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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吧,唐金漢的突出表現,讓杜衡很是高興。

而他前段時間太忙,答應給唐金漢寫的提綱也沒弄出來,所以對唐金漢多少有點歉意。

正好有了今天這麼一出,杜衡就想著給唐金漢補補課,畢竟總把小夥扔到一邊不理也不是個事。

不過畢竟人家也已經是博士了,基礎這些東西人家也都會,所以自己能做的也就是給人家查缺補漏,或者說就是糾偏。

有了這樣的前提,杜衡便直接說了幾個病症,讓唐金漢看著給出治療方案,並說明為什麼。

而唐金漢也保持了他在討論會上的高水準,稍加思索就給出了不算完美,但絕對準確的答案。

杜衡很高興,他加大了難度,不再給出答案去讓唐金漢給解決的辦法,而是隻說症狀,讓唐金漢自己去尋求答案,然後自己再找解決辦法。

簡單說,就是讓唐金漢從辯證、治法、實際操作完整的來一遍。

而杜衡自己要做的,就是幫助唐金漢找到他忽略、或者是錯誤的地方。

但是當杜衡給出第一個病症特點,唐金漢的回答直接讓杜衡的好心情快速的消退。

因為他發現,唐金漢的辯證不能說是弱,而是一塌糊塗,他自己辯證的結果,和杜衡預設的結果,可以說是風馬牛不相及。

這可不行啊。

對唐金漢的定位,那可是奔著臨床醫師去的。

要是辯證這一關都過去,那還當個P的臨床,只有乖乖去醫技科當個技工,或者乾脆去到社會上去開個理療館算了。

那既然都這樣了,杜衡還有必要費勁巴拉的搞那個什麼提綱嗎?

沒必要,完全沒必要。

他只需要給唐金漢在針灸上稍微的指導一下,再教幾個養生保健類的針法就歐可了。

同時,以唐金漢現在的針灸知識,隨便搞個題目,杜衡有信心一年就讓他順利的拿到他該拿到的所有證書。

但.上次和唐金漢聊過,這不是這小子想要的。

而作為自己帶的第一個博士生,雖然是半道插隊進來的,但也是自己的第一次,他也不想從自己手裡弄出去個保健師傅。

不行,剛才的那個題目可能太難了,小唐還是個沒出校門的孩子,辯證錯誤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且要是沒記錯的話,半個月前郝醫生可是和他聊過,說小唐這小子很有天份,辯證雖然稚嫩,但也已經入門。

老郝這幾年雖然心思有點跑外,進步的也比較緩慢,但畢竟是能在好朋友立住腳跟的大夫,水平還是有的,而且這麼多年的從業經歷,經驗也在那放著呢,所以他肯定不會看錯的。

嗯~~~~這麼一合計,小唐這孩子還是可以的,再試試,再試試或許才能表現出他的真實水平。

“小唐啊,不要著急,慢慢聽,慢慢想,醫生這個職業最重要的可就是穩重了。”

杜衡輕咳一聲,自己快速的調整好心態後,緩緩說道,“男性,三十歲,主訴腰疼兩個月。

症狀為腰部腫脹,神疲倦怠,容易感冒,食慾不振,大便溏,舌淡苔白,脈弦。

對了,無外傷史。”

唐金漢很認真的開始思考,有個三十秒左右的時間,他便抬頭看向杜衡,張嘴就要說他的辯證過程。

但杜衡卻心裡狠跳了。

三十秒啊,太短了。

“小唐你彆著急說,再仔細想想,把其中的聯絡想清楚一點後再說。”

杜衡趕緊的開口勸阻,這一次要是再答錯了,他自己會有點受不了的。

“還有啊,辯證過程就不用說了,想清楚之後直接說結果就行了。”

唐金漢很聽話,果真不再開口,而是低下頭再次開始慢慢地思考。

杜衡心裡的彷徨少了一點,時間越長,考慮的越充分,那麼犯錯的機率就會大大減小。

這一次差不多過了兩分鐘,唐金漢才再次抬起頭,“老師,我覺得是腎陽虛,應該用溫陽止痛”

唐金漢還在說,但是杜衡卻已經聽不見他說的話了,整個心直接涼了半截兒。

這怎麼能是腎陽虛呢?

說那麼多症狀,他是不是隻聽見了腰部腫脹和大便溏這兩個症狀?

