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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帶兵追逐,卻兩度陷入埋伏,損兵折將。

吃了敗仗的關家軍疲憊不堪的回到宛城,呻吟聲、嘆息聲不絕。

鮑三娘恨恨的吟道:

“宛城這麼難打,都兵不血刃的攻下來了,可明明…那些逃竄的魏軍惶惶如喪家之犬,卻…卻接連中了他們兩次埋伏,真是…真是…”

鮑三娘想說“真是窩囊”,可最後“窩囊”這兩個字到了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她想到這次統兵是她的“公爹”啊,哪有兒媳婦說“公爹”窩囊的,這豈不是大不孝?她還想不想進關家的大門了。

王桃、王悅也是灰頭土臉,還有王甫一個勁兒的長吁短嘆,拼命的擦著身上的灰。

只是,哪怕是王甫也忍不住抱怨:“誰能想到埋伏之後還有埋伏,可…那夏侯惇雙目已瞎,就是退一萬步說,他哪裡能如此縝密的心思,同一處地點兩次埋伏,有這麼厲害,當年博望坡那場火就燒不起來了!”

王甫整個就覺得這仗打的匪夷所思。

周倉與趙累從他們身邊走過,這些人立刻收了聲,周倉與趙累彼此對視一眼,眼神中多少也添得了幾許落寞。

明明攻下了城,可偏偏…兩度遭遇埋伏,損失過千兵馬…

整個關家軍灰頭土臉的回來。

這些…還是為這場“不可思議”的勝利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霾。

周倉走到衙署門前,卻被告知,關將軍與侯音太守在議事,不得入內。

於是周倉給眾人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就默默的站在衙署門外,卻依舊時不時的嘆息一聲。

——『還是讓這夏侯惇跑了,唉!』

難免…有些沮喪。

不止是周倉,整個關家軍都有些沮喪。

明明可以將這位曹魏的上將軍抓住的…

唉,唉——

一道道長吁短嘆,在關家軍的兵士中不斷的吟出。

衙署內的關羽,此刻連戰甲都沒脫,露出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

他負手站立在主位前,侯音則稟報:“俘虜後投降的兩千魏軍悉數死在了這兩場埋伏中,敵軍走的匆忙,並沒有去查探這些俘虜的身份,計劃很順利。”

“那就好。”關羽頷首。“可惜死了這兩千俘虜,虧了兩千匹駿馬!”

侯音接著稟報,“成大事不拘小節,死兩千俘虜,這已經是最小的代價了,不過經此兩次埋伏,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個魏軍兵將悉數對李藐心悅誠服,撤退時,這李藐可是眾人擁簇,將士們對他一如對待那夏侯惇一般。”

“哈哈…”聽到這兒,關羽止不住笑了,只是這笑聲很剋制,像是刻意的壓低聲音,他一捋長鬚感慨道:“關某這一敗,整個逆魏勢必大肆宣揚,損關某一人之威望,成李藐之名聲,這買賣划算的很哪!”

與曾經的關羽截然不同,如今,他的這番話極其豁達。

關羽變了,變得不再執著於個人的“鋒芒外漏”;

也不再執著於個人的“羽翼繁榮”,現在的他更在乎的是大局,是整體,也更在乎他兒子云旗那全盤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心念於此,關羽接著說:“即刻,派人傳訊息回去,讓襄陽那邊安心!”

侯音如實說:“劉曄先生帶著黃夫人已經返程,料得很快…襄陽也會知曉咱們這邊的大捷,只是…”

侯音還想說話,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嚥了回去。

關羽看出了他的意思:“侯將軍是吾兒器重的人,有話直說,無需遮遮掩掩。”

侯音這才張口,只是還未說話,倒是這笑聲先一步揚出,“我方才在想,關將軍迫不及待的要把這裡的訊息傳回去,想的…不是想讓襄陽城安心,而是讓雲旗公子安心吧?”

唔…

此言一出,關羽一愣。

可,明明被拆穿了,可關羽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悅,他似乎還很享受這種“父慈子不孝”的感覺。

他甚至還有些從未有過的女人才有的驕矜,他淡淡的道:“隨便侯將軍怎麼想——”

就在這時。

“雲長,雲長…”

是徐庶的聲音,他是在關羽確保宛城內的敵軍被徹底的肅清後,才派人接進城的。

只是,此刻的徐庶一改往昔的沉穩,隔著老遠就大聲張口。

關羽有些意外,走向大門去迎徐庶。

卻見徐庶向左一步讓開身子,然後頗為激動的笑著說:“雲長,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

“黃漢升?”關羽看清楚了來人,正是黃忠黃漢升。

“哈哈哈哈…”黃忠提了下他那蒙古大弓,然後笑著說:“雲長,黃某那幾箭射的如何?”

