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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

“隆中對”是劉備三顧茅廬時,在諸葛亮的草廬中,那一夜,這一對未來的“君臣”頗有開創性、前瞻性的對話。

也就是這番“隆中對”,讓諸葛亮向劉備劃定出三分天下的格局。

如此前瞻、預判,不可謂不精彩紛呈。

而鮮為人知的是,其實,除了諸葛亮外,還有兩個版本的“隆中對”!

其一,是沮授的“隆中對”。

那是初平二年,天子還在董卓手裡,袁紹剛剛嚇走了膽小如鼠的韓馥,佔據冀州,正在與公孫瓚爭奪北方。

是時的袁紹,還遠不是北方的霸主。

那個時候,沮授向袁紹提出了,屬於他沮授版本的“隆中對”。

先是是以富饒的冀州為根基,剿滅黃巾軍、黑山賊、公孫瓚等勢力,佔據冀、並、青、幽北方四州。

然後則是:

——“收英雄之才,擁百萬之眾,迎大駕於西京,覆宗廟於洛邑,號令天下,以討未復,以此爭鋒,誰能敵之!”

前期,袁紹的確是按照沮授的“隆中對”去走。

定四州,一統北境。

只不過…

沮授那版本的隆中對中,“挾天子以令諸侯”與袁紹的野心相悖。

袁紹要做的絕不是一個公,他們老袁家是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也正是沮授這番“隆中對”,袁紹沒有執行下去,硬生生的把天子讓給了曹操,導致北方霸主的更替。

此為三國時期,第一個流產,且最為可惜的“隆中對”!

第二個,便是魯肅。

值得一提的是,魯肅提出“隆中對”的時間,是在諸葛亮與劉備見面,提出隆中對之前的十年!

也就是後人津津樂道的“榻上策!”

那還是他第一次與孫權見面。

孫權那時問他,“當今漢室如大廈即傾,四方紛亂不已,我繼承父兄創立的基業,企望建成齊桓、晉文那樣的功業,既然您惠顧於我,請問有何良策助我成功?”

魯肅的回答是。

——“漢朝已不可復興,曹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除掉。為將軍考慮,只有鼎足江東,以觀天下變幻形勢。”

——“天下局勢如此,據有一方是不會招來嫌猜忌恨。為什麼呢?因為北方正是多事之秋。您正好趁這種變局,剿除黃祖,進伐劉表,盡力佔有長江以南全部地方,然後稱帝建號以便進而奪取天下,這是有同漢高祖建立的大業啊!”

言之鑿鑿!

有理有據!

如果說,諸葛亮那“隆中對”的戰略規劃是——佔據荊州,進取益州,以成鼎足之勢,待天下之變!

那麼魯肅這“隆中對”的戰略規劃就是——雄踞江東,進取荊州,待天下之變。

可以很明顯的看到。

孫、劉之間,在戰略規劃上,在諸葛亮版的“隆中對”十年之前,就已經註定,荊州…是雙方永遠繞不開的一環!

而此後,無論江東的大都督是誰。

孫權始終奉行的便是魯肅提出這一番“戰略規劃”!

如今黃祖已滅,劉表不再…

下一步的計劃,沒有別的,唯獨一條——取荊州!

至於借荊州給劉備,那是權宜之計。

就好像他孫權不借,劉備就會給他孫權一般!

魯肅不過是讓雙方,讓孫劉聯盟彼此留下個體面罷了!

而魯肅,是老實人不假。

可…他更清楚…

荊州,東吳早晚還是要謀的,這是永遠繞不開的一環。

偏偏,現在…孫權要將他魯肅提出的“隆中對”戰略,做出一番修改…

魯肅能夠理解。

這是時勢所迫…

是逍遙津一敗的戰略後果,是湘水劃界沒有履行,是長沙、桂陽、江夏三郡依舊掌握在關羽手中,所帶來的必須轉變。

如今的東吳太需要交州,作為戰略縱伸和拓展!

如今的東吳,也太需要交州的資源。

何況,交州與荊南相連,現如今的局勢,長沙郡被死死的握在關羽的手裡,若取荊州,就不止是一個江陵的問題了。

東吳必須能拓展出第二戰場,第二戰線,第二個大後方!

