,ICHO拒絕領獎都不敢了……搞了那麼多事情,要是沒老周罩著,我甚至不確定我還能來薊大……”
李崢同樣仰著頭,拍著史洋笑道:“那老周憑什麼罩你?”
“因為……我學習好?”史洋眼兒一瞪,自問自答,自己妙了起來,“妙啊!”
“就是這樣的,一時學習一時爽,一直學習一直爽。”李崢提了口氣,浩然大笑,“只要我們學習一直夠好,那要苟且妥協的就是他們,患得患失的也是他們,瑟瑟發抖的還是他們!”
“嗯,不愧是李崢。”屠夷寇並排拍了拍他,“明明道義情理都在我們這邊,最後說出來的話卻像大反派一樣。”
“我倒是很理解。”莫念也跟著仰起一嘆,活動著拳頭,吱吱作響,“當理科學習深入到一定程度,會本能地認為這個世界是要遵從某種秩序的,人類也是要追求正義與美好的,正因如此,當秩序崩壞,狼狽當道之時,我們這樣不懂得順應世界的人,反倒成為了少數派,想要維持這份秩序,哪怕之時內心的秩序,就要玩得比他們還狠,做得比他們還絕。”
“啊……”常刻晴少見地露出一抹柔色,“本來只是饞……只是無所事事,才與大家共事的,現在感覺……活了這麼久,終於遇到同類了——屠夷寇除外。”
屠夷寇笑罵道:“大姐!都這種時候了,要不要這麼嚴謹啊!”
笑聲中,張善棟一行人卻唏噓連連地走來。
張善棟滿臉都是尷尬與失落,只嘆了口氣,便步入辦公樓。
吳越自是更加尷尬與失落,一言不發地跟了進去。
反是劉雨薇,原地瞥了眼幾人,嘴裡唸叨了一句不知是什麼的英文便要追進去。
此時還是領袖眼疾手快,當即縱身一攔:“朋友,你這樣既不是當面罵,又不是偷偷罵,非常毀人心態。”
“???”劉雨薇下意識捂包一縮,“我沒罵……”
“Youidiot?”屠夷寇兩眼一眯。
“bullshit……”劉雨薇側身一閃便要過去。
“對,就要當面罵!”屠夷寇再次縱身堵住,長吸一口氣過後,芬芳的詞彙像加特林機槍一樣噴射而出。
“Bitch、jerk、sucker……#¥#¥%…”
“你……你神經病啊!”
“bastard、Bitch、asshole、shit、Bitch……#¥#¥%…”
劉雨薇捂著耳朵冒著槍林彈雨幾次想繞過去,卻又都被堵住,最後只紅著眼睛罵道:“你!你詞彙量就這麼點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說了三次。”
“fuckingBtich、fuckenBitch、Bitchingbitch、bitchfucker……#%¥……”
“啊啊啊啊啊!!”劉雨薇哭喊著撞開領袖跑了上去。
就這領袖還扯著脖子追了七八句,才舒了口氣。
“痛快多了,我感覺我可以回去了。”
李崢嚥了口吐沫前去撫慰:“這些詞,還可以這麼組合的麼……”
“英語罵人,重在隨性,怎麼順怎麼湊。”屠夷寇問道,“沒去過德州對罵聊天室嗎?”
莫念大驚:“我老家還有這個???”
“不不不,是那個德州。”屠夷寇趕緊衝林茉茗努嘴道,“英語對罵,兩天出師。”
“唔唔唔……”林茉茗慌慌搖頭。
直到他們走進會議室,劉雨薇依然紅眼低頭,似乎還有些抽縮,總之是再也不敢看領袖了。
另一端,則坐著教務部的三位老師。
居中那位,一身貼身的白襯衫銀眼鏡,年紀也並不太大,他自然就是學術紀律辦公室的主任王學禮了。
李崢此前也做過調查,王學禮屬法律專業出身,兩年前被任命為這個新辦公室的主任,目的就是讓這麼一個人搞這種誰的面子都不給的事情,不然到處倒是千絲萬縷的關係,這紀律風氣早晚蕩然無存。
與會人員到齊,王學禮三人短暫介紹完畢後,便展開了一系列例行的詢問與資料收集,因為李崢組早已將文案和資料準備妥當,這整個過程也不過20分鐘。
但他所問的問題,尤其是問劉雨薇的那部分,始終都有所保留,至於李崢這邊,一句話也沒有問。
這讓李崢難免疑惑,幾次向王學禮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但王學禮完全沒有理會這一點,只是繼續推進流程。
隨著常規流程臨近尾聲,王學禮將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吳越身上,似乎這才是他的主要懷疑物件。
這也難免讓李崢更加疑惑,但既然王學禮如此自信,不如等他通通搞完後再私下交流。
“那麼,我最後再次確認一下。”王學禮指著會議桌側面的攝像機道,“雖然只是校內調查,但這件事也依然是嚴肅的,請我們每個人都為自己的言論負責。”
待眾人點頭後,王學禮瞅了眼旁邊記錄老師的螢幕,隨即衝吳越道。
“吳越,你堅持聲稱,自己沒有獲得過任何涉及李崢論文具體內容的資訊?”
