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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醫生,這邊。”

曹柄鶴遠遠地就看見了拉著行李箱的杜衡,心中急切的他,直接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手勐烈揮舞,而且不顧形象的大聲喊了起來。

“這位就是杜衡杜醫生?”一同前來的蘭科長,也看到了人群裡,那個同樣對著曹柄鶴揮手微笑的男人。

年輕,太年輕了。

曹柄鶴看到杜衡揮手回應之後,便趕緊的放下了手,“沒錯,就那位拉著銀色行李箱的小夥子。”

蘭科長長呼一口氣,神色一正,然後往出口處走了過去,“走吧。”

三人匯合,曹柄鶴為兩人做了介紹。

不過杜衡沒有寒暄的心,直接問曹柄鶴,“曹醫生,蘭教授到底怎麼回事?”

車是蘭科長的,所以駕駛位上坐的也是他,而曹柄鶴就在副駕駛上。

此時聽到杜衡的話,曹柄鶴直接轉過了身子,側身面對杜衡,“這件事情具體的還要從去了金州說起。”

“沒關係,越詳細越好。”杜衡沉聲說道。

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見到蘭常華本人,但是蘭常華是誰?他能享受到的醫療層次,絕對屬於頂格里面的頂格。

可現在卻要不遠萬里的給自己打電話,不用曹柄鶴細說,他都知道,一定是首都圈的辦法想盡了,但卻沒有效果才找的自己。

所以,現在可以肯定,蘭常華的問題很嚴重,很棘手。

要不然,以蘭常華的身份,是不可能輪得到自己來治療的。

而現在叫自己來,那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們從金州返回後,老師就出現了拉肚子的情況。”曹柄鶴皺眉,輕聲卻又快速的說道,“當時老師自己給自己開了點藥。

前兩天還有點效果,腹瀉的情況稍微有所收斂。

但是到了第三天,突然就加重了,變的有點收拾不住了。”

“腹瀉?”杜衡直接皺起了眉頭,“你不是說高位腸梗阻嗎?”

曹柄鶴輕輕搖頭,“後面還有,你聽我說完。”

曹柄鶴微微停頓,然後又接著說道,“後來情況太嚴重,我便和吳主任把老師送到了我們醫院的消化內科。

當時檢查後說是病毒性胃腸炎,錢主任便用了對應的藥物治療。”

杜衡現在有點迷。

但是聽曹柄鶴的話音,應該還有沒說完的,所以這一次,他沒有著急出聲,而是等著曹柄鶴接著說下去。

果然,曹柄鶴也是微微換了口氣後再次開口,“治療一個星期後,老師的腹瀉問題算是控制住了。

就這麼又過了一個多星期,就又發現不對勁了。

這次不是腹瀉,是大便的間隔時間有點長,五天才有一次,同時也出現了腹脹、腹痛等情況。

然後又把老師送到了消化內科,一查,是高位腸梗阻。”

“有癌變或者是其他病變的情況嗎?”

“沒有,就是單純的腸道扭轉,但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沒有找到。”

杜衡放到的膝蓋上的手快速的跳動。

腸梗阻,它的誘因有腸道腫瘤的堵塞、術後的腸粘連、腸道的扭轉,以及腸繫膜血管血栓性的病變等。

而腸扭轉的主因是便秘和餐後勐烈運動,或者是參與重體力勞動。

但是這三個情況,對於蘭常華來說,都是不存在的事情。

他拉肚子,哪來的便秘?

而且他都七十多的人了,也不可能去幹一些重體力勞動,更別說什麼劇烈運動了。

“藥物一點用都沒有嗎?”

曹柄鶴搖頭,“到目前為止,西醫那邊採用了減壓、調節酸鹼平衡、手法復位等手段,但是都沒有效果。

中醫這邊的診斷結果現在有兩個,一是陽明火旺,腸道太燥不得滋潤導致;另一個是氣虛,致使腸道運化無力,又因腹瀉導致的腸痙攣形成了扭轉之態。

但是很可惜,按著這兩個思路開出來的藥,都沒達到預想的效果。”

杜衡心裡沉甸甸的,他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可能也沒有把握了。

“那手術呢,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還沒有手術?”

