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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和為貴、擱置爭議、共同北伐,和則兩利,鬥則俱傷!”

孫權鄭重其事的向兒子孫登囑咐:“這二十個字,登兒你要牢記,且每日提醒孤!”

這一句話語氣極重。

儼然,關麟提出的這二十個字,將成為東吳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戰略準則。

孫權又想到了什麼。

似乎,他不能讓這這份戰略沒有期限。

他淡淡的補充一句:“至少,這二十個字,要持續到淮南與交州攻陷之前!”

孫登拱手:“孩兒記下了。”

而留下這麼一句,孫權的目光幽幽。

——汪汪!

伴隨著小狗的叫聲;

伴隨著衙署外,那“曹操河”上吹來的河風…

孫權彷彿看到了東吳的疆域不斷的向交州、向淮南蔓延。

看到了他手中的城郡,看到了除江東之外的交州、揚州,也看到了青州、徐州、幽州…

『伯符,當年你北伐的,孤也做到了!』

『東吳與曹魏的攻守之勢異也!』

這一刻的孫權,他彷彿看到了所有臨海的州郡,均在他孫權的掌控之中,然後以此為基,不斷地向中原,向內陸拓展。

漸漸地,成就出那一番王霸之業。

這又是一幅何等恢弘、雄偉、壯闊的藍圖啊!

前面就要到江陵了。

張仲景的馬車中,傳來醫者特有的“望、聞、問、切”。

“除了劇烈的搏鬥之後,會有短暫的心慌心悸外,可還有呼吸急促、胸悶的症狀?”

張仲景坐在一邊,他的義女貂蟬在打下手,對面坐著的正是士武。

按照關麟的吩咐,士武要經過一次“嚴格”的診斷,確定沒有帶什麼病症,才能夠成為關麟的護衛。

此刻,聽張仲景問。

士武撓撓頭,“其實這都是極其輕微的…若不是仲景神醫問,我從未當回事兒,許多時候,出現這些情況,只睡一覺就過來了,料得不是什麼大事兒。”

“這些,我都記下了。”張仲景輕輕頷首,他朝貂蟬示意。

貂蟬連忙卸下了一些簡單的醫具…

士武則問道:“我這算透過了麼?”

此言一出,貂蟬“噗”的一聲笑出聲來。

“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急著去做四公子護衛的。”

士武一本正經的回道:“我不一樣,我是領著任務,要保四公子的周全…四公子的安危可關係著我們交州士家全族人的存續。”

這一番話脫口,貂蟬收起了她那散漫的笑容。

張仲景則鄭重道:“已經透過了,我會告知雲旗公子,你隨時可以去他身邊護衛。”

士武鄭重的拱手…“多謝仲景神醫。”

說罷,他迅速的走出了車廂,他撐住馬車的一邊,然後一躍跳下。

胳膊上是孔武有力,身手卻也異常敏捷。

看著他的背影,貂蟬不由得感慨道:“如此精壯,似乎,不應該有所病症吧?是不是雲旗公子想多了…”

“四公子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啊。”張仲景感慨道:“就像是那翼德將軍講述的,蜀中法孝直的父親法衍,不也是因為輕微的病狀,不以為意,突然就猝死了麼?還有那法孝直…他如今的症狀與其父一般無二,也是找不出癥結所在,或許這世間有許多疾病…超出了現有的醫理,無法解釋呢?”

“何況…按照雲旗公子所言,怕是這位士武將軍的母親誕下他時,已經五十往上了,這等年紀的產婦,本就稀少…很難講,是否會對孩兒有些影響。”

說到最後,張仲景“唉”的一聲嘆出口氣。

這幽幽的嘆氣中,卻是飽含著對醫學的嚴謹與敬畏。“總而言之,這位士武將軍,目前雖有些症狀,卻並不明顯…權且先密切觀察著吧!”

“女兒記下了。”貂蟬重重點頭,“那如果義父無事的話,女兒就先告退了…”

說話間,貂蟬也準備下了馬車。

這一處馬車是關麟為張仲景專門準備的,車廂中擺放著許多醫書,方便他在路上品讀這些醫書。

故而,哪怕是義女貂蟬,也不敢叨擾。

只是,貂蟬要走,張仲景卻連忙喊停:“紅昌,伱且等等。”

啊…

貂蟬回過頭,直視向義父張仲景的目光。

她這輩子見到過太多人了,太多不同的眼神,而從義父張仲景的眼神中,貂蟬感受出了幾許意味深長的深意。

她連忙問:“義父還有事?”

