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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到四十五。

整整三代人,沒了,全沒了!

更驚愕的還不止是這些,女人,整個譙沛…就連五十歲以下的女人都罕見。

譙縣縣令顫抖的張口:“此地是丞相與諸位將軍的故里,凡是徵兵也好,徵寡也好,這裡若都不支援丞相的政令,那…整個大魏?還有哪裡會支援,所以…所以…”

曹操震怒的摔下戶籍,他豁然起身,一副憤憤然的模樣:“徵兵令掏空了孤故鄉的男人,徵寡令又掏空了孤故鄉的女人,男人沒了,女人也沒了,整個譙沛…竟…竟只剩下你們這些老者,如此…孤打這天下?究竟…究竟是為了什麼?”

程昱與賈詡都在曹操的身旁。

賈詡沉默不語,他出身關中…那裡早在十年、二十年前就是這樣的光景了。

只是,不曾想…曹操建立大魏,南征北戰,打到最後,竟也把中原打成了關中,打成了那十室九空。

程昱則拱手安慰曹操:“丞相,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幾年,大魏的征伐的確多了些,特別是去年的後半年,大魏又是徵兵,又是徵寡,譙沛都如此…更何況,是其它城郡呢?”

呼…

聽著程昱的話,曹操長長的籲出口氣,他不由得沉吟道:“這半年,死的人的確太多了!”

是啊,拜那關麟的一鳴驚人,幾處戰場…曹魏死的人比幾年加起來還要多。

這時,一名虎賁軍進來稟報,“啟稟丞相,天子派使者和夏侯惇一道求見!”

曹操沒想到這個時候,天子會派使者,更沒想到,夏侯惇被射瞎了眼睛,還會趕到此間。

他心頭籲出口氣,不由冷笑,“一前一後,還真是會挑時候啊!”

虎賁軍士小心翼翼的問:“丞相,先見哪一個?”

曹操說:“天子使者,豈敢怠慢?讓天子使者先過來…”

說到這兒,曹操看了一眼那砸在地上的戶籍,吩咐縣令,“收起來,下去…”

縣令連滾帶爬的退下,父老里正與一干年邁的鄉親沒有曹操的命令,哪都不敢去,只能杵在這兒。

不多時,天子的使者快步走進,向曹操行禮,“啟稟丞相,臣高廟使者奉天子之命前來傳旨。”

此言一出,一干父老鄉親連忙撩袍跪下。

曹操則慢悠悠的說:“陛下有何吩咐?唸吧!”

使者展開聖旨念道:“自古帝王,詔雖號稱相變,爵等不同,至乎褒崇元勳,建立功德,光啟氏姓,延於子孫,庶姓之與親,豈有殊焉……夫以聖哲之君,事為己任,猶錫土班瑞,以報功臣,豈有如朕寡德,仗君以濟,而賞典不豐,將何以答神,慰萬民哉!”

“今進君爵為魏王,使使持節行御史大夫、宗正劉艾奉策璽玄土之社,苴以白茅,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十。君其正王位,以丞相領冀州牧如故。其上魏公璽綬符策。敬服朕命,簡恤爾眾,克綏庶績,以揚我祖宗之休命。”

高廟使者唸完,叩頭便拜:“恭喜魏王…”

誠如高廟使者念出的,這是一封將曹操從魏公加封至魏王的詔書。

這也是曹操完成修建洛陽後,給予漢室巨大的暗示。

——這魏王,你天子給也就罷了,不給,他曹操一樣會奪。

這本是大漢“房本”向大魏“更名”的倒數第二步。

曹操本該為這件事兒而興奮、狂喜!

只是…

此刻的曹操,聽著這詔書中的一句句話語,他沒有興奮,沒有狂喜,反而感受到了巨大的諷刺…

——聖哲之君,事為己任。

——圖危社稷,君覆命將,龍驤虎奮,梟其元首,屠其窟棲。

——陽平之役,親擐甲冑,深入險阻,芟夷蝥賊,殄其兇醜,蕩定西陲。

這些本都是豐功偉績。

可此時…

面對眼前的境況。

譙沛壯年百不存一,譙沛女人被迫再嫁,個個父老鄉親人心惶惶。

此情此景下,曹操只覺得他愧對家鄉父老…

再聯想到,譙沛都是這副模樣,那?大魏的其它城郡呢?

