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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音繞樑,不絕於耳。

不止是劉曄,關麟的話讓整個牢獄中所有人。

那些聞訊趕來的文武,那些宿命中本註定是小人物、是普通人的尋常文吏。

那些註定在這個時代的塵埃中沉寂的底層武人。

他們所有人眼眶微紅,喉嚨沙啞。

甚至隱隱還帶著“啜泣”!

彷彿…

關麟的話點醒的是他們這些“普通人”內心中最大的悸動…

引燃著他們那本就在踐行的信仰,讓他們抬起頭,又一次看到了決心與希望!

不止是這些人…

後世,蜀漢擁有最多的擁簇者,擁有著最多的感動。

這是為什麼?

不正是因為蜀漢的成長與悲壯,就像極了我們這些普通人麼?

劉備一生的經歷,不跟我們普通人一樣值得同情麼?

一開始的織蓆販履,這便是我們普通人的起點。

中途時經歷了無數的挫折和苦難一直寄人籬下。

這不就是我們普通人的一生麼?我們和劉備一樣,被資本壓迫著,被生活所折磨著。

房價、物價、教育讓我們舉步維艱。

我們無比“辛苦”的活著…

我們被迫做去“不想做”的事兒,被迫被一個個老闆無情的壓榨!

這不如劉備一般,也是另外一種別樣的寄人籬下麼?

劉備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我們普通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們始終在躺平與奮進間掙扎。

我們嘴上說著躺平,可生活的壓力,根本不允許我們躺平,我們依舊目光堅定,像劉備一樣,向著我們既定的目標不斷前進。

劉備這一生最高光的時候是有資格與曹操一絕雌雄的漢中戰場!

但最終,他依舊無法實現自己畢生的理想——興復漢室、還於舊都!

乃至於,最終帶著一生的遺憾,白帝託孤…抱憾離場。

普通人的一生,又何曾不是如此呢?

我們用盡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的努力,或許最終能獲得一個機會,一個與“天之驕子”、與那些生下來就擁有一切者,同臺競技的機會。

劉備身為沒落宗室,曹操卻生為巨宦之家!

普通人生為騾馬,卻有人生在羅馬!

劉備與曹操的資源不是一個級別的。

普通人與生在羅馬之人相比,他們的社會資源…怕是用“一比十”來比喻,絲毫不過分。

普通人幾十年的努力,或許不如生在羅馬者灑灑水…

而普通人貫穿一生的奮鬥與堅持,貫穿一生的越挫越勇、百折不撓…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跨越階級,與那些“生在羅馬”的人“如期而遇”又“同臺競技”麼?

或許,他們面前的是同一條起跑線,是一個公平的機會。

可為了這個所謂公平的“機會”,雙方付出的努力,不可同日而語!

歷史上的劉備失敗了!

可他已經做到了一個普通人能做到的極致。

他或許為了勝利也“不擇手段”過,也“利益當前”過,也去營造自己的人設過,也虛偽過,也厚黑過…

可他為的是“避害”啊,是用一生做賭注,拼下與曹操的一個“決雌雄”的機會啊!

他的經歷和我們普通大眾的生活不謀而合!

我們會都產生了共鳴,我們會因為他的高光而喝彩,也會因為他的落寞而感同身受…

這就是劉備的魅力。

這就是蜀漢最富有浪漫主義色彩的原因。

這才是蜀漢“備”受推崇的原因哪!

散了,隨著關麟將這一番“長篇大論”吟出。

諸葛恪適時的給廖化他們使了個眼色。

接下來的時間,該留給關麟,也留給劉曄…該是這一對未來“主僕”最終抉擇的時候了。

在廖化、糜陽、糜路、士武等人的勸離下…

牢獄中的人紛紛退出。

他們步履沉重,面色異乎尋常的堅決。

待得走出牢獄…

迎著牢獄外的火把,可以清楚的看到,包括關羽、張飛、馬良在內,每一個人的眼眶中都含著淚。

像是感動,又像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鼻子有些酸,腦袋中尤自“嗡嗡”作響,彷彿關麟的話尤在迴盪。

且…振聾發聵,沁人心脾!

張飛是最早從這種狀態中甦醒過來的,他直接把話題轉移到一個並不那麼傷感的地方,“想不到,曹操這廝做了這麼多喪盡天良的事兒,早知道他如此大奸大惡,當年十八路諸侯討董時,俺就該直接給他身上捅一千個透明窟窿,讓這該死的曹賊,這些年屠這麼多人!”