張仲景慢慢的說,“那交州士家都知道四公子干係重大,故而特地派人保護,可他於為父有救命之恩,為父卻是疏忽了這點。”

“到江陵後,我會全力籌建第二官醫署,一段時間會很忙碌,可如此一來,難免疏忽四公子這邊。如今的四公子不比以往,乃是江夏一郡之守,身邊當隨時有個醫者。他注意不到自己的身子,咱們需要替他注意到啊,‘叔和’在長沙,‘韋汛’與‘杜度’又太過年輕,又都是男子,心思不夠細膩,為父均不放心,故而,為父想讓你跟在四公子的身邊,權當是以一名女醫者的身份照顧他?可好?”

啊…

這個…

貂蟬微微一怔,倒不是扭捏。

事實上,到她這個年紀,早已經沒有了少女才有的扭捏與嬌嗔。

以女醫者身份,跟在一個年輕公子身邊,她也不怕外人非議…

可,貂蟬最擔心的是義父張仲景啊。

如果她待在雲旗公子身邊,那…義父這兒?

這一刻,她微微抿唇,望向張仲景。

張仲景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爹這兒,你放心好了,自從四公子那些醫書將為父醫治,為父覺得神清氣爽,一如年輕了二十歲,本也不需要你服侍在身邊!”

“何況…如今的雲旗,他要在整個荊州、整個巴蜀,乃至於整個天下興建這些官醫署,造福世人,振興杏林,他就是咱們杏林的領袖,咱們杏林的希望啊!他的安危對交州至關重要,對我杏林又豈不是至關重要呢?”

說到這兒,張仲景握住了貂蟬的手。

他的話更添鄭重,“紅昌,只有在雲旗的身邊,為父才…才能放心哪!”

這…貂蟬的眼睛連續的眨動,終於,她種種的點頭。

“義父放心,女兒雖已不再年輕,但…總是更懂得照顧人的…”

“好,好…”張仲景頷首,卻不忘再添得一句提醒:“正好那士武也是雲旗的護衛,你在雲旗身邊,也順道留意下他的病情,這是雲旗特地交代的,咱們需得放在心上,還有…”

說到最後,張仲景突然踟躕了,像是最後一番話,難以啟齒。

貂蟬笑道:“還有什麼是父親大人不敢說的麼?”

“呵呵…”張仲景淺笑,“雲旗終究是年輕氣盛,那翼德將軍的女兒星彩姑娘,又時時刻刻待在他的身邊,為父是擔心,難免出現孤男寡女…他們…”

終究,類似於“乾柴烈火”這樣的辭藻,還是沒能從張仲景的口中說出。

貂蟬卻已會意,她淺笑著道:“義父想的還真是遠呢!”

“不是我想的遠…”張仲景幽幽道:“是那士武提醒了我,如今的雲旗公子,他的名望也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

儼然…

張仲景這話指代的是——杏林。

他擔心的是,男未婚,女未嫁,若是真的乾柴烈火…

那傳出去,可於這位“杏林領袖”關雲旗的名聲不利啊!

樊城,一處豪門府邸前,那硃紅色的大門,那高高的門檻,宛若將內外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這還是李藐第一次,在劉楨的引薦下來拜見曹丕。

看著這門檻,看著這闊綽的府邸,他的心頭難免有一些緊張。

誠然,在北上樊城之前,李藐曾與關麟進行過模擬…

可以說包括曹操、曹丕、曹植,乃至於…每一個在曹魏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

與他們交談時的情景…都模擬過無數次。

可…事實上,模擬終究只是模擬。

當真的站在這朱門前時,李藐還是會緊張。

因為,突發情況往往會隨時出現。

沒有一次…是完全按照他與關麟“模擬”時的樣子,這太考驗一個人的隨機應變能力了。

“呼——”

深深的籲出口氣,李藐抬眼望向這門檻——鎮南將軍軍師府。

曾幾何時,這裡是劉表手下的首席將軍蔡瑁的府邸。

如今…卻已經任憑曹家公子,任意居住於其中。

好一番——物是人非!

