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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的回答很突然,誰也沒想到,真的會有人去回答杜衡的這個問題。

同時胖子的回答的內容,也是他們不曾想到的東西。

以至於胖子回答完,他身邊的那些同事們,全都呆呆地看著他,覺得他是瘋了,才會這麼胡說八道。

而剛準備動手的杜衡,卻是直接露出了一抹驚喜的神色,直接停住自己動作,轉身看向了說話的胖子。

上下打量一下,杜衡笑問道,“怎麼稱呼?”

“治療部針灸科肖培發,鄭淵成教授的博士,本研究院博士後,主要治療帕金森症、老年性震顫、麻痺,全身諸痛病症。

杜院長,我看過你三年前發表的《關於老年性身體疼痛的簡述》論文,裡面雖然沒有怎麼提及治療的辦法,但是你對於老年性周身疼痛的問題,尤其是西北農村地區的病情分析,讓我獲益匪淺。

在這兩年的工作當中,尤其是去年去西北支援的一年中,更是讓我學到了很多,也理解了很多。”

話音剛落,周圍的同僚們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一個鄙視的眼神。

沒想到平時看著老實、憨厚的書呆子,居然也會拍馬屁,而且拍的還很高明。

真是小看他了。

杜衡眨巴了兩下眼睛,這個變化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

這個肖培發說的論文,是他三年前發表的第一篇論文,而那篇論文也不能算是一篇標準的論文,只能算是一篇工作論述報告。

再加上這論文和之後自己乾的工作,基本沒有什麼什麼關係,杜衡要不是被提醒,都忘了有這回事了。

雖然現在聽到這番話,他內心有一股驚喜,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對著肖培發笑了一下之後說道,“別停,就你剛才針對這個患者的治療步驟,再接著往下說。”

肖培發聞言一喜,杜衡這個態度和所說的這個話,就表明他剛才說的沒錯。

而旁邊的其他醫生卻都是一臉的驚詫,又一起回頭看向了肖培發。

沒想到這個書呆子,還真的給說對了。

得到鼓勵的肖培發下意識的挺了一下腰桿,說話的聲音也大了兩分,“患者現在沒有吞嚥功能,全靠胃管、鼻飼來補充營養。

並且還需要輸氧,來維持基本的生命體質。

這說明患者現在的五臟六腑,除了心肝腎在勉力工作之外,其他器官已經處於無力,或者是停滯的狀態。

《天元紀大論》中有言:天有五行御五位,以生寒暑溼燥風;人有五藏化五氣,以生喜怒思憂恐。

喜怒憂思悲恐驚又是人之七情,與精神意識是相互影響的。

而現在患者五臟有虧,五氣有缺,七情與精神意識聯絡單薄,想要直接喚醒勢必難如登天。

同時,肝藏血心養神,養血方能安神。

但就患者現在的情況而言,氣不順血亦有虧,那必定神亦有損。

如果就這麼強行喚醒,必定會出現失魂落魄的情況。

如認人不清、識事不明,思維邏輯混亂,語言、行為能力喪失等等。”

肖培發說的興起,舔了一下嘴唇後略顯興奮的總結道,“所以要想喚醒患者,我認為第一步,必須是恢復患者的吞嚥能力,恢復他的自主呼吸能力。

只有讓其恢復完整的五氣運轉,才有喚醒的可能,也才能讓喚醒之後的後遺症減到最少。”

肖培發的發言,讓杜衡有了一份意外之喜。

他之前的印象中,別管是正規軍的針灸研究院,還是野路子的理療康復診所,差不多都是一路貨色,都是自己把自己劃歸到技師的一些墮落之人,是不具備診療手段的醫生。

但是現在肖培發的發言,讓杜衡徹底改變了這個想法。

看來現在專攻針灸的這些人,還是有診斷治病能力的。

但是當杜衡把視線從其他人身上掃過後,他那剛升起的念頭,終歸還是被打落塵埃。

肖培發這樣的人,終究只是鳳毛麟角。

大部分人,還是大環境大政策下的普羅大眾。

但杜衡也不失望,有這麼一個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說的很有道理,那你對治療本身有什麼想法沒?”

