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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盤“棋”,其實才下了一半!

準確的說是下了一小半。

至於另外一半,棋盤的局勢變了,攻守之勢變了,關麟手中的棋子也變了,唯獨執棋人沒變,還是他關麟。

而他的棋子中,不再是“史火龍”、“遊坦之”、“張方”、“魯有腳”,也不再是那交州來客、江東來客,北方來客。

下半場的棋子只有一個,那便是——李邈!

這個蜀漢第一大噴子。

李邈,是關麟的人。

從一開始起,他就是關麟的人。

那還要追溯到,半年前…

就在結識黃承彥不久後,關麟再度來到得勝橋,坐在那熟悉的茶攤上,聽橋上的人說書。

那一日,說書人講的是三國第一噴子“禰衡”的故事。

這禰衡字正平,是平原郡人。

沒錯,就是劉備曾治理過的平原郡。

而禰衡之所以有名…是因為他極致的恃才傲物,見人就噴,逮誰噴誰!

堪稱噴子界的翹楚!

祖安人看到了,都得甘拜下風!

比如…

禰衡年輕的時候,有人問他潁川才子荀彧、西園八校尉之一的趙融如何?

他的回答是,荀文若可以借他的臉去弔喪,趙稚長可以讓他管理廚房膳食。

言外之意就是,荀彧是個小白臉,趙融是個飯桶。

後來有人問他潁川‘荀、陳、鍾、韓’四大家族中的陳群如何?他說陳群啥也不是,最多就能賣賣酒。

有人問他河內司馬家的司馬朗如何!

禰衡的回答是,司馬朗是個胖子,適合去當屠夫。

而哪怕是與禰衡交好的孔融、楊修,禰衡嘴上也不客氣。

——“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其餘的人平平庸庸,不值一提。”

說書人講的這些…關麟是知道的,他只是輕輕點頭,這禰衡堪稱“三國第一噴子”,沒人能逃得過他的這張嘴。

只不過,關麟還知道…有關禰衡不為人知的“可憐”的一面。

臺下無數客人認真的聽,權且把這禰衡當一樂子。

哪曾想,茶攤中,卻有一個男子,每每提到禰衡噴人的時候,他就拍手叫好…

說荀彧是小白臉,他拍手。

說趙融是個飯桶,他拍手。

說陳群只會賣酒,他叫好。

說司馬朗適合去當屠夫,他也叫好…

更有甚者,當聽到曹操要禰衡擂鼓,禰衡卻在曹操的面前,直接把衣服全給脫了,一絲不掛…

曹操都不禁感慨——“本想羞辱禰衡,沒想禰衡反而羞辱了我。”

這一句話傳出,那個拍手叫好的男人,簡直燃起來了,眼中滿是對禰衡的欽佩…

乃至於,他那渴望的目光中,宛若看到了自己將來名聲大噪時的模樣。

關麟好奇,就去打聽…

這誰呀?

隔壁的客人告訴他,這位也是個名士,是蜀中名士李邈。

——李邈!

關麟當即就回過神兒來了。

不就是罵劉備,內涵諸葛亮,最後諸葛亮死了,還幸災樂禍,最終被劉禪給砍了的那個噴子麼?

敢情是“蜀漢第一噴子”聽到了“三國第一噴子”的事蹟,這是惺惺相惜起來了。

只是,禰衡的事兒,他看起來是惺惺相惜?可實際上,他知道個錘子?

禰衡為啥變成這個模樣?他知道麼?

禰衡為啥逮人就噴?他知道麼?

禰衡最後因為啥死的?他知道麼?

對此…

關麟就“呵呵”了,他也不搭理這李邈,自顧自的聽人說書,全當一樂。

後面的,無外乎是禰衡得罪曹操,曹操把他送給劉表。

禰衡得罪劉表,劉表把他送黃祖那兒。

禰衡怒噴黃祖,最後…被黃祖給一刀咔嚓了。

不少人聽到最後,竟是覺得大快人心。

唯獨那李邈,一臉的悲壯、痛惜、哀婉。

他連連大呼,仰天長嘯。

——“悲哉、痛哉…禰衡之後,再無人能敲出那鏗鏘至極的鼓聲了。”

故事講完,大家夥兒也就散了。

畢竟…誰也不願意留下來,跟這個性格怪戾的李邈多交談,聽他胡言亂語…

萬一被他纏上,那不是自找麻煩嘛!