呼…

心念於此,魯肅拱手道:“臣知主公,正如主公知臣…如今局勢於我東吳不利,合肥一城,只要魏將張遼尚在,江東兵勇是決計踏不過去!”

“而江東能破局之處,依舊唯有荊州!唯有那關羽關雲長!荊州不得不取,然,曹賊勢大,孫劉聯盟卻不能破滅,承蒙主公繆贊,提及臣的‘隆中對’,臣知主公絕不會放棄那‘隆中對’之戰略,主公命陸遜取交州也是為了‘隆中對’中取荊州一隅,主公大志,騙不過臣!”

言及此處…

魯肅按照孫權“隆中對”修改版中全新的思路,開始部署。

“主公欲取交州,當先穩固曹、劉二人,北境張遼,暫不得取,當派重兵屯駐濡須口,此濡須口為水戰,我軍縱不得合肥,魏軍也過不了濡須。”

“至於荊州,諸葛孔明屢次向其兄長提及‘過繼’一子,子瑜也屢屢告知主公,不妨趁此機會送他個順水人情,如此這般,至少陸遜取交州,荊州不會給予交州阻力!憑我江東之勇武,一年之內當定交州,之後…再圖江陵、長沙不遲!”

東吳的戰略已經變了。

現在的荊州已經不是一個“江陵”的問題,長沙是繞不過去的一環。

——欲取長沙,必取交州!

魯肅版的“隆中對”戰略沒變,只是…在取荊州的問題上,做出了些許調整。

而聽到這兒…

孫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知我者,子敬也!”

魯肅拱手,“當務之急,是讓諸葛子瑜將一子過繼給諸葛孔明,如此…南征交州,主公無憂矣!”

而隨著魯肅的話音落下,孫權那碧綠色的眼眸凝起,他張口道:“這還不夠!”

“主公是想?”

“孤聞雲長有一女,名嫣小字銀屏,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孤長子登雖尚未及冠,卻亦無婚配!孤欲派人向雲長之女銀屏提親?荊州,權且當做吾子的聘禮,如何?”

說話時,孫權的眼眸中釋放出一眸奇怪的光芒。

和煦中透著深深的寒意。

就好像,這“聯姻”遠沒有說的那般簡單。

魯肅“吧唧”著嘴巴,他的眼睛先是連連轉動,最終,他的眼珠子定了下來。

——“主公此舉名為聯姻,卻意在‘劉、關’二人那微妙的關係,此計甚妙!”

聞言,孫權展顏一笑。

捋著他那一小撮紫色的鬍鬚,過了片刻。

“哈哈…”

“哈哈哈…”

原本陰雲密佈的孫權,總算是會心的笑出聲來。

關羽的手都在微微的顫動,他無奈的望著關麟的第一封答卷。

他感到了莫大的焦躁和失望。

而此時的關麟已經答完了第二封竹簡。

——“益州各郡,氏族囤積居奇,物價暴漲!當如何解?”

這一道題,關麟答得又飛快。

也就二十息的時間。

他便將竹簡闔上,照例推到最前。

還是那意思…

——我答完了,你們隨便看。

這次,張飛也不敢去看了,生怕又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答案…

況且,上一道題的答案,尤自在張飛的腦門中,歷歷在目啊!

哪有這樣回答的。

面對孔明提出的那“曹賊南下在即,湊不出抗曹之軍資”的問題,哪有回答——“湊不出就湊不出”的道理?

這是好好答題的樣子麼?

這分明是胡鬧麼?

有那麼一瞬間,張飛琢磨著。

——『孔明倒是想考這小子,可這小子未必好好答呀,孔明欲收這小子當弟子,這次怕是想多了!』

反觀關羽,他看到關麟開啟第三封竹簡時,提醒道。

“雲旗,此乃軍師對你的考教,整個荊州、益州,多少人想成為他的關門弟子,卻苦於無門,你能不能認真點兒!”

關羽的語氣有些冷冽,有些嚴肅。

只不過。

這話傳出,關麟也不答第三個問題了,他直面關羽那冷然的目光,“父親哪隻眼睛看到,孩兒沒好好答了?”

這…

關麟就是有一種魔力,他只要寥寥片語,就能剎那間點燃關羽心中的火焰。

“這就是伱的答卷麼?”關羽將竹簡砸在關麟的面前,“什麼叫‘湊不出就湊不出?’你這是在好好的回答麼?”