肖培發這一次猶豫了,想了半天之後說道,“要恢復吞嚥能力,我覺得應該在失音、鼻翼。

。”

磨蹭了半天,肖培發就說出了兩個穴位名字,然後略顯羞愧的看向了杜衡。

鼻翼穴,位於面中部,在鼻翼上端,鼻翼溝陷中,長按有提神醒腦的好處,亦對應喉舌位置。

失音穴,在膝蓋內側的中央點及其下兩寸的位置,但是它卻對應咽喉病症。

這兩個穴位都是奇穴之一,一個屬督脈,一個入肺經,但都與喉舌肺相關,而這也正是杜衡昨天思考一整天,才整理歸納出來的治療穴位之二。

雖然肖培發就說了這兩個,但是杜衡卻已經很滿意了。

說了兩個,對了兩個,還是奇穴,真的非常不錯了。

要是現在問周圍的這些人,杜衡覺得,得有一半人不知道肖培發剛說了什麼。

杜衡輕呼一口濁氣,見肖培發不再往下說,他也就不再問了,而是再次拿起針具,準備開始治療,同時也把自己所想的完整穴點陣圖,一起說了出來。

“周博士說的很好,兩個穴位的選擇也是和我不謀而合。”

杜衡站在少年的病床前,讓管床護士去掉少年身上的累贅物,“我呢再說幾個穴位,周博士看看和你想的是否一樣,有什麼想法你也儘可以提出來,咱們一起探討交流。”

而此時,護士也已經做好了前期的工作,杜衡便不再等待,直接拿針動手,“這第一針,我選擇正會穴。”

說著,杜衡便把手裡的針,扎入了少年頭頂靠後的位置,也就百會穴後一點的位置。

“這個穴位處於足太陽、手足少陽、督脈等五條經脈的交會點上,所以也稱之為三陽五會,有急救開竅、健腦寧神、溫陽升提固脫的功效。”

杜衡慢慢的調整手中的毫針,並對肖培發輕聲的解釋,“之所以選擇這個穴位,那是為後面幾個穴位的選擇,起到了一個提綱挈領的作用,能讓之後的穴位選擇,串聯成一線,發揮出它們的最大功效。

而且這個穴位本身,對患者也是非常對症的。

雖然不是針對我們剛說的恢復吞嚥能力,但對於大腦和精神意識,卻有著非常緊密的關聯。”

看著杜衡不急不躁的手法,聽著杜衡一字一句的解釋,肖培發臉上的恍然之色就不曾有過消失。

杜衡的每一句話,都會讓他對這次的治療,有一個新的認識。

扎完這一針後,杜衡在準備扎第二針的之前,忽然看著正會穴上的針笑道,“對了,我在金州,治療小兒大腦發育不全症的時候,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發現。

當正會穴與左鼻翼、右次白兩個穴位一起用針的時候,對小兒呆、痴、癱,多動症、發育不良等病症,有著非常不錯的效果。

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和金州那邊的李樹勳醫生聯絡一下,他現在就主要研究這個技法,並且最近還有相關的論文準備發表。”

肖培發眼睛都開始放光了,一個勁兒的狂點頭。

而其他人,現在看向肖培發的眼神,已經不是之前的鄙夷,而是羨慕嫉妒恨。

杜衡說的,可是已經經過驗證的東西,那這手藝就已經是成熟的了。

只要學會下針的深度、角度,還有下針的手法,那就是白得一門吃飯的手藝啊。

他們怎麼能不羨慕,不嫉妒。

但此時的杜衡,還有肖培發,卻是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是繼續著他們的話題。

杜衡第二根針,第三根針也下了,就是肖培發說的失音、鼻翼。

一直到杜衡拿起第四根針,杜衡這才又把語速放慢了下來,“這第四個穴位,也是最後一個穴位,我選擇的是上瘤穴。”