此言一出,關羽也笑了,“方才還聽人說,黃老將軍二十五箭射殺二十六賊,如此神射讓關某汗顏哪,看來關某也必須要承認了,若是論及弓技,就是三個關羽綁在一塊兒,也不及黃老將軍了——”

儼然,關羽的話讓黃忠頗為受用。

說起來,黃忠這輩子就輸過一次,那便是“關公戰長沙”時。

如今能在這裡,聽到關羽如此讚譽。

這讓黃忠止不住的大笑。

“哈哈哈哈…”

一邊笑,黃忠也謙虛道:“雲長說的是啊,論及弓技,你不是我的對手,可論及刀法,我如何又能與雲長比肩呢?”

這話脫口,關羽也笑了,“哈哈哈…”

一時間,整個衙署中,充滿了笑意。

徐庶看著這無比和諧,又惺惺相惜的一幕,心頭不住的感慨。

——『雲旗這一步走對了,宛城距許都朝發夕至!』

——『如今,一個關羽,一個黃忠…他們若是精誠團結,足以威懾群小,足以震盪許都,也足以逼得那曹孟德無奈遷都了吧?』

——『也足以徹底斷送了那張遼與曹仁的糧草補給了吧?』

——『這仗打的委實痛快呀——』

宛城地處“梅溪河”與“溫涼河”兩河之間,南面是白河。

白河的水直接天際,兩岸是平緩起伏的山巒坡地,風吹向那燒焦了田畝,整個大地一片荒蕪,這就是堅壁清野後的宛城之境。

張遼的大營就駐紮在白河之畔,這裡是行進至宛城的必經之道,也是關羽斷糧後唯一一處撤離之所。

不用埋伏,只需要守住扼要,足以將關羽困死在白河與宛城之間的山巒之中。

此刻,魏軍大營內,張遼背向營門,魁梧的身影投在那掛著的地圖上。

徐晃站在張遼的身側,也有些侷促不安,他單手揣在下巴上,輕聲吟著:“應該有訊息傳回來了吧?”

是啊…

按照此前的情報,今日一早那關羽的大軍就將抵達宛城。

然後…攻城的話,似乎可能性不大,畢竟關羽沒有攻城器械!

那麼…安營紮寨打持久戰,那就正中下懷。

可不論如何,都該有訊息傳來呀。

沒有訊息,反倒是有可能出現意外——

“也是怪了…宛城距此不過百里,快馬加急來報,半日都用不了,可這…”殷署也張口感慨,他與牛蓋彼此互視,兩人均是一臉的詫異。

就在這時。

“報——”一名斥候迅速的趕來,從翻身下馬起,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闖進這中軍大帳,一進門就大喊:“不好了,不好了…宛城失陷,宛城失陷…”

隨著這一道聲音,張遼下意識的心頭一緊。

徐晃卻不可思議的問:“你說什麼?夏侯老將軍不是在宛城麼?那關羽就沒有攻城器械,這宛城…這宛城…怎麼可能失陷?”

這斥候磕磕絆絆的道:“球…天上有一個飛球,然後從那飛球中,一箭射出…正…正中夏侯老將軍的右眼,然後又一箭射出,射殺了少將軍…之後,那飛球中不斷的有箭射出,百發百中…人人自危。”

呃…這…

聽著這斥候的話,張遼、徐晃、殷署、牛蓋,他們都懵了,一臉茫然的模樣,他們感覺他們的智商被侮辱了。

什麼飛球?什麼天上?

怎麼飛球就能在天上?怎麼這飛球中就能射出箭矢?還百發百中!

百你妹啊——

這是啥?天譴麼?天降神箭?天降正義麼?

徐晃與張遼還在迷茫,牛蓋卻一下子拎起了這斥候,他宛若一隻憤怒咆哮著的獅子,直接怒斥道:“你特奶奶的少在這兒放狗臭屁!”