儼然,關羽已經有些動怒了。

諸葛孔明是他為數不多佩服的人。

如今…兒子能得孔明的青睞,這是何等幸運,何等榮幸的一件事兒,乃至於這於關麟的成長,未來的前程亦是至關重要!

可偏偏…雲旗他!

關羽的拳頭已經握緊。

只是,關麟絲毫不懼怕,他直接回答:“這便是我的答案,父親若覺得不好,那大可不進行這次的考教?有杵在這兒的功夫,孩兒回去睡大覺,豈不更美?”

“你…”關羽忍不住揚手。

關銀屏與張星彩嚇了一跳…

張飛眼疾手快,連忙攔住了關羽,“二哥,你跟雲旗這小子叫什麼勁哪?”

關羽的胸口處不斷的起伏,他怒氣不減:“這‘逆子’是要氣死我!”

氣氛一下子變得冷冽。

此時的馬良連忙給楊儀使著眼色,楊儀會意,當即起身拱手朝向關羽。

“關公…”

“楊尚書有話直言。”關羽伸手示意讓楊儀說。

楊儀這才張口道:“按理說,關公責罵四公子,下官本不該管!”

“可…既是諸葛軍師出的題目,用以考核雲旗公子,如今又在考教之中,那無論雲旗公子如何回答?關公都不該加以阻撓…或許,雲旗公子的想法跳躍,下官與關公只是理解不到呢?關公總應該相信諸葛軍師才是!”

“說的是啊…”楊儀的話剛剛脫口,張飛就補充道:“二哥你消消氣,不過就是個考核,雲旗答得也不無道理嘛,湊不出就湊不出…那曹賊這不還沒南下呢?這屁到門前,難道還能把活人給憋死咯?你們說,是不是啊?”

張飛這話…話糙理不糙。

馬良最是通透,單單孔明出的這第一個問題…

他就意識到,哪裡是尋常的考教啊!

這問題,怕是孔明自己也沒有正確答案,雲旗如何能回答的出來呢?

而憑著雲旗的性子,既知這題出的難,出的偏,沒人能答上來,鬧鬧情緒,胡亂回答一番也是有可能的。

這個…

馬良無奈的搖頭。

——『可惜了孔明如此部署,如此青睞…雲旗的態度,怕是要錯過這麼一個好機會呀!』

一時間,眾人該勸的勸,該想的想。

反倒是關麟,他依舊迎上關羽那冷凝的目光。

“父親還讓孩兒答麼?不讓的話,孩兒就不答了,回了!”

關麟作勢要走。

——『你這逆子,如此得寸進尺麼?』

關羽一言不發,只不過他的面頰再度變化,變得愈發難看。

楊儀連忙勸道:“答呀,怎麼能不答呢?”

他一邊說話,一邊撿起那落在地上的答卷,笑著說道。“這已經答過兩題了,只剩下最後一道了…”

聽到這兒,關麟朝老爹關羽一攤手,做出一副無辜狀。

當然,這在關羽看來,更像是示威!

此時關麟…已經再度跪坐到竹蓆上,開始答最後一條題。

而這第三個問題就有意思了。

是益州初定,一干功勳、當地氏族向劉備請功,請求將所得的田畝、府邸都分給他們。

那麼問題來了,田畝是有限的,可請功的人很多,有劉備的“元老派”,有西征的“荊州派”,還有作為內應的“東州派”…

這田怎麼分?

府邸怎麼分?

當然,諸葛亮的題目寫的是十分含蓄的,可關麟太清楚這中間的彎彎道道,這中間的派系紛爭了。

歷史上的蜀漢,之所以歇菜。

拋開一個礦打九個礦這一條。

單單內部的派系,就錯綜複雜。

以關羽、張飛為首的元老派;

以諸葛亮為首的荊州派;

以法正、李嚴、孟達為首的東州派;

還有類似於馬超這種降將派,以及益州本地的自成一派。

說起來,三國紛爭才不過是魏、蜀、吳三家…

可劉備手下,那何止三家?

五家都有了!

不誇張的說,蜀漢就是個大染缸啊!