“李先生,怎麼發起呆來了?”劉楨笑著提醒道,“明日曹公就要歸來,子桓公子選擇在這個時候召見你,可謂是將你當成心腹之人,別愣著了,子桓公子還在裡面等你呢!”

“好…”李藐似乎收斂起那緊張的情緒,可莫名的…這種情緒愈演愈烈。

就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見到曹植時,他尚且泰然自若,可要見曹丕時…卻…卻…

難道是因為雲旗公子特地講到過,曹丕是個心狠手辣,且為達目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的人!

也是個慧眼如炬的人!

當即,李藐隨口回了劉楨一聲,緊接著,他沒有邁開步子,而是舉頭望向那湛藍的天穹。

他回想起的是…

此前在江陵時,他問過關麟一個問題。

“北上襄樊,哪怕雲旗已經為我做了充足的準備,可這其中…依舊會出現突然事件,許多對話都不會按照我們想象的去走,面對這些…單純依靠隨機應變,我能做到麼?”

那時的李藐其實是露怯了。

現實就是這樣,理想往往能很豐滿,未來也能在巨大的“畫餅”下描述出萬丈霞光。

可真的當一個人要踏出這一步時,特別是第一步時,往往是最難的。

如今李藐面對的,就是曹丕這條線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部。

呼…

再度輕呼口氣,這一刻,李藐開始回憶起關麟的回答。

那是一個晚上。

在聽到李藐如此回答後,關麟站起身來,他負手而立,思索了許久方才輕吟道:

——“凡是,最要緊的都是果敢的邁出第一步,對與錯、成與敗,這些都太遙遠,如果一開始就去考慮,那往往這一步根本就邁不出!”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要悉數拋之腦後,自古就沒有把一切都設計好再‘開步’的道理。而把一切都弄清楚再去走路,亦是不可能的…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魯莽者要學會思考,而類似於李先生這樣的善思者,要克服的,便是是猶豫啊!”

——『猶豫麼?』

——『善思者要克服的是…猶豫麼?』

這一番話再度在李藐的腦海中湧動。

那一夜聽到時,還沒覺得什麼。

可現在,這一番話,卻讓他宛若醍醐灌頂一般。

原本發散的思維與想法,一瞬間悉數收斂。

而當眼眸從湛藍的天穹中再度移回平地時,那個多慮的李藐不見了。

那個果敢與睿智,不惜裸衣,一身是膽的李藐,他又回來了。

“哈哈哈哈——”

李藐當即大笑,用這笑聲將心中的猶豫與彷徨一掃而空,他朝著劉楨呼喊道:“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既已到了該來的地方,既已要拜見該見的人,劉兄還不速速領路?”

啊…

此言一出,劉楨一怔。

他心頭暗道:

——『好詞句啊…』

連帶著,劉楨不由得思索起這一句中的含義。

——『抬起頭來,仰天大笑的走出門去,像我這樣的人,難道會是永遠埋沒在草野中?毫無用處嗎?』

——『好一個‘我輩豈是蓬蒿人’,此情此景,倒是頗為映襯…相得益彰!』

當即,劉楨恭敬著伸手:“李先生請…”

幾乎與此同時。

早就守在書房院落門外的曹丕也聽到了這道聲音。

他身旁的吳質還在感慨。

“不愧是蜀中三龍,好才情…”

曹丕則頗為剋制的喃喃吟道:“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呵呵…呵呵…想不到,這位李先生與我曹丕是一類人!”

曹丕自然知道,這辭句…李藐吟的是他自己。

可在曹丕看來。

他又何曾願意被永遠的埋沒在草野?

他曹丕絕不會甘於平庸!

他曹丕的未來,必須要在大魏——熠熠生輝。

就在這時,李藐已經走來。

而曹丕表現出了超凡的禮遇,他一把拉住了李藐的手。

——“李先生方才那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我知道,是李先生的自喻,可在我看來,更像是為我曹丕寫的啊!”

——“聞辭如會,我已經是與李先生神交許久了!”