這斥候嚇了一跳,他的嗓音卻都在發顫,顫的十分厲害,可口徑卻是一如既往,“真的…就在老將軍與少將軍中箭之時,那些…那些宛城原本的守軍都反了,他們開啟了城門,他們將關羽與關家軍悉數迎了進來…這才…這才兵敗如山倒,宛城…宛城失陷了。”

“對了…對了…”這斥候宛若又想起了什麼,他連忙道:“定然…定然是那天上的大球將敵人送入了宛城,這才…這才策反了宛城的守軍,這才……”

“啪”的一耳光,不等這斥候把話講完,徐晃直接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宛城丟了就丟了,大意失宛城,不是丟不起!

可你卻編纂出一個天上的飛球來?這簡直是在把他們這些將軍當傻子了!

而隨著這一巴掌,整個此間一下子安靜了。

就在這時,“報——”又一名探馬趕來。

要知道,打探情報,張遼與徐晃派出去的何止幾十名探馬,就是為了防止有人胡說八道。

往往重要的情報都需要彼此互相佐證…

就在這時,探馬已經進入軍帳。

徐晃當先問:“宛城丟了?”

“丟了!”這探馬連忙重重的點頭。

“你說,宛城是怎麼丟的?”徐晃接著問。

“天下突然出現一個飛球…”

這…

“……”

沉默了,一下子,整個營帳中鴉雀無聲!

唯獨這探馬的聲音在空氣中顯得有些顫抖且單薄。“是…是天上降下來一個飛球,有敵人在這飛球中,然後…從飛球中射出一箭,一箭正中夏侯老將軍的眼睛,城內同時發生暴亂——”

“……”

安靜,所有人都很安靜。

如果一個人是胡說八道,可第二個人的話依舊如此,要知道…他們都是魏軍中信得過的探馬、斥候,那麼…

天降神箭?就是真的了。

那麼…這是老天爺懲罰大魏麼?

人們對於這等未知的事物,特別是從天而降的事物,往往充滿畏懼。

哪怕是這些曹魏的將軍也不例外。

說起來,這軍帳內的每一個將軍都是身經百戰之輩,可打了一輩子仗,似乎他們中沒有一個能理解這樣空襲的戰法?

從空中射下的箭,越想越覺得扯蛋哪!

不過,至少他們明白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宛城…真的失陷了,夏侯惇真的被射瞎了眼睛,城內出現了叛亂,兵敗如山倒。

徐晃是第一個回過神兒的,他想到了他們的十餘萬兵馬,想到了這些兵馬每日軍糧的開銷。

“文遠…宛城若失,那我們…我們這些軍隊的糧草…”

呼…

徐晃的話讓張遼不由得深深的撥出口氣,他沉吟了一下,可就是這麼一下子的沉吟,讓他想的更多,更遠。

張遼沉聲道:“更可怕的還不止是糧草,而是許都啊…”

張遼的手指向輿圖,他拇指按在許都城的位置,食指已經能按壓到宛城。

這麼近…就是這麼近,足以朝發夕至。

這也是為何當年曹操在官渡之戰前必須擊敗張繡,將宛城奪回來。

這是臥榻之側,他人酣睡啊!

被張遼這麼一指,徐晃、殷署、牛蓋的眼眸望向這輿圖,看到這兩地之間的距離,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現在的局勢是,張遼、曹仁這邊的曹軍主力被困於這漢水以北的樊城一隅,卻又被襄陽與宛城夾在中間。

同樣的,宛城也被張遼、曹仁與洛陽、許都夾在中間。

這給人的感覺,就是接下來的部署、決戰,兵馬排程…很有可能決定天下的歸屬。

“必須北上圍了宛城…”張遼當即下令。“至少這樣,可保許都無虞——”

就在這時…

一名張遼的親衛也匆匆的闖入了此間大帳,他像是有事兒稟報,卻避開了眾人,行至張遼的身側,嘴巴幾乎帖在了張遼的耳朵上。

隨著他的稟報,能夠清楚的看到張遼面色的急轉。

這話還沒說完,張遼豁然起身,他此刻的表情,比聽聞宛城失陷,還要激動…

而在那碩大的眼眸下,張遼不可思議的張口,聲調中滿含悽愴與不可思議。

“你是說?她…她死了?”

——大獲全勝。

當宛城的戰報傳回,關麟,或者準確的說,是整個襄陽城總算是長長的籲出口氣,心頭的大石頭安然落地。

黃忠還是射的準哪。

老爹關羽還是能打的呀。

侯音還是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熱氣球的話…果然,歷史的經驗表明——科學技術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第一生產力。

當然,這不算什麼,都是計劃中的,讓關麟感覺出巨大的驚喜的是李藐。

因緣際會,這都是命啊!