“老師現在呼吸困難,心跳過緩,加上前一陣子腹瀉嚴重,身子虛的厲害,所以達不到手術的條件。

如果強行手術,恐怕難以堅持,風險太高了。”

杜衡不言語了,轉頭看向了車窗外面。

首都的夜晚,杜衡也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是每次看到,都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激動,踏實,兼而有之。

不過某些路段的堵車,那比起金州有過之而無不及。

金州堵車,一是早晚高峰車流量大,二是金州本身就是兩山夾一河,是一個狹長的地形,雙向雙車道的路是基本規劃,三車道的基本看不見。

但是首都這裡的堵車,杜衡就一個感覺,就是單純的因為車多。

出機場的時候,六點過一點,但是現在馬上就九點了,離著醫院居然還有一段距離。

對於這樣的堵車,杜衡和曹柄鶴還算可以,最起碼能做到表面平穩。

但是對於開車的蘭科長而言,那就是一種煎熬。

而這位蘭科長,起初給杜衡的感覺,是一個事業有成,帶有一絲儒雅氣質的中年男性。可是隨著時間的增加,杜衡漸漸的改變了這個看法。

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都有著七情六慾,心情不爽、憋火的時候,也都會罵人。

一直到了醫院,把車開進停車場,蘭科長才再一次恢復到那儒雅的氣質。

“蘭教授。”到了病房,杜衡小聲的在蘭常華耳邊喊了一聲,但是很可惜,蘭常華只是輕輕地嗯了一下後,再也沒有給任何的反應。

杜衡轉頭看向了曹柄鶴,“這是?”

曹柄鶴輕輕點頭,小聲的說道,“最近幾天,有點開始犯迷湖了。”

杜衡轉過身,伸手輕觸蘭常華的額頭,又問道,“體溫多少?有沒有出汗?”

“這些天,每次到了晚上的時候,體溫就會在三十七度三到三十七度九之間波動,到天明之後,又會恢復正常。”

曹柄鶴對蘭常華的情況非常熟悉,杜衡問什麼,他都能在第一時間說出來,“出汗的情況也一樣,白天還好,但是到了凌晨左右,就會出汗。

但是出汗不多,有潮,但不溼手。”

有了曹柄鶴的回答,杜衡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

但是這樣的判斷,也讓他內心勐然一沉。

而後,杜衡又看看了蘭常華的舌苔,還給診了脈。

舌苔黃、厚、膩,脈滑無力。

綜合診斷為脾腎虛衰,氣化不利,濁邪壅塞三焦,一個邪實正虛的關格大症。

可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診斷出的這個結果,和之前曹柄鶴在車上說的那兩個結果,基本沒有什麼區別的。

硬要說區別,那就是自己的診斷結果,和他們的說法不一樣,而且把那兩個都給包括上了,全都有。

難道是首都中醫圈的人,他們診斷的結果出錯了,只診斷出了一樣?

這一點杜衡是不相信的。

想了想,杜衡轉頭問曹柄鶴,“曹醫生,我能看看之前對蘭教授的診斷記錄嗎?”

曹柄鶴立即點頭,“當然沒問題,你等我去辦公室給你拿。”說完,曹柄鶴便轉身出了病房。

等到曹柄鶴一出去,病房裡就身下杜衡和蘭科長,還有他的妹妹。

此時蘭科長的妹妹對著蘭科長使了個眼色,讓自己哥哥問問這個年輕的大夫,他看出什麼來了沒?

她現在很想知道,父親心心念唸的這個年輕的過分的醫生,他到底有什麼本事。

反正就現在這第一眼的感覺,很不靠譜,太年輕了。

她是真的沒見過,有哪個出名的中醫,是這麼年輕的。

蘭科長看到了妹妹的眼色,同時他自己也想問問杜衡,他到底看出了什麼。

隨即便輕聲的咳嗽一下,等到吸引了杜衡的目光,才輕聲的說道,“這個杜醫生,你看我爸爸現在。

。”

杜衡此時心中正在快速的思考蘭常華的情況,對於其他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多想。而蘭科長的問題,對他來說,也只是一個正常家屬的詢問。

“蘭教授這病邪實正虛,是脾腎虛衰,氣化不利,濁邪壅塞三焦。”剛說完,怕蘭科長聽不明白,便又解釋道,“也就是說,蘭教授身體太虛,全身氣機不能連通胸、上腹、下腹。”

蘭科長頓時覺得自己白問了一個問題。

別看他是中醫國手的兒子,自己也算是醫療系統的人,但是杜衡說的,他還是聽不懂。

尤其是在接受過現代教育後,他更是沒辦法明白,這個‘氣’到底指的是什麼玩意。

而且他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自己的父親不是中醫的知名專家,他見到過很多被他父親治療好的病人,說不定他現在就是一個堅定的反對中醫的支持者。

而這樣的人,在他們系統中,其實還不少。

蘭科長面色略微的尷尬了一下,再次詢問到,“那杜醫生想到治療的辦法了嗎?”

