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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祁才的死亡,還有最後見到的祁才媳婦的眼神,杜衡心裡的夢魘,也慢慢的退了回去,他終於不用再天天糾結,自己到底是對是錯。
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裡,他放棄了再上門診去看病人的事情,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治療中風癱瘓的課題研究上。
真當他開始著手準備論文的事情,他這才發現,他治療癱瘓是可以的,但是這東西它寫不到紙面上,太散太亂了。
從大方向上說沒有問題,但是隻要落實到細節治療上,怎麼用藥啊,用量多少啊,完全沒個定數,必須得切身檢查到病人,脈證合參才能知道什麼藥該用,什麼不該用,劑量又是多少。
這比起去年那兩篇大方向論文來說,這種精細化的課題研究,可真是要了杜衡的小命。
再辦公室把自己關了三天,也只寫出來個題目,“關於風痰引發的半身不遂診斷特點及用藥”。
杜衡決定了,不從中風癱瘓入手了,直接按照病因病機,直接把中風癱瘓拆分成每一個小項,每一個小項再拆分多個小類別,這樣一來,每一種型別都能清晰明瞭的講明白。
原本打算兩三篇就解決這個課題,不過這麼一搞,杜衡算了一下,少於二十篇論文,自己這套東西根本就說不明白。
那這個五千塊的專案得幹到什麼時候去?
心裡正惆悵呢,作為他研究生導師的李建衛就把電話打了過來。
“小杜,你的所有手續已經都辦好了,你哪天有時間過來一趟,我們一起去一趟學校。”李建衛語氣中有著如釋重負,還有這難掩的欣喜。
他心心念念一年的事情,現在終於是辦成了,杜衡如願的成了他的研究生,還是連讀的那種。
雖然不是全日制的有點可惜,但是考慮到杜衡的實際情況,這個結果是雙方都能接受的最好結果。
這些天,過的很不爽,現在聽到自己研究生的問題搞定,杜衡也算是有了一點心情愉悅的感覺,“辛苦老師了,我明天就來。”
聽著對面李建衛開心的笑聲,杜衡看著手底下只有幾個大字的稿子,把自己的做法給李建衛說了一遍,“老師,我這麼弄,是不是搞的太細了?這對後續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誰知李建衛聽到杜衡的話,反而笑的更加開心,聲音更加的洪亮,“你做的沒錯,研究嘛,就是要細緻,越細越好,你已經掌握了做研究的核心。”
杜衡皺眉頭,“可是這也太麻煩了。”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李建衛趕緊的勸說杜衡,“你就先按照你的想法寫,只能發表到核心期刊上,我們就不用繼續換課題,而是直接用這個課題申請經費。
成果越細緻,咱們能申請到的經費就越多,在這個領域的話語權就越大。”
李建衛是真拿杜衡當自己人了,循循善誘,“你當研究生最後畢業靠什麼?不就是靠你的研究內容,和有質量的論文嗎?
你後面要晉升職稱靠什麼?是不是還是得靠有質量的論文。
同樣的,你想要在整個行業裡說話有力量,讓大家都信你的,願意按著你的方法來,你同樣需要大量的研究報告和實際治療的病例。”
杜衡愣了一下,呆呆的問道,“老師,這真的是可以的?”
“當然可以。”李建衛說的斬釘截鐵,“甚至你還可以分的更細一點。”
學術圈,杜衡不懂,不過他知道聽李建衛的準沒錯。自己好,李建衛必定會受益,而且自己和李建衛不管從哪方面說,都沒有利益衝突,那麼李建衛就沒有理由和必要去害自己。
最後的時候,李建衛還說到,“小杜,你要是真的整出了多篇有質量的論文,那麼你可以拉一把其他的師兄弟,讓他們在畢業的時候,能籤一個好一點的醫院。
畢竟眾人拾柴火焰高,一個好漢三個幫,你說是不是?”