不怪張飛憤怒。

漢桓帝永壽三年,是大漢最後一次人口統計,全國人口共1668萬戶,5649萬口。

而在三國,263年魏滅蜀時,蜀國人口28萬戶,94萬口;

魏國66萬戶,443萬口;

吳國滅亡時(280年),53萬戶,230萬戶口;

考慮到三國時期,存在大量的隱戶,經學者大致估算,三國之後人口的真實數量是1400萬口!

也就是說,華夏大地,一百年,消失了4200萬人,七去其六。

這才是真正的三國,不只是歷史上記載的群雄並起、英傑輩出、忠肝義膽…而是匪禍叢生、餓殍遍野、兵荒馬亂;

更不只是曹操飲酒高歌時,那“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豪情萬丈,更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的滿目荒涼。

可以說,造成人口大量消失的是瘟疫、是戰亂。

這些在這個時代是不可避免的。

可…有一樣卻是能避免的。

——屠城!

不誇張的說,煌煌華夏,煌煌三國。

一百年,消失四千萬人這件事兒!

作為三國第一屠刀的“曹丞相”,勢必書寫出了屬於他的那一份“濃墨重彩”!

作為對比,不管是《三國演義》還是《三國志》中,唯一沒有記載屠過城的諸侯,唯有——劉備!

他的所作所為“彌足珍貴”!

仔細想想,也不難理解。

屠城屠的都是普通人,劉備本就是個普通人,他會屠自己麼?

“好一個‘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好一個‘屠城殘殺平民百萬’…”吟出這一句時,關羽的手都不由得握緊。

他有些後悔了…

後悔在那雲夢澤的盡頭,那最後一段的華容道,放了曹操一命!

這一刻的關羽,他意識到了華容道時,他是何其淺薄?

他是“念及舊情”“義釋曹操”得了美名!

可這百萬平民的屍骨,這些被迫捲入戰亂中本該無辜的黎庶,誠如雲旗所言,他們的命就不是命麼?

這一刻的關羽,他意識到他心中的“義”充其量是小“義”。

真正萬民的“大義”,他關羽不配!

甚至,若非雲旗今晚的一番“醍醐灌頂”的話。

他關羽還自詡高義!

呵呵…

高義,自詡高義!

第一次,關羽感覺自己的臉脹的厲害,他就有一種“臉都不要”的感覺。

如此森冷的氣氛下。

馬良適時開口感慨道:“關公,三將軍,固然,曹賊的惡行觸目驚心,可我更驚訝的是,那曹賊的惡行…雲旗竟然都知道!”

說到這兒,馬良頓了一下,再度張口,這一次比方才的話更鄭重了許多。

“關公、三將軍…你們可曾發現,若是方才雲旗的一番話羅列在一起,傳揚出去,傳遍荊州、傳遍巴蜀,也傳往中原大地,傳往北境…那會如何?”

這…

張飛一敲腦門,他的腦回路稍微慢一點。

關羽卻是丹鳳眼驟然瞪大,“若是傳出去,勢必天下十三州震動,勢必我荊州人士、巴蜀人士對那曹賊同仇敵愾,也勢必引得中原與北境的動盪不已!誰為甘願為一個殺人惡魔效力呢?”

“是啊!”馬良感慨道:“雲旗的這一番話,傳在我們耳中是震撼,是感動,可若是傳揚到北方,將曹操的罪行昭然於天下,那無疑…將頂得上十萬雄兵,若再是借劉曄之口,傳天子之意,發出一封《討賊檄文》,那這一篇檄文的威力,怕是遠遠要勝過昔日陳琳的那一封!”

“而這封檄文上,那一個個屠城觸目驚心的數字…是曹操無論如何洗,都洗不乾淨的存在!是一把利刃,直接能插到曹魏的中心命脈,也插到曹操的心臟之處!”

隨著馬良的一番話,關羽眯著眼,他沉吟道:“怪不得…雲旗方才對劉曄提及‘借你之手,與他一搏’,好一個‘借你之手,與他一搏’!”

這…

隨著關羽與馬良的話傳出,這一句句的,張飛有點反應不過來了,他一邊敲著腦門,一邊思索。

到最後,索性也不想了,當即一攤手,感慨道。

——“二哥說的是啊,俺也這麼覺得!”

夜幕低垂,星光點點,空落落的江陵街道上一片淒冷,因為漆黑,馬車外的路徑模糊難辨。

隱隱可以聽到。

馬車內有人傳出:“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呵呵,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還真是諷刺啊!”