關麟不知道內情,是最後走的。

不曾想,聽過禰衡的故事後,李邈一肚子話想要宣洩出去,可突然發現,周圍沒觀眾了。

關麟是最後一個。

李邈自然不肯讓他走,非要讓關麟聽他的見解。

然後就說出了一大堆歪理。

都是讚譽禰衡的,什麼‘不畏權貴’,什麼‘大丈夫當如是’,什麼‘天下英雄,唯禰衡爾’…

儼然,這個李邈便是以“禰衡”為榜樣,想要走他的那條靠“噴人”而“名噪天下”的路。

事實也的確如此。

若非他碰到了好脾氣的諸葛孔明,怕是他這蜀漢第一噴子,早就被一刀砍了。

哪輪得到,諸葛亮死後,劉禪動手?

想到這兒,關麟都想默默的為劉禪點個“贊”了!

聽著、聽著…

關麟已經懵逼了。

他發現,穿越過來,就沒見到個正常人。

前面是,扔鞋子的古怪老頭黃承彥,現在又是蜀漢第一噴子李邈。

關麟實在是忍無可忍,直接一拍桌子,朝著李邈大喊:“你懂個屁!禰衡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呢,他死的…簡直冤枉到外祖母家了!”

這話一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李邈啞然了,他先是詫異,然後非得拉著關麟跟他講…

不講出個所以然,就不讓關麟走了。

關麟無奈,就答應他。

但是,這得勝橋下人忒多,跟一個“噴子”在一起,關麟覺得忒丟人,傳出去…還以為他倆是一丘之貉。

於是,關麟就提議,去一處人少的地方。

兩人就來到了河邊。

關麟坐在石階上,李邈則站在關麟的面前,一雙眼睛望眼欲穿。

於是,關麟就把最真實的禰衡的故事向他娓娓講述。

當然,關麟講歸講,可要讓李邈這等高傲的“噴子”信服,那其實並不容易。

可偏偏,在經歷了關麟的開場白後。

李邈只問了一個問題,關麟只回答了一問,就徹底震到李邈了。

那時關麟先講述起禰衡的家門。

就如說書人講的那般,禰衡是青州平原國人,弱冠成人,是家族所有子侄裡最有才華的一個。

當然,說書人沒有講到,而關麟強調的是。

任何一個地方氏族他們有且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成為當地第一家族。

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禰衡作為“禰氏一族”中最有才學的,家族能不能逆襲成為平原第一家族,完全看他的。

那麼?逆襲的路要怎麼走?

按照大漢的常規套路,第一步,應該花錢讓子弟成為名士的徒弟,比如公孫瓚。

可…事實上,禰家根本沒有這個實力,這條路就走不通。

而第二條路,大漢以孝治天下,可以製造一些孝道的故事幫助子弟揚名。

禰家的長輩就講述給禰衡“孔融讓梨”的故事,四歲的孔融就把大梨讓給哥哥、弟弟;

還有王祥“臥冰求鯉”的故事,王祥為了讓繼母能吃到新鮮的鯉魚,用身體去融化冰河,抓魚給繼母。

按照禰家長輩說的,禰衡也必須按照這個路子來。

當關麟講到這裡時。

李邈直接質疑,“你這小子簡直是一派胡言,孔融讓梨、臥冰求鯉,此乃至誠至孝之事?怎麼會是‘路子’?依你這麼說,陸績懷橘也是‘路子’咯?”

李邈口中,那陸績懷橘的故事,是陸家四房的嫡子陸績跟著父親去袁術那裡做客,臨走時,藏了三個橘子被發現。

袁術問他,他卻說是帶回去給母親吃。

從此,這個六歲的孩子陸績在整個大漢名聲大震。

李邈以此事例反駁關麟,算是有理有節。

哪曾想,關麟直接一句話就徹徹底底的震到李邈了。

“要不就說伱只知道死讀書,讀死書!孔融讓梨?讓你妹的梨,孔融是孔聖人的二十世孫,孔家乃魯國士大夫之家,他家裡會缺梨?需要讓來讓去的麼?每個子侄分一筐都特喵的夠了!”

“至於王祥臥冰求鯉?那更是無稽之談,王祥是琅琊王氏的獨子,他祖父是曾經的青州刺史,這樣的門楣,你告訴我吃條鯉魚,還得讓孩子用身體去融化冰塊兒?只要他琅琊王氏一句話,整個亭裡,所有賣魚的都得上趕著給他家送來!”

關麟講到這兒,目光直視李邈。

語氣更是不客氣。

“你還說陸績懷橘,懷了個毛毛蟲,陸家乃是吳郡四大家族之一,江東頂級的門楣,他爹是兩千石俸祿的廬江太守,他先祖做到過尚書令,他家會缺三個橘子?還用陸績偷偷藏起來?這不過是袁術配合陸家的表演罷了,這藏得是橘子嘛?藏得是人情世故!”

關麟這一番話脫口,李邈直接啞然了…

是啊,孔家缺梨麼?