“對。”吳越只呆低著頭,了無生氣,一副將死之人的樣子。
“有沒有可能,在與李崢組員的日常交流中,不經意地得知一些具體內容?”
“沒有。”吳越搖著頭道,“我只知道他們在和化院合作,並且請假了,這都不算具體內容。”
“那你身為一個毫無生物、化學科研背景的學生,為什麼有勇氣與生院合作電鏡相關的專案?”
“我沒有任何勇氣,只是遵循老師的安排。”
隨後,王學禮又追加了一些壓迫性問題後,方才將吳越放下,自己也是與兩位同事點了點頭,好像完成了主要工作一樣。
接著,打了個哈欠,很隨意地向劉雨薇進行例行發問。
“劉雨薇,你堅持聲稱,自己沒有獲得過任何涉及李崢論文具體內容的資訊?”
劉雨薇這可就來勁了。
與吳越放棄自我的表現不同,她充滿了生機。
“是的。”劉雨薇藉著剛剛被領袖罵哭的勁兒,委屈得好像她才是受害者,“我所知道的,也僅僅是他們在院內公佈的開題報告而已,我完全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就這麼把帽子都扣給了我……我人微言輕又勢單力薄,不比他們那麼多人,那麼多成績,那麼多老師撐腰……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說著,竟真的哭了出來,捂著臉泣不成聲。
王學禮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依然照著之前記錄的說辭問道。
“此外,你也堅稱沒有從林茉茗那裡得到任何論文具體內容相關的資訊?”
“嗚……嗚嗚……”劉雨薇依然在哭。
“劉雨薇,請先冷靜地回答問題。”
“也許她隨口說過什麼吧……我記不得了……”
“我沒有!!”林茉茗當即使勁舉起右手,“我從來不在小組和化院老師以外的環境裡說這些!!”
王學禮就此向劉雨薇點頭道:“‘記不得’在這種調查中並不是一個有力的詞彙,聽過就是聽過,沒聽過就是沒聽過。相對而言,林茉茗這種發言可信度更高。”
“我……我就是記不得了麼……她可能說要在化院吃晚餐,不要等她了……這種小事誰記得?”
“我問的不是小事。”王學禮著重點了點桌子,“是論文的具體內容,如果有,你應該記得很清楚。”
“那……那就是沒有……”劉雨薇說著又“哇”地哭了出來,趴在桌子上嚎哭道,“老師,我情緒真的要崩潰了……被李崢這麼誣陷,還像是犯人一樣受審……嗚嗚……”
“好了,快結束了。”王學禮再次衝左右點了點頭,隨後雙肘支在桌上,緩緩說道,“那麼現在,我有理由告訴你,不是李崢在誣陷你,而是你在誣陷李崢。”
本已十分厭惡,且有些睏倦的與會者,都下意識提了下脖子。
這話是怎麼話說的。
“我們是教務部,不會荒唐到聽信一個學生基於個人推測的一己之詞。”王學禮輕輕點了點桌子,看著劉雨薇,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這次是實名舉報,舉報者是我校生命科學學院的胡海波教授。”
嗡!
全場人腦子像是繃了跟弦兒。
不困了,瞬間就不困了。
不僅是劉雨薇,所有人在此前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李崢舉報的。
發展到這種局面,李崢自己都快TM覺得是自己舉報的了。
他當然能猜出舉報者只有可能是胡海波,被逼到絕路的時候選擇了一種自保的策略,既穩住了自己的聲譽,又避免成為這一脈的敵人。
只是此前王學禮從來沒公佈過這一點,甚至全場都在暗示是李崢在舉報的,並且做出主要受審物件是吳越的偽相。
此時,方才撥雲見日。
這尼瑪王學禮看著人模人樣的,其實他孃的是個老陰嗶啊!