他曹操只覺得愧對天下。

是啊。

那些陣亡的戰報。

江夏六萬、襄樊三萬五…這些,在曹操的面前劃過時,不過是一個個冰冷的數字,可對於整個大魏,對於一個個大魏的城郡,那便是赤果果‘生靈塗炭’一般的現實。

似乎是見曹操沒有接旨,高廟使者連忙道:“魏王,眼下天時地利人和皆備,魏王已建立不朽之功勳,千萬莫要推遲啊…”

曹操苦笑著問:“天時地利人和?”

言及此處,他轉過身,一邊順著那泥濘的道路,往這譙縣的村落中走,一邊喃喃吟道:

“十五從軍徵,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竇入,雉從樑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穀持作飯,採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不知飴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吟出這一篇侯,曹操的心情像是更加的悲壯…他提高了聲調,他大聲又吟道:“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念之斷人腸——”

話音落下。

曹操看到的是這泥濘道路的背後,那隱藏在“太平”、“安恬”表象下,譙縣十戶九不存的模樣。

是那些屋舍還在,卻已是斷壁殘垣,再無人居住的房子,是整個郡縣…再也沒有了的年輕人!

這…

這就是他曹操為這世道帶來的東西麼?

這就是他曹操奮戰了一生,為這天下帶來的麼?

是麼?

是麼?

曹操還遙記得,他曾經作為太學生時,曾致力於做“帝之輔弼,國之棟樑”,致力於做一個漢徵西將軍,青史留名;

他記得他擔任洛陽北部尉時,立五色大棒,棒打權貴;

他記得他做頓丘令時頒‘十罪疏’還百姓青天;

他記得,他做濟南相時,搗毀邪祠,給生民以希望。

他依舊記得,他屈身侍董,他振臂一呼;

他記得十八路諸侯討董時,諸君北顧,我自西向,卻大敗而還…

他記得…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曹操突然大笑了起來,先是狂笑,可很快變成了隱忍的笑,變成了苦澀的笑,變成了譏諷的笑。

這總總的笑聲,變成了他成為了“魏王”,這個一人之下?不…他已經站在這個時代的最頂端,他已經是那個萬人之上的人。

是那個“無冕之皇”!

可是…他又留給這世道什麼?

他的初心,還在麼?不…他的初心,都餵了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的大笑聲愈發的悲愴。

彷彿在這譙沛故鄉,在這十室九空,在這年輕人百不存一的故鄉,他曹操卻榮登為魏王…這…這是一件何其可笑的事兒?

這是一件何其嘲諷的事兒?

屠龍少年終究是變成了惡龍!

他曹操治下的大魏,又比桓靈二帝,比董卓禍國殃民時強多少呢?

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哈哈哈哈…”

在曹操那愈發悲愴的笑聲中,曹操那年邁的身子突然倒向一旁,他的雙手重重的撫住了額頭,神色難看。

“丞相…丞相…”

“魏王…”

許褚與高廟使者同時張口,也同時奔向了曹操。

痛苦之下的曹操,彷彿意識到了許褚的到來,他抓緊許褚的胳膊,對他附耳道:“虎侯,你…你替孤辦一件事兒!”

頂著額頭處巨大的痛感,頂著心頭巨大的悲愴,曹操低聲對許褚道。

“你派人告訴那孫仲謀,他替孤平了那關家父子,孤…孤把整個淮南,孤把壽春都給他——”

聞言…許褚雙目一凝。

就連許褚也意識這個悲壯的事實。

丞相這輩子知錯、改錯、不認錯、不妥協…可,他竟然在這個年紀,第一次張口妥協了。

因為那關麟;

因為那關羽,丞相…不,是魏王終於還是向東吳妥協了!深深的妥協了!