琅琊王氏缺魚麼?

吳郡四大家族之一的陸家,缺三個橘子?

被關麟這麼一引導,李邈感覺他的人生觀都發生了天崩地裂的變化。

丫的,敢情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出來的?

關麟的話還在繼續。

原來,劉備劉皇叔在平原做國相時,禰家也編了些“禰衡”的段子想讓劉備聽到,可劉備忙著去幫陶謙抵禦曹操,沒有閒心聽段子。

而就在這時,北海國的國相孔融寄給禰衡一封信,說是聽到了禰衡那“孝感天地”的故事,很感興趣,想要與他結交。

這對禰家是大事兒,禰家本以為他們編出來的那“孝道段子”石沉大海,誰曾想,終於釣到了一條大魚。

聽到這兒,李邈再度張口,只不過這一次語氣和善了許多,再不想方才對關麟說話時的劍拔弩張。

“如此,不正說明北海孔融與禰衡是惺惺相惜麼?”

李邈這話才剛剛脫口…

關麟的話接踵而出,“惺惺相惜?呵呵…如果這都算惺惺相惜,那劉皇叔與那曹賊也是惺惺相惜咯!”

於是…關麟把這中間的原委講述給李邈。

原來,不是孔融看好禰衡,而是孔融有一件事做的過了。

那是孔融在城郊巡視時,看見一個人在墳墓邊哭泣自己的亡父,臉色卻一點都不憔悴,於是…孔融立刻下令將這人斬首。

孔融本是想揚自己的孝義之名。

哪曾想,這事兒做的過了,引起了許多人的口誅筆伐。

於是,孔融不得以就交好許多有“孝”名的後生,如此…坊間傳開,也可抵消一些孔融此前那錯誤行徑的影響。

在大漢就是這個套路,只要把一切都往“孝”字上引,就不會有人能說出半個“錯”字來。

一時間,孔融與大孝子禰衡書信往來的事兒傳開了。

坊間傳言,孔融極其重視孝道了!

關麟把這件事兒的原委悉數講給李邈。

李邈驚了…

他哪裡知道,還有這一層含義。

他的一雙眼睛都開始變得木訥。

他體會到,為何眼前這小子說禰衡是被人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他的人生觀再一次發生了顛覆,這一切都是陷阱…陷阱啊!

只是…

這才哪到哪了?

關麟的話還在繼續。

果不其然,孔融對禰衡只有利用,禰衡以為搭上了孔融這個人脈,平步青雲指日可待,於是…他就苦等,苦等出仕!

可等了一年、兩年、三年…

等到孔融都把北海給丟了,孔融還是沒有請禰衡出仕。

平原禰家…等的黃花菜都涼了!

最後,禰衡忍無可忍,乾脆向孔融坦白了,他想做官,想光耀門楣。

可惜…孔融哪裡搭理他,隨便敷衍了他一番,說他沒有名師,不好安排,讓他去荊州找個厲害的師傅。

於是禰衡就屁顛屁顛的去了…

只是,荊州名師雖多,卻不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能做弟子的。

這裡上等的學子是本地的氏族子弟,比如蔡家、蒯家,比如‘龐、馬、向、習’四家…

當然,諸葛亮也在劉表開辦的“經學堂”讀書,他是個特殊的存在,因為他大姐嫁給的便是蒯家,二姐嫁給的是龐家。

次一級學子也不是沒有…

但,那也得是中原汝潁子弟,比如徐庶、石廣原、孟公威等等。

類似於禰衡這種青州來的,又沒什麼名氣,相當於劉備緱氏山拜師盧植,拜師也白拜,拜了個寂寞!

講到這兒,李邈不解了。

他直接問關麟。

“你說的這些,只是禰衡鬱郁不得志…可他為何辱罵荀彧、趙融、司馬朗、陳群?為何當著曹操的面褪去衣衫,以此羞辱曹操?這些…又是何故?”

儼然…

這時候的李邈對關麟的話是信服的,哪怕是高傲如他、“噴子”如他也無法反駁且質疑關麟的任何一句話。

當然…他的眼芒中飽含著的是望眼欲穿。

他太想知道,他的“偶像”禰衡接下來的路…會怎麼走。

倒是那時候的關麟,他不慌不忙道:“你問的這些問題很好,而要解答這一些問題,就不得不再度提到那孔融,再度提到另一場‘利用’!”

言及此處,關麟意味深長的補上一句,“禰衡跟你其實是一個樣兒,胸懷大志,也頗有才華,可偏偏這路走得…”

——“總而言之,還是那句話…你倆就屬於是‘被人坑了,還幫人數錢’的那一類!”

——“不客氣點兒說,那就是最好騙,且腦袋完全被驢給踢了的那一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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