這是魯肅吟出的。

諸葛瑾連忙問:“大都督也認為那曹賊太過殘忍了麼?”

“唉…”魯肅沒有回答,可幽幽的一聲嘆氣中,彷彿又已經吟出了答案。

諸葛瑾微微頷首,沉吟了一下,又問道,“那大都督覺得,劉曄會降麼?”

魯肅也微微沉吟,然後吟道:“會!”

語氣雖輕,可從表情上能看出,他吟出這個字時的堅定。

“為何呢?”諸葛瑾反問,“曹操任司空時,這劉曄擔任的便是司空倉曹掾,是曹操身邊的近臣,進攻張魯時,又任劉曄為主薄,後又任行軍長史,兼領軍隊,曹操這些年的惡行他豈會不知?如果僅僅是這些就歸降…那信念未免太容易崩塌了些吧?”

“不是這個…”

魯肅淡淡的搖了搖頭。

諸葛瑾繼續說,“那就是漢室的餘烈與尊嚴麼?劉曄…終究不過是一個沒落的漢室後裔,雲旗的話是振聾發聵,可依我看,或許能振奮荊州文武,但對劉曄,終究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這劉曄豈會在乎漢室的餘烈與尊嚴?”

“也不是這個。”

魯肅又一次搖了搖頭。

“那是普通人?玄德公的魅力,和他身邊這些普通人?”諸葛瑾接著問。“這些話聽聽還好,未免太過虛無縹緲了吧?”

“也不是。”魯肅三次否定,他終於開口了,“子瑜啊,我之所以篤定劉曄會歸降,而且是心悅誠服的歸降,不是因為別的,乃因為希望啊,希望是最虛無縹緲,最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可他就是能作為領航的桅杆,點燃起人心中的火焰。”

“以往我還沒有覺得,可聽過雲旗的這一番話,我只覺得振聾發聵,莫說是劉曄看到了漢室中興的希望,便是我魯肅…也…也彷彿看到了!”

啊…希望?

諸葛瑾還是不能理解。

魯肅說的話,每個字他都能聽懂,可連在一起,他有些茫然了,他甚至不知道這所謂的希望是什麼。

“大都督的意思是,雲旗的這番話給予了劉曄希望?”

“不!”魯肅回道:“不是雲旗的話,而是雲旗啊!”

“他何止是讓劉曄看到了希望,也讓所有荊州、所有巴蜀人士都看到了希望!讓全天下那些心中有漢的人士看到了希望,他關麟關雲旗,他就是希望啊!”

言及此處…

魯肅深深的感慨道:“我若是劉曄,怕只是因為雲旗一人,我也要心悅誠服的歸降了,然後追隨著雲旗去逐夢,去逐光!”

這…

諸葛瑾微微一怔,他能感受到。

彷彿,眼前這位東吳大都督,他的眼睛裡這一刻出現了光!

劉曄已經被帶到了賊曹掾屬內的一處偏房。

這裡比方才的牢獄要乾淨的多,只是,寬闊的房間內,唯獨他劉曄一人,反倒是顯得有些冷清。

劉曄黯然的坐在床上,他的雙手、雙腳上依舊戴著鐵鏈,形容憔悴,無精打采。

關麟推門而入,手中拿著鐵鏈的鑰匙。

“方才衙役才拿來鑰匙,我來為劉先生解開這繩索吧?”

關麟看著坐在床榻上的劉曄笑道,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劉曄的近前。

“我勸公子還是不要解了。”劉曄感慨道:“我二十歲時,天下大亂,揚州地方的豪強們大多不願抑強扶弱,而且一個個狡猾殘暴,他們擁兵佔據山頭,其中就有鄭寶、張多、許乾等人,那時候曹操派使者來見我,我為表決心,直接在酒宴上手起刀落,割下了鄭寶的首級!我斬殺鄭寶時,與他的距離就像是今日,我與公子的距離一般。”

劉曄本是哄嚇關麟。

可關麟絲毫不害怕,他依舊微微躬身,去用鑰匙解開劉曄手腳上的鐵鏈。

一邊道:“劉先生說的是二十歲時,怎生不說七歲、十三歲時的情景呢?”