成都,左將軍府。

夜半時分,一連三封急件擺在了劉備與“好基友”法正的面前。

這些是這段時間以來,積攢在一起的急報。

劉備與法正從江州趕回成都,諸葛亮派人將這些急件一起送來。

第一封是這段時間,襄樊的局勢。

說是間不容髮,風雲變幻,一點都不誇張。

劉備與法正一邊看,眼睛不由得瞪大,看到關鍵處,還會緊張,看到關羽深陷埋伏更是揪心不已,冷汗直流。

可…當看到關羽斬殺于禁,黃忠射殺龐德,關麟那神奇的熱氣球將整個戰場窺探,從而…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

最後的最後,竟是力挽狂瀾…關家軍沒有覆滅,關羽無恙,甚至連宛城都反攻了下來。

局勢…一下子逆轉。

這等從大悲到大喜,讓劉備心頭何止是重重的釋然,簡直是燃起來了。

這仗打的,這轉折來的,眼睛都跟不上局勢的變化,心臟都在“砰砰”作響——

同樣震撼到無法呼吸的還有法正。

他不時的搖頭,又不時的頷首,最後目光緊緊的凝在那“熱氣球”三個字上。

其實,在看到此前戰報上陳述的不利局勢時,法正也在心頭默默的推演,如果是他,如何破局?

他甚至已經想到了兩到三個方略,可無疑…這些方略都不是“萬全”的,都要擔著巨大的風險,也都不如這玄奇的“熱氣球”來的爽快與直接。

不誇張的說,這熱氣球…對戰場的助力是革命性的。

俯瞰之下,一覽無餘,這於戰場上的優勢太大了!

看完這一封信,劉備與法正彼此互視,從兩人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玄奇”,是“不可思議”,是“神乎其技”!

“這關雲旗又一次帶給我們巨大的驚喜…”

法正感慨道。

“是啊!”劉備頷首,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辭藻去形容他對關麟的讚譽。

甚至因為關麟,他已經無法直視自己的兒子。

這簡直是一個在天穹上肆意馳騁,一個在泥地裡玩泥巴!

關麟、阿斗…一龍一蟲啊!

“能發明出這些新奇事物,我並不驚訝,可雲旗竟能將徐元直給請來,這才是讓我驚訝的地方!”劉備說到這兒,不由得感慨:“雲長是佩服元直的,有元直在荊州,我與孔明的心總算是能放下了。”

說到這兒,法正已經取來了第二封信箋,在他看來,諸葛亮同時將三封信一併送來,此舉絕不是偶然為之。

“這封是楊儀的信…”

法正看到了署名,於是直接給劉備遞了過去。

——『楊儀?』

劉備心頭吟出他的名字,旋即突然想到了什麼,“噢,此前我是與孔明商議,派楊儀赴荊州,試試看能否召雲旗至巴蜀,教授阿斗,不曾想,這麼快就回信了。”

說著話,劉備已經展開。

可隨著眼眸望向這信箋中的字,他的面色一下子凝起。

“怎麼?是…雲旗不願意麼?”法正的話剛脫口。

劉備直接把信又遞給了他,“孝直自己看吧…”

法正一看,原來是…楊儀根本沒有見到這位關家的“麒麟兒”,可…透過重重走訪,楊儀發現,荊州離不開這位雲旗公子啊!

法正有些驚訝,感慨道:“不曾想,如今…雲旗在荊州的威望,竟是比雲長將軍還要高!”

說到這兒法正頓了一下,“也是…此番雲長將軍險象環生,若非雲旗的話,這局…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莫說是攻下宛城威脅許昌,怕是連雲長能否全身而退,襄陽能否保全,都是未知!”

“可惜啊…”劉備感慨道:“阿斗頑劣,不服管教,本以為選雲旗這麼個年齡相仿者,更容易循循善誘,哪怕能學到一層,也勝過他如今的脾性,只是…”

“主公…”聽到這兒,法正眼珠子一轉,像是看懂了諸葛亮的深意,連忙提醒,“威公信箋中提出了另一個折中的法子,孔明又將這信與第一封一道呈於主公,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主公可以試試威公提出的另一個法子?”

劉備一驚,然後張口:“將阿斗送到荊州?”

法正頷首,“的確,自商周起,只有諸侯將兒子送入國君身邊,引為質子,從未有國君將兒子送於諸侯身邊,但…主公與古時的那些君主不同啊,主公與二將軍、三將軍的情義,也不是古時那些君主與諸侯可以比肩!”