不僅挖了個大坑,還聲東擊西。
不僅給劉雨薇了一個李崢舉報的錯覺,還讓她掉以輕心認為調查組主要在幹吳越,以至於她完全忘記了胡海波的存在,沒有考慮到胡海波有提供證詞的可能。
當然,她本也無須考慮。
誰能想到,一個堂堂正牌教授,會被李崢逼到如此境地,竟主動向教務部檢舉呢?
如此一來,建立在胡海波神隱的基礎上,劉雨薇為了將自己撇得更乾淨,更是為了不得罪生院的教授,自然會給出與胡海波檢舉內容完全矛盾的證詞。
此時此刻,連補丁都來不及打了。
想像一下,如果一開始就公開胡海波舉報的事實,那麼劉雨薇就一定會堅稱一切都是林茉茗告訴她的,撕嗶的重點也將轉向“劉雨薇和林茉茗到底誰在說謊”這件事,這就很難有定論了。
但如果是“胡海波與劉雨薇到底誰在說謊”,就容易判斷得多了。
想通了這些,李崢難免向王學禮投去了“向老陰嗶致敬”的眼神。
這次王學禮倒是微笑點了個頭,也不知有沒有品出“老陰嗶”這一層褒義。
劉雨薇此時也是完全哭傻了。
愣了半天才顫顫搖頭:“沒有……我沒有……為什麼全在誣陷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王學禮卻已扶桌而起,“如果有什麼新情況隨時反應給我,如果沒有的話,預計兩週內會有處理結果。”
“老師,我沒有!!!”劉雨薇也跟著憤而起身,幾乎是尖叫著喊道,“我什麼都沒做!!都是張善棟老師安排的!!”
一直很安全的張善棟眼兒一瞪:“什麼就我安排的?你跟胡海波聊了什麼我怎麼知道?”
不體面了,張老師急眼了。
“整個事情,我,吳越,不都是你安排的!”劉雨薇喪心病狂瘋狂搖頭,“總之我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僅憑這些就要拿我當替罪羊,我死也不認!!!”
“一派胡言!!”張善棟也是拍桌而起,“你自己做了虧心事還要咬我一口?我犯得上麼我!”
別的不好說,李崢這一堆人看戲倒是看得很來勁。
領袖連連抿嘴,就差嗑瓜子了。
“哎呀……本來以為我要來個大罵會議室的,誰能想到竟然是狗咬狗。”
二人對罵了三五回合,王學禮才用更高的音量蓋了上來。
“冷靜一下。”王學禮忙壓了壓手,“處理結果我們還要討論。”
“我說了不是我!!你們就是要處分我,合起夥來一起欺負我一個沒背景的人!!”劉雨薇拼了命搖著頭道,“林茉茗也沒和我說過……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與胡海波也就見了那兩面而已,他憑什麼誣陷……等等!我明白了!!!”
劉雨薇說著瞪眼扶桌:“是剽竊,的確有剽竊,不過不是我,是胡海波!!!胡海波見要露陷了就提前誣陷我!!”
會議室氣氛頓時一沉。
你媽的。
何苦呢。
真的要把事情搞的這麼複雜麼……
真就要死得體無完膚麼?
“劉雨薇。”王學禮也是沉下了臉,“這麼搞,事情可就大了。”
“不然呢??”劉雨薇的妝早就哭花了,此時已經是一副徹底喪心病狂的形象,“我就老老實實當他們這些人的替罪羊??”