“七歲時,劉先生的母親臨終前告訴你,你父親的僕人有誣害人的秉性,擔心死後會出亂子,讓你與哥哥長大後能除去此人!十三歲時,就按母親遺命,斬殺了父親寵信的侍者,名聲大噪!若這件事是真的,劉先生斬殺侍者時,一定比你、我二人如今的距離更近上一些…”

言及此處,鐵鏈已經完全解開。

關麟繼續說,“不過劉先生沒有提及這個,晚輩大膽猜測,這事兒假的吧?誠如…‘孔融讓梨’、‘臥冰求鯉’,這個世道不編些段子,還真沒辦法揚名?若是沒有這份‘亡母遺言’、‘孝感天地’的段子,劉先生又如何會讓人見識到你的膽識,且被月旦評評為佐世之才呢?”

關麟的話讓劉曄微微一怔。

不過很快,“哈哈哈哈…”他大笑起來,“關麟關雲旗是麼?你小小年紀,卻什麼都知道啊!無論是中原,還是北境,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過獎——”

“雲旗啊雲旗…”解開了鐵索的劉曄,他一把拉住了關麟的手,手上突然用勁。“你今夜又是講曹操的罪行,又是講漢家的餘烈與尊嚴,最後又說出了那番普通人的奮進之語,莫非…你以為…只憑這些,就能讓我劉曄心悅誠服的歸降麼?”

唔…

劉曄的話讓關麟一怔。

這是意料之外…

關麟本以為,他那一番感染力十足的話語,那希望與信仰足夠了呀。

可現在…

“哈哈…”劉曄握著關麟的手,可臉色卻忽然變色冷笑,“我身為曹操的近臣這麼多年,難道,曹操的罪行我劉曄會不知道嗎?你說了他十次屠城?可你又豈知道,華容道時‘遇泥濘,道不通,天又大風’,曹操是逼著疲弱計程車兵跳入那些坑中,再填上草,這才使得騎兵能夠踏過!而這些‘羸兵’最終為人馬所蹈藉,陷泥中,十有九亡!怕是他們的亡魂,如今還在那雲夢澤遊蕩!”

“你可知道,曹操性格嚴厲,掾屬辦理公務,常常受杖刑,陳郡陽夏人何夔,身為曹操屬吏身上時刻帶著毒藥,決心寧死也不受侮辱!你又何曾知道,曹操下設校事府監查百官,每年校事府殺掉的官員,數以千計!所謂——憑寵作威,奸利盈積,朝野畏憚,莫敢言者!”

“你可知道,曹操設下的屯田制,一旦屯田,再無人身自由,屯田百姓吃不飽、逃亡、造反…時有發生!你可知道,做曹操的兵,一旦逃亡,‘考竟其妻子,曹操患猶不息,更重其刑’。你可知道,攻下鄴城後,曹操這邊祭奠袁紹,‘臨祀紹墓,哭之流涕’,那邊卻凌辱殺害袁紹家人,‘袁氏婦子多見侵略!’你可知道…”

一句句觸目驚心。

不誇張的說,關麟感覺他說出的曹操的黑料已經夠多了。

可…

在這劉曄的口中,事關曹操黑暗的一面,彷彿猶如江海一般,連綿不斷、滔滔不絕。

關麟臉上不由一抽,心頭感慨:

——『若是讓你寫本《曹瞞傳》,這要傳出去…怕曹操的心態得崩啊!』

當然,從劉曄的話中,關麟體會出了別樣的深意,“看來…曹操的殘忍,劉先生比我更清楚,是我草率了!”

劉曄“哈哈”大笑,直等他笑完後,才點了點頭,“雲旗公子是有一張詭辯之口,我直說吧,無論你吟出的是那曹操的殘忍,那漢室的餘烈與尊嚴,還有普通人的奮進…這些,我都能跟你說上更多,跟你說上三天三夜,這些,也不足以讓我劉曄歸降!”

頓時,關麟就感覺有點尷尬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打從心底裡生出一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

不愧是月旦評評價為“佐世之才”的人物;

不愧是在曹營中,因為“膽識過人”、“識破偽盟”、“料事如神”而聞名的人物;

更不愧為歷史上算準了劉備會發動夷陵之戰,且算準了孫權假意臣服“籌謀畫策”般的人物。

倒是關麟小看他了。

儼然,單憑話術中的感染力,還不足以讓這位“佐世之才”心悅誠服,草率了呀!

一時間,場面陷入了尷尬,然而就在這等尷尬之時。

劉曄鬆開了關麟的手,然後扶著床榻站起來。

先是舉手加額如揖禮,勉力彎腰。

鞠躬!

然後是直身雙膝同時著地,緩緩下跪,伴隨著“啪嗒”的一聲,額頭貼在手掌上,這叫——拜。

關麟覺得這一幕好熟悉啊…

當初張仲景“認主時”不就是用的這一套麼?