而事實證明,劉備也就是“惟賢惟德、能服於人”有一套,真要論及對各股派系的制衡,“孫十萬”如果是‘最強王者’,那劉備最多是“倔強青銅”!

別看孫十萬統兵不行,可制衡東吳各股派系,玩的賊溜…

這點,三個劉玄德綁在一塊兒也沒有孫十萬這本領。

最後的結果表明,劉備的“制衡”是徹底崩了的,崩盤的那種…

乃至於,牽扯到歷史上——呂蒙白衣渡江後,蜀漢一系列官員,一系列迷幻的操作!

呼…

輕輕的撥出口氣。

關麟收斂心神。

那麼,這道題該怎麼答呢?關麟揣著下巴,竟陷入了沉思。

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關麟“一番常態”竟然在思考,在深思!

其實這個問題只是“蜀漢派系”這個大問題下的一個小小的分支。

但,說到底…劉備能入主成都。

個股派系都有功勞。

可大家夥兒,跟著你劉備打天下,不就是為了田畝,為了宅府麼,為了地位,再俗點兒,為了財富與資源嘛!

於是,這分配…看似是個小問題,實際上,就變成了各股派系彰顯地位的重要行動!

這是一個蜀漢初期繞不開的問題啊!

呼…

關麟足足思考了有一刻鐘,他方才下筆。

關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捋著鬍鬚,心裡嘀咕著。

——『總歸,我這當爹的話,他聽進去了一些!』

張星彩則探著腦袋往關麟身前那竹簡上去看,只是太遠了,什麼也看不見,她口中喃喃。

“這道題很難麼?”

關銀屏搖了搖頭,“四弟答題哪會在乎難不難的?只看他有沒有興趣罷了…比如,當年合肥之戰的考題,他就寫了整整一首詩…”

“什麼詩?”

“——虎嘯逍遙震千里,江東碧眼尤夢驚……”

隨著關銀屏的話,張星彩眨巴了下眼睛,她好奇的接著問:“銀屏姐,這詩?什麼意思啊?”

這邊廂,關銀屏與張星彩在竊竊私語著什麼。

那邊廂,關麟則在奮筆疾書。

而隨著楊儀撿起來那第一封竹簡,他也委實看清楚了上面的答案。

還真如關公說的那樣。

——“湊不出就湊不出唄!”

——“根本沒必要湊!”

楊儀“吧唧”著嘴巴,他心裡琢磨著。

——『這位關麟公子,還真是語出驚人哪!』

等等…

楊儀好像想到了什麼。

他用極輕極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沒必要湊麼?”

緊接著,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如果…如果曹操離開漢中了,那“抗擊曹賊”一事,自然也就不復存在。

若是如此…那關麟這答案“根本沒必要湊”…就沒有問題了。

可…

曹操會離開漢中麼?

曹操會在什麼情況下離開?

想到這裡,楊儀想到的只有兩個字——襄樊!

沒錯,合肥局勢穩定的前提下,只有後方或襄樊出事兒了,那曹操才有可能離開漢中。

可…

曹魏的後方出事兒,如今並沒有任何風聲!

那麼…襄樊出事兒。

仔細算算…襄樊還真的出了一些事兒,譬如那五千虎豹騎覆滅。

可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還遠遠不夠。

襄樊戰場,真正的主心骨是曹仁!

是曹魏的那“天人將軍!”

只要他在…那襄樊就會穩如泰山,曹操就不會離開漢中,投身這邊的戰場。

嘶…

楊儀突然猛吸了一口涼氣。

他心頭暗道。

——『該不會是關雲旗小子算到,那曹仁會有什麼不測吧?』

這個想法只是出現了一瞬間。

楊儀就劇烈的搖了搖頭。

這太奇幻了!

這怎麼可能算到?

恰恰,就在楊儀思慮的時候,遠遠北方那荊江之畔,暗夜如磐的襄陽城下。

一個人影赫然出現在這裡。

他蓬頭垢面;

他渾身虛弱;

他疲憊不堪;

可他的眼瞳,卻宛若被仇恨澆築,始終泛著嗜血的寒芒。

他以劍撐地,他仰面朝向襄陽城的城樓,他用盡最後一份力氣,嘶吼著。

——“速開城門!”

——“本將軍回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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