肖培發順口接著說道,“足底面後跟硬皮邊緣正中央處,湧泉穴向後約4寸,有清熱開竅、健腦靈神的作用,同時亦作用於鼻腔。”

杜衡點點頭,不再說話,而是專心的開始用針。

與此同時,肖培發也不說話了,開始深思杜衡選擇這幾個穴位的技巧和目的,還有它們深層次的聯絡。

但是周圍其他的醫生,卻都多了一點點的迷茫。

肖培發剛才可說了,這次的治療的首要目的,是為了恢復患者的吞嚥功能,而這一點也是得到了杜衡的確認。

但是這聽來聽去,杜衡所選擇的四個穴位,聽著不正經也就罷了,而且全都是提神醒腦的,與所謂的吞嚥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讓他們心頭滿是不解和疑惑。

等到杜衡施針完畢,站起身子的時候,終於有人問出了聲,“杜副院長,剛開始的時候,你說要恢復患者的吞嚥功能,可是現在選擇的穴位功能,這好像有點。

。”

杜衡輕輕的拍了一下手,澹聲說道,“我問你們,這個小患者之所以失去吞嚥功能,是因為吞嚥器官受損導致的?”

剛才問話的醫生搖了搖頭,“不是,應該是失去意識後,大腦對此功能失去控制導致的。”

杜衡看著問話的醫生輕笑一下,“這不就完了嘛,治病要治本,你要找到根本原因去下手。

你要是隻針對吞嚥能力下手,大腦不發出指令,那這一部分的肌肉還是不會做出反應,那你做的可就是無用功了。”

這個問題和回答,很有點回到中醫本質的意思。

所以等杜衡答完之後,問話的醫生即便是沒明白,他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要不然就會讓人覺得,他連中醫的基本理論都不懂。

他不問了,但是別人卻又有問題了,“杜副院長,這四個穴位既然都有提神醒腦的作用,那是不是在後面的治療過程中,會一直用到?”

杜衡直接搖頭,“這四個穴位都屬於奇穴,用作救急是沒有問題的。也就是說,你遇上突發性的癲癇、昏迷、腦溢血等病症,都可以用這幾個穴位做急救之用。

但是你要說長久的使用,用來治療某一些病症,按照我的理解來說,是不可取的。

奇穴之所為稱之為奇穴,就是因為它不在十二正經上,使用時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而咱們中醫治療,講究的是整體性,最忌諱的就是以偏概全。

所以要想讓這些奇穴發揮最大的作用,還是要和正經相結合,奇正相合才是正途。

但是奇穴要和正經相合,那也得有聯絡才能發揮作用,所以這四個穴位,在以後治療中,基本是用不到了。”

這個問題回答完,杜衡見眾人沒有要問的了,便轉頭問身邊一直幫忙的護士,“藥煎好了嗎?”

護士點點頭,“已經煎好了,就在配藥室放著呢。”

杜衡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即對著眾人說道,“行了,大家都去忙自己事情去吧,這裡沒有事情了。”

眾人也知道治療結束了,便不再多待,開始有序的離開病房,把位置讓給了少年的媽媽和奶奶。

杜衡隨同眾人一起離開,然後徑直去往了配藥室。

到了配藥室,看著臺子上放著的茶杯,還有裡面滿滿的黑色藥汁,杜衡放在兜裡的手,緊緊地捏住了一個小小的紙包。

要用嗎?

不用行嗎?

到了這最後時刻,杜衡還是糾結了起來。

他手裡捏著的,是從顧清鴻幫他弄來的那塊犀角上,刮下來的一點犀角粉。

這玩意對於定驚醒神,有著其他藥物難以比擬的神效。

雖然現在有人說,也有某些‘專家’透過化驗對比,說是可以用水牛角代替犀角,就類似於說蘿蔔和人參的成分是一樣的。

但是蘿蔔我敢一次吃一斤,人參你敢吃一斤嗎?