夏侯惇變成了“瞎”侯惇;

李藐帶著瞎侯惇與曹植成功突圍,甚至兩度設下埋伏,“重創”了來追擊老爹關羽。

這一番番謀劃,這一次次埋伏,儘管是演的,儘管是事先部署、安排過的,可架不住依舊精彩且沒有破綻!

這讓關麟在心頭感慨:

——『李藐這狂士是開掛了吧?』

——『果然,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讓人成長的地方!李藐已經今非昔比了!』

陸遜不知道這麼多內幕,只是從戰報中能看出,宛城攻下來了,儘管還有兩次遇伏的小插曲,但無傷大雅。

“宛城真給攻下來了,這下曹操可睡不踏實了。”

隨著陸遜的話。

關麟頷首,“這也是我爹離許都城,最近的一次了!”

陸遜補充道:“雲旗不可大意,這也是局勢變得錯綜複雜的開始,是雙方彼此間未來博弈中更兇險的一次。”

說到這兒,陸遜頓了一下,然後一雙眼眸轉到了輿圖上,他試著分析起來:“二將軍佔據宛城,無疑斷了張遼、曹仁的糧道,可同樣的,張遼與曹仁佔領的漢水以北,樊城、偃城、新野城也斷了二將軍的糧草啊!接下來…雙方的謀算都會變得更兇險,一失足或將成千古恨。”

面對陸遜的分析,關麟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過,依我之見…張遼的壓力比我爹要大的多,我爹手上不過是兩萬張嘴,可張遼手上那是十幾萬張嘴…怕就是樊城的囤糧,也不夠這十幾萬張嘴造的!”

聽到這兒,陸遜微微沉吟,然後目光轉到了輿圖上的張遼所在的位置,“雲旗,你覺得張文遠會不會孤注一擲,轉守為攻,繼而…圍了宛城呢!”

“會…”關麟不假思索,“若是他一定會…哪怕是頂著我爹的埋伏也一定會如此,至少這樣能讓許昌、洛陽的壓力驟減,也可以提供給曹操唯一一條避免遷都的可能性!只是…”

關麟故意賣了個關子。

陸遜可好奇了,連忙問:“可是什麼?”

關麟的嘴角咧開,露出了幾許笑意:“我估摸著,張遼很快就該離開這戰場了,他之後的戰場只會是東吳!”

啊…

陸遜聞言一驚,儘管張遼這一仗打的…最終的結果並不樂觀。

可他依舊想不通,如今夏侯惇嚇瞎;

曹仁在樊城;

夏侯淵在漢中;

五子良將已經死了倆,徐晃、張郃更是敗軍之將…現如今能統兵,且威望夠高,能夠在這襄樊戰場的,似乎唯獨剩下一個張遼。

把他調走?那這襄樊戰場,曹操是不要了麼?

還是說,曹操真的打算遷都,動搖國本?避其鋒芒?

一時間,一系列的問號浮現於陸遜的眉宇之間,他望眼欲穿般的凝視著關麟,迫切想從他的話中尋找出答案。

與陸遜的緊張形成鮮明對比,關麟一如既往的表現的很輕鬆,他淡淡的解釋道。

“那華佗的女弟子,為我爹刮骨療毒的卓榮,她死了…死在了八公山,是曹軍護送他過去的,卻中了東吳的埋伏!”

說到這兒,關麟的語氣低沉了一下,像是感慨於卓榮那“意外”的死,卻能夠為荊州贏得一個局勢上的主動。

這…

陸遜也驚訝於這一條情報,他帶著些許質疑的問:“這事兒,是真是假?”

“這可不是我胡編杜撰的…”關麟一攤手,“是你們東吳的年輕將軍,淩統凌公績親口告訴我的…”

“卓榮死狀悽慘,身中三箭,血幾乎從身上流乾,至於…這次的埋伏,從那埋伏的東吳兵勇,以及護送的曹魏兵隊來看,淩統覺得這是一場陰謀…一場惡意害死卓榮姑娘的陰謀!”

說到這兒,關麟頓了一下,像是恍然間想到了什麼,連忙道:“倒是忘了先告訴伯言,你的老鄉淩統他來了!”

“他是今早投誠來的,他見到我時的第一個舉動是握緊我的雙手,接下來他便鄭重其事的告訴我,要助我‘誅曹滅吳,一個都不能少’,我能感覺出來,他對曹魏、東吳怨念可比伯言你昔日來時,要大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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