杜衡深吸一口氣,他將自己即將要亂的心重新穩了穩。

可能自己問了一個唐金漢掌握還不熟悉的症狀,他經常研習針灸,應該對經絡氣血淤塞會比較熟悉,自己應該問點這個方面的。

而這時候,唐金漢也說完了,滿眼希冀的盯著杜衡問道,“老師,我理解的對嗎?”

杜衡勉強笑了一下,“不要太過於關注於對錯。認真聽,我這還有一個病例。”

唐金漢腦子嗡嗡的。

什麼意思?

怎麼就不管對錯了?

一個醫生不關注治療的對錯,那他關注什麼?

“病人男性,四十歲,雙下肢疼痛三個月,呈陣發性疼痛,夜間症狀會加重,雙下肢面板乾燥,舌暗苔白,脈澀。

仔細想想,把所有的特徵都考慮進去。”

唐金漢還是那副認真的樣子,一絲不苟的執行著杜衡的要求。

花了一分多鐘,唐金漢在杜衡期待的目光中說出了自己的診斷結果,“溼熱痺阻之症,應採用.”

杜衡這一次的心是徹底的涼透了。

這怎麼就溼熱痺阻了?

哪個特徵‘溼’了,又從哪看出來了‘熱’了?

這不就是個典型的‘瘀血阻滯’嘛。

杜衡算是徹底的搞明白了,唐金漢這小子之前應該完全是照著技師的方向培養的。

當個工具人,按照他現在的水平,其實是綽綽有餘的,但要想拿出來獨當一面,他就不夠資格了。

而且杜衡還發現,唐金漢在回答前兩個五臟病症時,辯證是錯誤的,得出的治療方法也是錯誤的。

但是最後一個痺症,他辯證錯了,可是後面說的治療方法,路子卻走對了一大半。

這就讓杜衡更頭疼了。

因為人得病,哪有那麼多單純經絡出問題的?

只要是涉及到內科病症,那基本上都是五臟和經絡混合著來。

光會治療經絡,而不能調節五臟,這算是哪門子的治療嗎?

就比如杜衡早上治療過的老人,突發性耳聾,那是光通耳絡就能成的?

在這老人身上下針的時候,杜衡除了通耳絡,他還平了膽經,調和了脾胃,是一個系統性的治療。

杜衡心裡哇涼,他再次調低了心理預期,問了唐金漢望聞問切四診中,五望是哪五望,六問是哪六問。

五望,望神、望色、望形態、望五官、望舌。

六問,問寒熱、問汗、問飲食口味、問二便、問疼、問睡眠,其中如果是女性,就得變成七問,再加一問:問經帶。

這本是中醫大夫診斷辯證的基礎,只要是個上臨床的,都得必須會的東西。

但是杜衡問完之後,唐金漢的回答結結巴巴、哆哆嗦嗦、丟三落四、亂七八糟。就比如在回答六問的時候,他說要問工作、問家人。

咋的?

這是準備問出來有多少錢,準備好好撈一把?

杜衡通這兩問,基本就已經不再抱有期待了,像是後面切脈、各類脈象,他不問都能知道結果是什麼。

尤其是小兒常用的‘一指定關法’,估計他連聽都沒聽過。

杜衡有點心塞,也有點頭大,他發現自己前期對唐金漢的所有認知和安排,都出現了偏差,他現在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讓唐金漢先出去,自己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發愣。

但是想著想著,他腦門上就開始冒火。

不過這一次不是針對唐金漢,而是針對的郝醫生。

如果不是他上次在自己跟前說什麼,唐金漢在診斷上怎麼怎麼優秀,進步怎麼怎麼大,估計他也不會那麼快做出決定。

這老小子,現在真想撕爛他那嘴。

這是優秀,這是進步嗎?

坑人沒這麼坑的吧?

而且自己還治好了他兒子,讓他兒子沒有步入到‘殘障’行列裡,他就是這麼報答自己的?