杜衡明瞭,這是讓自己用論文拉關係鋪人情。
他自己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也不是捨不得東西的人,到時候如果真有差不多的,杜衡不介意讓出去幾篇。
“哦對了,我帶的全日制研究生面試要開始了,你有時間的話,來幫我把把關。”
杜衡笑著推辭,“我都是老師的學生,我把什麼關,不行不行。”
李建衛也是笑著說道,“你別給我裝傻充愣,今年招的人,招進來之後準備交給你帶。”
“可別這樣,老師,我上面還有師兄呢,讓他們替你分擔吧,我新人一個,不夠資格。”
“小杜啊,你說這話就有點不要臉了,我現在帶的這幾個學生,那個敢給你當師兄?這幾個學生,你哪個沒教過?再說了,你現在可還是我的助教呢,雖然入了學籍,但是助教的身份可沒給你去掉。
行了,不廢話了,面試開始的時候我通知你,我們一起。”
杜衡還想推辭一下,卻不想李建衛直接掛了電話,不給在杜衡矯情的機會。
剛想把手機收起來,手機又響了起來,是餘海廷的電話。
杜衡納悶,就屁大點的醫院,怎麼還打上電話了?
不過剛接起來,就聽餘海廷聲音有點急促的說道,“院長,新樓二樓有個心衰的病人,您過來瞧一眼。”
掛上電話,杜衡不敢耽擱趕緊往地方趕。
不過他也好奇,自己手底下這幫人,現在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心衰的病人沒說趕緊往市一院送,反而還敢收進來了。
當然,這對衛生院來說肯定是好事,敢收,意味著醫生們對自己的水平是有信心的,有這樣的經驗,他們的進步才會更快嘛。
到了地方,杜衡看到病人的第一眼,就覺得眼前這個病人有點眼熟,“怎麼回事?”
餘海廷老臉一紅,他這段時間是走了背字運了,諸事不順。
前幾天剛捱了兩電炮,嘴角的淤青還沒完全消下去呢,今天又來一個,真是要了命了。
“院長,病人張亮,兩個星期前因為布魯氏菌病住院,當時還是你判斷出,可能是這個病的。”
杜衡恍然,怪不得看著眼熟呢,原來是那個羊傳染人的布魯氏菌病,“上次你們不是也做檢查確診了嗎,今天這又是怎麼回事?”
“病人住院一週後,病情就得到了控制,剩下的一些小炎症,我讓他們回去在家休養去了。
一個小時前,病人家屬打電話,病人呼吸困難,我們派人去接了過來。剛開始以為只是心衰,檢查後全心擴大,室性早搏,心功Ⅳ級,心衰Ⅲ度,胸腔有少量積液,大動脈出現病變,肝功損害,低蛋白血癥。”
杜衡愣了一下,怎麼出院一週的時間,多了這麼多病?
剛想問出心中疑惑,但是看著餘海廷苦瓜樣的臉,杜衡大概就知道了,應該是他們粗心大意,上次檢查做的不夠仔細導致的。
隨即話鋒一轉,“那叫我來的目的是什麼?”
餘海廷老臉再次一紅,但還是厚著臉皮說道,“院長您看看你有辦法沒,如果您這邊也沒辦法,那我們就只能趕緊送市一院了,病人心衰很嚴重,耽擱不得。”
杜衡甚是無語的看了一眼餘海廷,還有他身後的小李等人,現在知道耽擱不得了,早幹嘛去了?
剛才還想著他們技術進步了,有自信了,現在想想,真是啪啪打臉。
本來和崔光海討論的整頓從四月開始,現在看來,必須要立即開始了。
杜衡不再和他們說話,而是轉頭認真的看向了病人,而此時的病人,面色灰暗,神情萎頓,似睡似醒,聲若蚊蚋,唇指紫暗,一副隨時就要斷氣的模樣。
杜衡輕輕拍了一下,“能聽見嗎?”
病床上的男人睜開眼,眼神迷離的看向了聲音的方向,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能聽見。”
能聽見,能給反應就好,“哪裡不舒服,能說說嗎?”