“嗯……”王學禮沉了口氣道,“其他人先走吧,劉雨薇留下,我們單談。”
“走什麼走!!不說清楚誰也別走!!”劉雨薇瘋狂之間氣勢見長,大臂一揮道,“王老師,你要說什麼就直說,我沒什麼可隱瞞的。”
王學禮聞言無奈看了看左右,方才說道:“這整件事,因為只是未遂,並未引發任何嚴重的後果,如果你願意坦白的話,處分的等級不會太高,有希望在畢業前銷去,但如果你堅持不認,並且反過來指責胡海波教授的話,最終不太可能體面收場,你們中的一個,必然會永遠離開薊大。”
“那就讓他走!!”劉雨薇嘶啞地吼道。
事到如今,她好像也抓到了王學禮的軟肋。
只有證詞,沒有證物。
強行處分,依然有搞錯的風險。
搞法律,尤其是檢察官這類人非常清楚這一點,因此在證據有限的情況下,多半會以減罪為餌,恩威並施逼嫌疑人認罪,這樣大家都好辦,像極了囚徒困境。
此時劉雨薇也是拿定了主意,只要事情鬧大再大一些,搞到足夠大。
反而有可能就會不了了之了。
王學禮見她硬來,也只搖了搖頭嘆道:“唉,既然你堅持……”
“打擾一下。”一直沒怎麼發言的李崢忽然舉手,“我有一個側面資訊,剛剛出於顧及體面的原因沒有提到,既然劉雨薇堅持要讓事情上升到這個層面,那就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咳……”王學禮乾咳一聲,拿起李崢組的報告資料道,“這個……你們的文案,已經很不體面,很血腥了……我有點不太敢聽你所謂不體面,更猛烈的事情……”
“我也還在考慮。”李崢隨即轉望劉雨薇,“再給你最後一絲體面,現在認的話,中午的事,我可以不說。”
“誣陷!!你說什麼全都是誣陷!!”
李崢搖了搖頭,當即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中午11點50左右,物院量子所所長楚佑華教授約上了我、吳越、劉雨薇一起見面,談話中,楚教授提了一些條件,希望我停止追究劉雨薇的事情,並在不經意間透露是受劉雨薇父親所託前來調停。”
“……”
這氣氛又是一提。
就連王學禮都有些啞口了。
媽的怎麼還有這種核彈……
楚佑華……
這分量也就相當於百八十個胡海波吧……
劉雨薇更是受驚不淺。
她叫冤的車軲轆話本是脫口而出。
可誰想到李崢真的莽到連楚佑華這種人物都隨口賣?
這她就不知道了。
李崢對楚佑華早已不是賣不賣、惹不惹的問題……
而是如何可持續性發展的問題。
“怎麼,繼續否認麼?”李崢歪身撐著頭抬眉道,“來,否認一個。”
“我……我,我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讓家裡找的人。”
別人不說,王學禮倒是長舒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不要請楚佑華問話了。
李崢倒是很可惜,他巴不得劉雨薇否認,這樣剛好學校無數的攝像頭,以及吳數本體都可以作證。
不過這樣也好,楚佑華的事情多少能說明一些情況。
眼見這次會議要無果而散,從長計議的時候,常刻晴衝李崢遞了個眼神。
“算了吧……太晚了……”李崢搖了搖頭。
“我也知道太晚了,但……”常刻晴點頭道,“科學精神呢?”
“好吧。”李崢提了口氣,扶案而起,“王老師,諸位,這樣下去事情只會越來越糾纏不清,我建議劉雨薇主動上交自己的電子用品,我們在此進行一些必要的資料調查。”
王學禮聽到這個也並不意外,同時也並沒有寄予多大希望地望向劉雨薇。
“教務部沒有權力調查學生的私人電子裝置,但如果你主動交予李崢等人,在我們的監督下進行調查,這有助於洗清你自己的嫌疑。我沒法要求你這麼做,只是建議你這麼做。”
“這些是我的隱私!”劉雨薇咬牙道。
“別激動,只是建議。”王學禮匆忙壓了壓手,“你完全可以拒絕。”
然而劉雨薇卻朝著李崢送上了一番陰陽眼,抬手便從包裡抽出了膝上型電腦甩在桌上:“查!隨便查!!手機也給你,夠了麼??”
“隨身碟。”李崢抬手道。
“都什麼年代了……”
“你鑰匙鏈上有一塊隨身碟。”
劉雨薇咬牙切齒一番,當即又甩出了鑰匙鏈:“媽的,給你,全給你!!”
“那麼……”王學禮當即衝李崢小組問道,“你們有誰計算機比較好,能提供所有人都能信服的資料檢查?”
李崢問道:“我可以請計算機學院的大二學長來做麼?”