這邊蘭科長剛一說完,身邊的妹妹接著問了一句,“你有把握嗎?”

聽到這句話,杜衡才微微的有點回過神,不由的多打量了一下這對兄妹。

雖然兩人都已經步入中年,但是氣質絕對是非常出挑的,一看就是人中人。

但是他們此時的眼神,卻多多少少的,有著一些不信任。

不過這和杜衡有關係嗎?

他能來,看的是蘭教授的面子,和麵前這兩人,沒什麼關係。

所以,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後,澹澹的說道,“我看看之前的診療記錄再說吧。”便再次陷入到了自己的沉思中。

對於對面這兩人是否滿意自己的這個回答,他根本就不在乎。

就這麼靜靜的站了有十多分鐘,出去的曹柄鶴終於回來了。

曹柄鶴一進來就趕忙道歉,“不好意思杜醫生,老師的中醫診療記錄全在我們科室,這邊的值班醫生我也不熟悉,不好意思用他的電腦,所以時間有點長。”

杜衡不在意的搖搖頭,“沒事,正好給了我一點思考的時間。”

說著杜衡便看向了曹柄鶴手裡的藍夾子,“這就是我要的東西吧?”

曹柄鶴趕緊的把東西遞給了杜衡,“就是這些。

裡面有詳細的診斷,還有用藥記錄。”

“嗯,我先看看再說吧。”杜衡敷衍的回了一句,然後便低頭開始檢視遞過來的資料。

和他猜想的一樣,夾子裡的所有診斷結果,大致相同。或者說,只是大家的說法不一。

而有區別的地方,是用藥上面有很多的不同。但也不是方向上的錯誤,是側重點不同罷了。

有些用藥,重在扶正,意圖先調整脾腎虛弱的問題。

而有些用藥,則是補氣為主,走的是打通三焦,恢復三焦氣機升降。

另外一種用藥思路,則是破滯下利,直接解決腸扭轉的問題。

思路不同,用藥手法肯定不同。

這都沒有問題,很正常的事情。

很多中醫大家,因為治病的理念不同,造成了側重點不同,漸漸的形成了很多的派系。

有些人說是四大派,有些說是七大派,也有些說是八大派,還有說是十二派的。

不過大家比較認可的,是八大派系分類:傷寒學派、寒涼學派、易水學派、攻邪學派、補土學派、滋陰學派、溫補學派和溫病學派。

而杜衡現在的治療理念和手法,就非常的靠近溫病學派,辨證注重陰陽,用藥喜歡用大量的附子、乾薑、肉桂、麻黃等被藥典限制的藥。

但是他也不完全是溫病學派,傷寒、攻邪、補土他也都沾點。

還有一種分法,就是隻分兩大派,時方派和經方派兩大類。

這二者最大的區別點就在於,經方派以六經辨證為主,以傷寒經方為主;而時方派以藏腑辯證為主,以靈活用藥組方為主。

經方重於六經,時方看重藏腑,一個在於用方,一個在於用藥。

經方用藥快而剛勐,面對急症,如果用藥對症,那就是立竿見影,短時間就能出效果。

時方的用藥就比較的趨於溫和,主要求一個安全。

而現在,大部分的中醫,都是時方派,所以才會給世人一種,中醫見效慢的刻板印象。

但這都是理念上的不同、時代的不同、認知的不同造成的分類,和對錯是沒有關係的。

中醫的分類這麼多,治療方法肯定也就是各有側重,所以用藥的不同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現在的問題是,不管是哪一種,都沒有一點點效果,這反而成了最大的問題。

幾人見杜衡看的時間有點長,又一直不說話,還皺起了眉頭,頓時心裡有了不太好的預感,“杜醫生,有辦法了嗎?”

杜衡輕吸一口氣,剛準備說話,眼角卻看見門口出現了幾個人影,便不由的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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