“氣短,胸口這就像有個大石頭壓著,又悶又疼。”
這些話聽的不是很真切,杜衡也是連蒙帶猜的聽。
看病人說話這麼費事,杜衡也不問了,直接開始上手檢查。
衣服稍微的一揭開,就見全身呈凹陷性水腫,臍凸胸平。
看完之後杜衡就把衣服又拉了下來,可是看著病人雙腿不自然的分開,心中猛的動了一下,順勢拉下了病人的褲子,就見高玩腫脹如拳頭,異常顯眼的橫停在褲襠裡。
好嘛,不光心肝受損,腎受損也挺厲害的,而且看這症狀,已經成了實質性的損害。
回頭再次看了一眼餘海廷等人,心裡憋火的不行。
多看一眼就多生一分的氣,杜衡也乾脆不看他們了,轉頭檢視病人的舌頭,紫暗,滿布紫黑瘀斑。
這個時候杜衡的眉頭已經深深的皺起,可開始診脈,卻又一次讓他色變。
摸到的脈在筋肉之間跳動,脈搏的跳動就像是麻雀啄食一樣,一會兒急來三五下,一會兒又停止不來,至於怎麼個來去法,這脈搏沒有定數,直接就是亂跳。
雀啄脈,七大絕脈之一,表示脾氣將絕。
NN個錘子,短短一個月不到,遇見兩個絕脈,也是夠刺激的。
祁才的釜沸脈,腦幹出血,沒救過來。
現在又是個雀啄脈,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來。
不過話說回來,雀啄脈最大的特點,那就是病人會時不時的心臟驟停,所以才在古代列為了絕脈之一。
放到現在,倒也不會立時就要了病人的命。
但是病人現在三陰寒凝,氣化冰結,這TM怎麼演變來的?
從脈證推斷,可以肯定的是,這是初病失表,致外邪深入五臟,正虛無力驅邪外出,伏於血分,致陰竭陽亡。
杜衡問餘海廷,“病人到現在有沒有出現過心臟驟停?”
“沒有。”
沒有就好,說明病人正氣尚在,一時三刻的出不了什麼大事,他可操作的空間也就更大了。
“病人家屬在不在?”杜衡轉頭又問。
這個時候,一直在後面的病人媳婦走了過來,“我在這呢。”
“我問你,病人的這個情況是慢慢變成這樣的,還是突然成這樣的?”
這個問題要是能問清楚最好,對用藥還是非常有幫助的。
病人媳婦說,“前幾天一直都好好的,昨天晚上他起夜去外面上廁所,讓他把衣服披上,可他就是不聽。
到了早上的時候,他就開始胸悶,中午那會氣就喘不上來了。”
感冒?著涼了?
杜衡眼前一亮,他明白了病人為什麼會成現在三陰寒凝,氣化冰結局面,一切問題全在‘感冒’二字上。
這兩個字也成了病人生死的關鍵。
凡病皆由表入裡,“表“既是邪之入路,亦是邪之出路。
昨夜外出小便,寒邪侵入,張開的毛孔立馬閉合,表氣閉塞,外邪欲出無路,就成了三焦氣化結冰,聚水成腫的主因。
現在的局面就是,表氣閉塞,外邪出不來,可他自己的心肝腎又有損害,禁不住外邪折騰,這就是個要命的局。
雖然一時三刻死不了,但是過了一時三刻他也活不了。
現在只要能讓外邪出來,他自己那受損的心肝腎,倒還不至於要他的命。
杜衡腦中立馬又了注意。
治法就和去年的李秋花差不多,溫裡寒,開表閉,然後開門逐盜,伏邪外透,他的轉機就來了。
不過和治療李秋花還是有點區別的。
那就是李秋花先用破格救心湯扶陽氣救命,然後用麻黃湯做開門逐盜破血治病。而現在不行,得兩步同時進行。
用麻黃、細辛開表閉,加油桂、五苓蒸動下焦氣化而利水,用瓜蔞薤(xie)白白酒湯、丹參飲開胸滌病破瘀,麋香闢穢開竅而救呼吸衰竭,最後用破格救心湯提氣保命。
心中有了計較,杜衡就開始吩咐,“不畏,開破格救心湯,加麻黃。。。。”
吳不畏快速的記著杜衡念出來的方子,而其他人就呆呆的站在原地。
等到杜衡說完,吳不畏看了一眼方子後說道,“師哥,這個破格救心湯的劑量怎麼開?沿用李秋花的方子?”
杜衡看著病床上的病人沉思了一下,這人心肝腎全損,加上這次感冒禍害一圈,比當時的李秋花怕是要更重點一點。
附子用的少了,在這種臟腑全損的情況下,怕是陽氣扶不起來。
“其他劑量不變,附子加到兩百克。”
“好的。”
吳不畏刷刷的就記了下來,可是周圍其他的醫生全都瞪大了眼睛。
兩百克?
他們之中有些人西醫,有些人是中醫,但不管哪一種,他們都知道附子兩百克,那是要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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