“當然……”
“哦。”李崢拿起手機到,“阿灼,帶上傢伙,上來吧。”
片刻後。
一個像極了“修電腦”的傢伙悶頭進了會議室。
嘴裡還嘟囔抱怨著。
“就知道是這樣……總是這樣……我一個學尖端演算法的……就只會拿我修電腦……誰都叫我修電腦……”
“辛苦了,阿灼……”李崢忙上前安撫道,“你來會比較快。”
歐星灼向老師問好後,快速落座調起裝置,嘴裡依然抱怨個不停。
“是,誰都說我來會比較快……開學兩個禮拜我就幫8個人修過了……”
“等等……”領袖發現了什麼,湊上前問道,“8個都是女生吧?”
“不然呢,男生誰需要修電腦?”
“那你修的時候……她們有沒有表示些什麼?”領袖搓著手問道,“端茶遞水,換上奇怪的睡衣什麼的?”
“你在瞧不起我的業務能力?”歐星灼瀟灑地拾起了自己的超級行動硬碟,“8分鐘,任何電腦我都可以在8分鐘內修好,絕不會給她們任何表示的機會。”
“兄弟……牛逼。”
“客氣了,豐富的經驗也都是歷練而來的。”歐星灼說著將硬碟放在了劉雨薇的筆記本上,“這個硬碟裡有修電腦的全套工具,這次要進行資料檢索對吧?論文的檔案特徵中午李崢已經給我了。”
歐星灼說著叫來了三位老師,當面講解道。
“這個軟體是我基於GITHUB上開原始碼自己改良而來的,可以搜尋現存的一切資料痕跡,刪除了也能找到,但過太久,或者做過資料除痕就找不到了。如果沒問題的話,我現在就硬碟插入電腦,進行檢索。”
三位老師頻頻點頭。
“等等!”劉雨薇卻是叫停了調查,“你是計算機學院的,什麼病毒不能做出來,完全可以在插上我電腦的瞬間,就在我的硬碟裡生成一段你們的論文檔案。”
聽到這個,所有人都恨不得要發出悲鳴。
太麻煩了……這個女人真的太麻煩了。
“有道理。”歐星灼倒是抬了抬眼鏡,深以為然,“雖然偽造檔案日期會很難,但也依然在我的實力範圍內,謝謝你的尊重。”
話罷,他起身道:“那麼請一位老師,現場下載一個國際知名度最高的資料恢復軟體吧。”
這個提案勉強得到了劉雨薇的應允。
就這樣,電腦硬碟、隨身碟與手機三線開始資料檢索,軟體和下載都是一位老師全程操作的,歐星灼並沒有發揮空間。
但在別的方面,他還是有的。
他一面八爪魚一樣操縱著各種裝置,一面講解道。
“幾位老師,這裡的日期看到了吧?”
“她的電腦是在昨天下午14:48分格式化並重做的系統。”
“手機是15:04分。”
“隨身碟是14:37分。”
“嗯,看到了。”王學禮扭頭道,“為什麼這個時間突然要做全面的資料清除?”
劉雨薇面不改色道:“我一向定期做這件事,碰巧罷了。”
“唉……”王學禮又是搖了搖頭,看著螢幕上緩慢的進度嘆道,“你真的確定要繼續浪費我們所有人的時間麼?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在認,我會盡可能給你一個可以畢業前抹除的處分。”
“沒有就是沒有!!”劉雨薇罵道,“王老師你再這樣暗示我會認為你也有問題!”
“……”
“什麼都別說了,資料會證明我的清白!”