這不想還則罷遼,但這一想起來,那真是越想越氣。

一時之間唐金漢的事情想不到好的解決辦法,杜衡便想著先把郝醫生給解決一下。

但出門轉悠了一圈,老郝居然不在,不知道溜達到哪裡去了。

科室正常運轉,杜衡現在就不太想插手,所以一個人手插兜開始漫無目的地瞎溜達,開始思考唐金漢的情況。

唐金漢現在狀態,細細一想,其實就和半個月前,杜衡處理的針灸醫院那個教授差不多,和那個教授的學生很相似。

而這樣一來,問題的關鍵其實不在唐金漢的身上,而是在學院教學方式上。

更嚴謹一點說,是在學院研究生教育的方式方法,和授課導師的問題上。

明明是臨床類的專業,愣是被學院那些已經脫離一線工作的老教授,給培養成了技術人才。

水平有,但缺乏獨立問診的能力。

想通了問題的核心,杜衡在科室這邊也沒有要做的,便直接出了醫院大門,往針灸醫院那邊晃晃悠悠的溜達了過去。

針灸醫院被杜衡上次一頓拉扯,邢副院長也感覺到了壓力,終於不再糾纏於人情世故當中,開始對醫院的執行下大力氣開始整頓。

經過半個月的時間,杜衡再進入針灸醫院,就感覺醫院裡沒了之前那種看不見摸不著,但卻又清晰無比的懶散。

尤其是這會已經到了快下班的時間,醫院也基本沒有看病的人,但是杜衡碰到的每一個穿白大褂的人,看著精神都挺飽滿的,沒有之前那種懶洋洋的情況。

針灸醫院的醫護,對於杜衡這個院長每次快下班時候來醫院,他們也已經習以為常,所以簡單的打過招呼之後,他們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

杜衡也不管他們,一個人慢吞吞的往樓上溜達。

這裡最下面的三層,是針灸醫院的地方,往上的幾層,則是研究所的辦公地點和行政辦公人員的場所。

針灸醫院從去年開始折騰,到現在為止,基本上也算是步入正軌了,加上杜衡現在老往外跑,所以他也秉持了中醫內科的管理辦法,那就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現在針灸醫院的運轉他也挺滿意的,他就更沒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而上面幾層裡的研究所,還有院子後面兩個樓裡的研究室,杜衡從開始就沒插手過,但這不代表他很滿意他們的工作。

首先,研究所裡有個長久的專案,叫做‘針灸基礎理論研究’,杜衡就是第一個不滿意的專案。

他翻看過這個專案這些年提供的研究報告,百分之九十的內容,都是對古醫書做文言文翻譯,至於較新的內容,可以說是一個沒有。

但問題就在於,這個專案組每年的經費居然高達上百萬,

杜衡就想不明白了,翻譯個文言文,怎麼會用到這麼多的經費?

就算是需要,那你也拿出點新的發現也行啊。

所以可以很明確的說,這就是一個混經費的專案。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針灸學院研究生部的大部分導師,都在這個專案上混。

第二個讓杜衡啼笑皆非,甚至感覺到荒唐的專案,是‘針灸標準化研究和標準制定’。

這是一個地方研究所能幹的事情?

就算你這研究所在首都,你也沒資格幹這種事情吧?

但是就這麼個專案,杜衡查了一下,愣是存在了十年。

這些年唯一干過的事情,就是把國科院針灸所制定的標準,他們每一年在每一條上添幾個字,或者用人聽不懂話,在下面做一番解釋。

這個專案組,每年的經費不到百萬,但也接近百萬。

至於剩下的兩個:針灸臨床研究和方法學探索、穴位特徵與針灸效應機制研究,雖然效果也不顯著,但是杜衡倒是沒那麼大的怨氣,暫時在能接受的範圍。

另外就是研究所的三個實驗室了,中醫內科的針灸治療與生化免疫的聯絡、老年病科的針灸的臨床轉化研究,以及針灸科的風痰引發的中風癱瘓的臨床與基礎研究室。

前兩個從在的時間比較長了,這些年雖然取得的成績不算耀眼,但也算是能過得去。

第三個實驗室,則是去年杜衡去國外的時候,他們臨時突擊更換的研究專案。

三個實驗室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人數太多了,導師、博士、博士後擠了一大堆。

而且這些人很少上一線工作,基本就是學校和實驗室兩頭跑,所以研究出來的東西,放到紙面上比較好看,但是實際效果卻並不咋地。

現在有了唐金漢和那個教授的事情,杜衡心裡就再也按耐不住了,他要對研究所開始下手了。

其他的可以慢慢來,但是那四個純文字行的基礎理論研究專案,前兩個是必須要一口氣拿掉的。

看著太膈應人了。

至於其他的,杜衡也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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