——“李先生就是我的‘子房’啊!”

也就是此間均為心腹之人…

曹丕才敢這麼說。

否則…子房?子房!

要知道,當年曹操與荀彧徹夜長談後,也是在說,——“文若是我的子房啊!”

如今…李藐又成了曹丕的“子房”。

換句話說,若荀彧、李藐是“張子房”,那他曹操、曹丕難道是“漢高祖”劉邦麼?

不多時…

書房內已經傳出李藐的聲音。

朗朗脫口,字句鏗鏘,每一個字眼的吐出都飽含著他滿滿的自信。

“這‘九品官人法’雖好,也能讓曹丞相稱公之後,重新聯合各大氏族,更能抵消潁川荀彧、荀攸之死在士人中的影響,讓北方與中原的政局穩定,但…曹公卻未必喜歡!”

“因為據我所知,曹丞相一生與氏族的關係是既合作,又防範…曹丞相一生威武不屈,驟然讓他讓出這麼大的權利給氏族?讓他向氏族妥協?他怎會答應?故而…非我不建議子桓公子將這‘九品官人法’獻給曹公,而是時機未到!”

面對李藐這番“言真意切”,毫無遮掩的話語…

曹丕的回答也是毫無保留。

——“李先生先是獻出這《九品官人法》,又能把話說到這一步,足可見李先生忠義之心可昭日月,但…李先生曾告知於公幹(劉楨)的一句話,我覺得更好。”

言及此處,曹丕的目光幽幽。

“父親是跟氏族鬥了一輩子,也防了這些氏族一輩子,但…如今的局勢下,若父親還打算稱王、稱皇…那他就一定會這麼做!哪怕是盛怒之下,他也一定會對這些大氏族妥協!”

曹丕的話愈發厚重、堅定。

李藐深深的吸了口氣,“讓曹丞相向氏族妥協?談何容易啊?不過…呵呵…我看是子桓公子想要藉助這股氏族的力量吧?縱是讓曹丞相震怒,子桓公子也看出來了,氏族能量的磅礴、浩瀚…依我看,曹丞相一生最多就是稱王,可子桓公子…卻是能成為這世道下的天子!”

隨著李藐的話…

曹丕的表情愈發的凝重。

李藐不愧為狂士,他是真敢說,卻又恰恰說到他曹丕的心坎兒裡。

“哈哈哈哈…”

此時的李藐還在笑,“我贈予子桓公子的這《九品官人法》是利劍,可拔劍的時機與勇力…卻要子桓公子自己去判斷了,利刃最厲害的一刻,便是它首次出鞘的一刻!”

曹丕凝望著李藐,他的語氣鄭重。

“——我得先生,如魚得水!”

歷史上的曹丕與曹操不同。

他更看重氏族,也更倚靠氏族…甚至,為了能依靠氏族的力量,曹丕一定程度上犧牲的是宗室的利益。

當然,這也為“高平陵”之變,為“三馬終食曹”,為三家歸晉,埋下了深深的伏筆!

一番暢談…

直從白日聊到了黃昏,曹丕親自將李藐送出門,送上馬車。

李藐也一如既往的表現出“懷才不遇”、“狂士”的風采…

這是他與曹丕第一次見面,整個過程,比想象中的更加順利。

就在李藐下馬車之際…

正好看到了路邊乞討的魯有腳,他不漏聲色的從魯有腳的身邊走過,兩人擦肩而過的功夫,魯有腳的聲音悄然傳出,極輕極細,彷彿天地間唯獨他有李藐才能聽得清楚。

——“四公子回江陵了!”

——“那曹子建也回樊城了!”

——“近來…江陵那邊九千俘虜需招降,四公子必有新的行動,你務必留意!”

此言一出…

李藐的眼眸剎那間凝起,不過只是一個瞬間,他又回覆如此。

只不過,比起之前,他像是精神了不少。

“哈哈哈…”

“哈哈哈…”

他一邊笑,一邊往驛館中走,不忘高喊:“暮色蒼茫看勁松…亂雲飛渡仍從容,仍從容!”

而隨著這一句,魯有腳立時會意。

這就像是李藐回答。

——他知道了!

且這所謂的行動,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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