什麼都別說。
那是不可能的。
歐星灼,可是處女座。
“既然如此,我再在實力範圍內給各位老師提供一些資料吧。”歐星灼一面瘋狂操作一面說道:
“她的雲盤現在也是完全空白的狀態,我能看到她是付費會員,但這樣的0使用率很不合常理。”
“此外,三個裝置中,隨身碟是最先清理的,可見隨身碟最為緊要,如果讓我來做推測,考慮到與胡海波的見面時間,應當是劉雨薇在上週三前的某一天,用隨身碟從林茉茗那裡複製的論文檔案。”
“應該是論文V0.67—V0.74之間的版本。”
“然後在電腦上開啟,記憶了一些內容,試探性透露給了胡海波老師。”
“也許手機上也有,也這樣重做過系統,再怎麼樣也找不到了。”
“在昨天的會以後,她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展開了地毯式清理,連雲盤上珍藏多年的照片都沒放過。”
“可以說是做足了準備,而且有足夠的IT經驗。”
“今天我們的掃描不太可能有什麼結果,如果還有線索的話,只能在網路通訊裝置和服務商那裡了,理論上的確可以找到蛛絲馬跡,但那種級別的調查我們的網警都很難做到。”
談話之間,隨身碟與手機的掃描已經結束,非常乾淨,沒有值得懷疑的東西。
李崢只與常刻晴一個無奈對視。
科學精神,說到底,也只是個精神。
王學禮的耐心也隨之消磨殆盡。
“不然今天就到這裡吧,確實不太可能有東西了。”王學禮衝眾人道,“今天有時間我還要再請胡海波教授來一下。”
歐星灼也向李崢攤了攤手。
“不是我實力的問題,真的太晚了……”
李崢也轉向了常刻晴:“我們的科學精神盡力了,這個事情,不值得像徐悠悠那樣,進行千萬次試驗,只為尋找出中藥海洋中那唯一的有效成分。”
“我明白,但不甘心。”常刻晴輕輕拍了拍歐星灼,“讓我再走最後一小步試試。”
歐星灼就此起身:“交給你了,別打斷掃描。”
常刻晴也沒做什麼多餘的事情,只是將電腦調回桌面,默默觀察。
而後依次開啟每個程式,依次觀察。
從抑雲音樂到百K網盤。
從QQ到WPS。
不僅開啟,還把裡面的每個選項都點一遍。
後方,歐星灼指著螢幕道:“有可能牽扯到文件的軟體我都看過的,請相信我的業務實力。”
“我知道。”常刻晴默默地拉開選單,依次一個一個地點能點上去的地方,“我只是嘗試所有可能,這個電腦現在很乾淨,窮舉用不了多久。”
“可這樣很……很沒有意義……”
李崢卻輕輕地拍在歐星灼的肩膀上:“不差這一會兒,她就是這樣的人,讓她再試試最後一步吧。”
王學禮本有些不耐煩,但聽到這個,又看了看心如止水平靜操作的常刻晴,也收回了散會的決定。
神奇的是,這神奇的、近乎絕望的窮舉之事,卻並沒有讓大家覺得厭倦。
在這一次次靜靜的,條理清晰又不厭其煩的點選之間,彷彿有一個平日見不到的常刻晴躍然紙上。
默默地,一聲不響地,清清楚楚地完成每一件工作,嘗試每一種可能。
這是一種比李崢還要強大的耐心,一種如水般靜靜流淌不問流年的氣質。
終於,劉雨薇有些不耐煩了。
“好了……沒完沒了了??那邊硬碟已經檢查完了,還不夠??”
她說著便要上前搶回電腦。
每每這種時候。
那個男人都會突然出現。
“哇喔哇喔哇喔!”領袖一把按下劉雨薇的雙臂,“急眼了急眼了,刻晴,別理她,繼續!”
常刻晴一言不發,依舊一個個向下梳理,連點選的節奏也都沒有變化。
劉雨薇只罵道:“王老師你管不管?!不是自願的麼?你看這個人在做什麼?!”
“咳……”王學禮緊盯著螢幕,慢條斯理道,“那個……那個誰……屠什麼的……這位同學……你這樣……是不太好的……你說對嗎……”
屠夷寇瞬間會意,手也壓得更死了一些:“對啊……那個……那個誰……王什麼的……這位老師……我這樣……也許……的確是不太好的吧……我覺得……是這樣沒錯……”
“所以啊……那個……那個誰……”
“夠了!!!再這樣我報警了!!”劉雨薇死命地要掙脫出來。
突然。
半個小時一言不發的常刻晴開口了。
“李崢,開啟0.69版的論文。”
李崢瞬間衝到桌對面,拾起那個版本列印好的論文衝了回來:“已就位!”
“從上至下,標記第一個endeavors單詞。”
“標記完成!”
“標記unambiguousstructuraldetermination。”
“完成!”
“spectroscopy。”
“有!”
二人一問一答間,眾人驚望向螢幕,方才看懂了他們的思路。
此時此刻,常刻晴開啟的軟體,不是別的,正是有道雲詞典!
她開啟的標籤也不是別的,正是歷史記錄!
身為一個“雲詞典”,自然有記錄搜尋歷史的功能,且這樣的功能是存在雲端的,並非在電腦上!
雖然重灌電腦,但記錄依然會原封不動地保留!