作為劉備的好基友,法正太瞭解劉備了,別看平素裡法正一直待在劉備的身邊,飯則同席,寢則同床。

但,真要論起情義,劉、關、張桃園之誼是遠在他法正與劉備情義之上,甚至都不是諸葛亮與劉備亦師亦友那份情義能夠比肩。

在劉備的眼裡,關羽是兄弟,絕不是手下大將,更不可以“君王”與“諸侯”的關係論之。

他們是過命的交情。

果然…

隨著法正的話,“哈哈哈哈”劉備爽然笑出聲來,“知我者,孝直也,知我者,孔明也…看來,無論是孔明還是孝直都篤定我會送阿斗赴荊州,追隨在在他這位雲旗兄的身邊,長長見識,學學本事…”

“三人行,必有我師,更何況是雲旗公子這樣的師傅。”法正感慨道:“阿斗赴荊州,此舉可行,當行…”

就這樣,在這一對好基友的對話中,送阿斗赴荊州這事兒,算是定下來了。

只是…隨著第三封信展開,一下子…又為阿斗赴荊州這事兒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怎麼?”

法正注意到劉備眼神的不對。

劉備眉頭凝起,指了指這信箋中的字眼…然後把信遞給了法正。

這是黃月英寄給諸葛亮的信,與其說是信,不如說是家書。

當然,前半部分,黃月英講述的是“關麟”與“沔水山莊”,還有那些神奇軍械的不可思議,這與前面兩封信件可以形成佐證,並不奇怪。

可奇怪就奇怪在下面的內容,黃月英向諸葛亮講述出他的擔憂,即關羽斬關興後,關麟與關羽“決裂”,離開襄陽,帶兵趕至江夏。

如果只是趕至江夏也就罷了,畢竟江夏也是軍事重鎮,北接南陽,東臨淮南。

這裡的防護也很重要!

可偏偏,黃月英信箋中提到,關麟到江夏後,每日沉迷歌舞,每日醉生夢死,紙醉金迷。

儼然,因為兄弟的死,給關麟帶來的創傷極大。

這是心靈上的悲愴!

信箋中還提到了,關麟離開前與關羽曾針鋒相對,這已經是這對關家愛父子許久沒有過的針鋒相對了!

以及…

到江夏後,許多官員的勸阻未果,甚至就連張星彩向母親夏侯涓的哭訴也娓娓寫出。

——『這是自暴自棄,自怨自艾麼?』

劉備心頭不由得這麼想。

法正的臉色也不好看,痛失親人的感覺,的確能讓一個人短暫的迷失,別忘了關麟才十幾歲啊。

他並不成熟,還只是個少年哪。

至於何時能走出來,法正心裡沒底,劉備心裡更沒底…

如果這麼算,把劉禪派過去,那豈不是與關麟一道“沉迷歌舞”、“醉生夢死”、“紙醉金迷”,這…這別說循循善誘了,怕是“臭味相投”吧?

因為這一封黃月英寄來的信箋,原本阿斗…這件老大難,卻已是塵埃落定的事兒,一下子蒙上了巨大的陰霾。

“孝直,你怎麼看?”

一時間,劉備遲疑了,不知道該如何安排。

法正也沉吟著,聽得劉備問他,這才張口,只是語氣帶著些磕絆:“我…我想…我想…”

不等法正把話吟出。

“大哥…大哥…”

門外猶如虎嘯龍吟、雷鳴閃電的咆哮聲搶先一步吟出。

是張飛…

人未至,張飛的聲音已經響徹於這左將軍府。

“俺聽到襄樊那邊來信了,俺從三巴那兒…騎死了三匹戰馬才回來…”

“俺就是問問大哥,二哥那兒都快打到許都,迎回天子了,大哥啥時候讓俺去打那下辨城啊?俺的八丈蛇矛都已經飢渴難耐了!”

張飛話是這麼說。

其實,不是丈八蛇矛飢渴難耐,是他張飛蠢蠢欲動,磨刀霍霍啊…

《鬥戰神》最新的章回下辨戰曹休…張飛都讀了一百多遍了!

偏偏中寫的…他張飛竟然輸了!

這…這…這…

簡直了,張飛不能忍哪——

他必須找回場子,告訴關麟,這一章回必須重寫,他張飛怎麼能輸給曹休呢?

他張飛怎麼能讓曹休給突突了呢?

這…不能夠啊!

這,都快急死張飛了!

Ps:

(恭喜牛奶糖上大封推!耶耶耶…)

(能有如此成績,離不開螢幕前諸位英俊的觀眾老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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