這完全就是扯澹了。

而且中醫用藥,用的是裡面的化學分子嗎?

完全是兩回事嘛。

用犀角,效果絕對好過,自己用其他藥物搭配出的效果。

但是現在有個問題,不管是買賣犀角,還是使用犀角,在現在這個體系下,這都是違法的事情。

而這個少年的家長,可是有鬧事的前科。

這萬一他們狗腦子犯病,等孩子病好了,他們翻臉不認人,那可不再像之前一樣不好固定證據,那是一鬧一個準。

而自己絕對也會因為使用犀角,而受到懲罰。

雖然以自己的背景,不可能做個三五年的班房,但是執業可能就危險了。

但現在要是不用,自己要說百分之百的救醒少年,那心裡也是有點沒底的。

糾結半天,杜衡還是下定了決心,拿出了手裡那包快要攥出水的紙包,然後用旁邊的棉籤棒,小心的弄進去了一點點。

隨即把剩下的再度包好,小心的裝回衣兜,又把杯子裡的裡的藥液搖勻,這才端著杯子往病房走去。

剛出配藥室,就有護士迎了上來,“院長,我來拿吧。”

杜衡直接拒絕,“不用,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這樣的拒絕,惹得小護士很不滿意,噘著嘴幽怨的看著他離開。

杜衡不管這些,到了病房,先是取下少年身上的針具,而後他親手,一點一點的把藥汁弄進胃管,然後直接送到了少年的身體裡。

等藥汁喂完,他把手裡的杯子攥成一團,握在手心裡對少年的母親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們自己對孩子做活血推拿,多和孩子有肢體接觸,多和孩子說說話。

下午用藥的時候,我會再過來的。

另外有任何的事情,你立馬通知護士,他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我的,知道了嗎?”

少年的媽媽點點頭,沒有一絲的猶豫。

杜衡見此,便拿著自己的針具包,還有手裡被攥成一團的紙杯往外走。

今天杜衡的行為,給予了少年的母親信心,哪怕是少年現在還沒有一點點的起色,但就杜衡今天的表現,她內心裡已經開始相信杜衡了。

看到杜衡要走,少年的母親在婆婆的推搡下,趕緊的追到杜衡的身後,“杜院長,請等等。”

杜衡停步回望,見少年的媽媽面有難色,便主動的問道,“有事嗎?”

女人猶豫了一下,低著頭說道,“杜院長,我知道我們錯了,我為我們的魯莽給您和之前的醫生道歉。”

女人一邊說一邊鞠躬,搞得杜衡有點迷,“不用,之前也是為了孩子而衝動,我們能理解。”

女人抬頭,猶猶豫豫的說道,“杜院長,那我老公能放出來了嗎?

他都已經被抓進去一個星期了,到現在還沒有一點訊息。”

女人心裡對此是真的慌。

之前的鬧事,除了要賠償之外,也有給醫院壓力,放了她老公的心思在。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研究所這邊還會時不時的和她溝通,但是她老公那邊,卻始終不見一點訊息。

或許她心裡其實是清楚的,對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動粗,且這個老人還是一位院士,那真不是她在針灸醫院這邊鬧事施壓,就能對她老公有幫助的。

她們在醫院鬧事,可能沒人會插手,但是動手打了院士,那背地裡出手幫忙的,可能不是一個兩個,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了。

所以這女人昨天能答應杜衡不鬧事了,估計這方面的原因,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的。

這事杜衡明白其中的道道,所以女人問出口之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只能在略微的停頓後說道,“你也知道,你老公的事情不是鬧事這麼簡單,而是動手傷人了。

而且我們受傷的老院長,前些日子可是一直在危險期,你老公沒被放出來,你應該能明白。

這樣吧,你們不要再鬧事,積極配合治療,我呢找領導說說你們的情況,幫你們求求情,你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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