而常刻晴按照歷史記錄順序,所報出的這些劉雨薇搜尋過的詞彙,無一例外都是論文中出現過的,且搜尋順序完全與論文中出現的順序吻合!
後方,劉雨薇瘋了一樣想掙扎開去砸電腦,本來已經咬向領袖,搞得領袖有些幹不過了。
好在,莫念厚重的食指及時壓了上來。
輕輕地點在了劉雨薇的手背上,吱吱作響。
“安靜。”莫念沉聲道,“已經浪費一下午的學習時間了。”
“你!!你他媽……”
“我說,安靜。”莫念猛瞪過去,“看著我的眼睛,我險些艹死過一個人。”
“………”
安靜,必須安靜了。
雖然莫念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要說這個。
但就是莫名的管用。
隨著更多歷史記錄的展開。
已經完全無需再在論文中尋找對應的詞彙了。
全部都大段大段的直接搜尋。
與0.69論文的整段內容,分毫不差!
劉雨薇的手與眼,也逐漸涼了下來。
最後,一屁股癱倒在地,終也不用人再按了。
王學禮左右的兩位老師,則一刻不停地對著螢幕拍照,錄影。
現在想來,這並不是一個多麼難發現的破綻。
純英文的學術論文,劉雨薇的水平不可能不借助翻譯去看。
只是有道雲詞典的圖示並沒有出現在桌面上,外加幾個人英語水平都太高了,沒有展開這方面的聯想罷了。
“你……你之前就想到這一層了……”歐星灼使勁抬著眼鏡,嚥了口吐沫問道。
“沒。”常刻晴依然在向老師們展示著證據,“我只是想再走最後一小步。”
“這種精神本就是一大步了……”歐星灼長嘆一聲,“我自愧不如,自慚形穢。”
“你就是個辣雞修電腦的。”李崢在旁笑道。
“就你沒資格說我!”歐星灼這可就急了,“還資訊競賽冠軍呢,啥啊!”
“這不是你修電腦太熟練了麼。”李崢哈哈大笑,“不鬧了,晚上一起吃飯,我請。”
“那……”歐星灼臉一紅,“叫吳數吧?”
“你叫。”
“你叫吧……”
“你叫。”
“你叫……”
“咳……”王學禮不得不打斷了二人,指著螢幕,氣勢重又足了起來,“辛苦你們了,這些,已經足以支撐所有人對劉雨薇的指控,配合胡海波教授的舉報,兩週……不,一週內我們教務部就會給出結果。”
這種時候,沉寂許久的史洋突然就跳出來拱火了:“搗這麼大亂,這不得開除了?”
“這個要討論決定。”王學禮無意間瞥了劉雨薇一眼,哼笑道,“唯一能確定的是,一定是畢生無法抹除的檔案。”
眾人胸中一口悶氣,此時才終於舒了出來。
接著,不約而同望向了劉雨薇。
“老師……王老師……”劉雨薇扶著桌子顫顫起身,“我承認……我認……”
“不是你認不認的問題了。”王學禮重重點了點桌子,“不僅行為惡劣,事發後還要反過來誣陷老師,企圖造成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你有時間狡辯,不如好好反思一下。”
咣。
劉雨薇又坐了回去,呆視前方。
至此,再沒有人對她有半分興趣。
倒是領袖,湊到莫念身旁道。
“念,還沒講過有關那啥死人的事情……”
“我不想講。”莫念驕傲地扭過了頭。
“不不,這很重要,你首先要解釋清楚,是險些把人那啥死,還是,那啥一個死人。”
“住嘴!!!肯定是前面那種啊!!”
“哦,那我就放心了……”
“你有問題!屠,你的思想有問題!”
本來即將收攤的時刻。
一個被遺忘的人,突然回過神來。
突然起身。
“我呢?”吳越恍惚地望向王學禮,“我的處分能消麼,王老師……”
“你還沒走?”王學禮也很驚訝,“早就沒你事兒了啊。”
“啊……那您剛剛問我那麼多問題……”
“只是一種策略。”
吳越又恍惚望向李崢:“我……我真的沒事兒了?”
“沒事了。”李崢搖頭道,“你的作用很關鍵,辛苦了。”
“我還有機會?”
“好好做人吧,有的是機會。”
“!”吳越眼一紅,腿一軟。
李崢非常熟練地扶住了他。
“李崢,那……這事算完了麼?”
“完了。”李崢笑著點頭。
“我說完了,就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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