先是“鞠躬”,再是“拜”,最後是“興”…

果然,不出關麟的預料。

在“拜”禮後,劉曄直起上身,同時手舉到齊眉的地步,最後的“興”禮也落下了。

這…

如此翻轉,讓關麟看的目瞪口呆,且驚且疑,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劉曄不是說,這些話術…不足以讓他歸降麼?』

——『不是我自作聰明麼?』

“雲旗公子。”劉曄行過這套大禮後,他的雙眼赫然已經通紅,“我劉曄自問從不是一個高義之士,也沒有那些個扭轉乾坤,力挽狂瀾,興復漢室,救天下黎庶的理想,我早已看透這個世道,這亂世中能活下去已經是極其不易!什麼功名、利祿,我統統都不那麼看重…我一生所圖,只要活下去,且能活的體面一些,且能活在勝利者的身邊。”

“便是為此,我一生追尋的、效忠的,唯獨是我以為的最終勝利者…只有最終的勝利者,能讓我苟活於這亂世之中…不用再夜夜擔驚受怕,以往,曹操雖兇殘、暴虐,但我篤定他能贏到最後,因為我相信我的眼力,只有足夠心狠手辣者,才能夠在這亂世立足!”

“我並非以為玄德公的仁義、善良不好,可事實就是這樣,在這亂世做一個好人太難了,而做一個好人又要活下去,那需要比惡者更熟知大惡大毒!可今時今日之荊州,今時今日之玄德公不同了,他的仁義之上多出了一把‘屠刀’,一把指向那曹操,讓他膽戰心驚的屠刀…而依我之見,這把屠刀就是你關雲旗啊!”

“一個身處荊襄,卻能將曹操的惡行悉數掌握,這應證了你關雲旗的手段,這也說明你在曹魏的疆域,在校事府的監視之下,依舊能眼睛遍佈,這等手段…讓人震撼,這是此前我從未想到過的;”

“以往,我聽說有個黃老邪,略施小計,就讓虎豹騎魂歸落日谷,就讓曹仁暈厥,曹純赴死,就讓文聘殞命伏虎山,就讓滿寵葬於關家寨,就讓江夏異主…就讓荊州固若金湯的局面一夕間崩塌、碎裂!”

“那時我還在猜想,這黃老邪到底是誰?可…今日我看出來了,雲旗公子既能將曹操的惡行,甚至那些曹魏的機密悉數掌握,雲旗公子的眼睛,雲旗公子的手段又是凌駕於曹魏校事府之上,如此…人物,又如何不能佈下這荊州的一個個局呢?哈哈哈哈,我算是看出來了,黃老邪就是雲旗公子吧?那個始終用一雙看不見的手,將整個荊州,將整個曹魏玩弄於鼓掌的是你吧?雲旗公子!或者說是——黃老邪!”

“雲旗啊雲旗,因為你的那些軍械,曹操在面對玄德公時的絕對優勢沒有了,因為你的那些計謀,如今的曹魏舉步維艱…我劉曄一貫自詡眼界非凡,三十年來,除了荀令君的眼力外,我自詡識人之能為當世第二。今夜雲旗公子這一番話,我如何看不出雲旗公子手段之兇猛、陰狠、厲辣、果決!我又如何看不出,有你相助,玄德公哪裡是如魚得水啊,簡直是飛龍在天,當今的局勢,攻守之勢異也,異也!”

“我劉曄今日是心悅誠服的歸降於你,雲旗公子,你讓我驚到了,而我所求的,不過是附在你驥尾之上!所謂——附之翼尾,可行千里!只要能在這亂世中活下去,能活的更體面一些,也能一步步的享受,追隨在你之後的那最終的勝利的感覺,我劉曄一生足以!”

言及此處,劉曄拱手鄭重道:“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我劉曄降了,歸降於玄德公,歸降於關雲長,也歸降於你雲旗公子!從今往後,雲旗公子但有差遣,某一定鞍前馬後,追隨到底!”

好一番話——

宛若波浪一般,一股接一股,洶湧的厲害,澎湃的厲害!

此刻的關麟,他的心情尤在激盪的情緒之中…

過了片刻,他方才鄭重點頭。

“好——”

一個顫音之後,關麟語氣鄭重。

“——我得劉先生,南陽可得,襄樊可定,宛洛可平!”

Ps:

(這一章都快頂兩章了。)

(晚上還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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