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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的話,擲地有聲,如同一記重錘,敲在江充身上。

如果他說的話被證實!

那麼...

江充此前所有行為,都是違背朝廷禮數,犯了大漢律法。

所以。

此刻的江充大急,直接張口想阻攔陛下過問,道:「陛下,這霍光胡攪蠻纏,無的放矢...」

話未說完。

漢武帝直接就呵斥道:「你給朕閉嘴,還沒問你話呢!」

匹夫一怒,尚且血濺五步。

天子一怒,當橫屍遍野!

此刻的漢武帝發火,那江充饒是想說霍光什麼壞話,也不敢開口了。

而呵斥完江充後,漢武帝方才將目光轉向一直未曾開口的御史大夫張湯,問道:「張御史,朕問你,霍議郎剛才所說,可有依據。」

見陛下問話。

這個以酷吏出身的張湯,這才從文臣隊伍中走了出來,手中舉著笏板說道:「回稟陛下,霍議郎此言,無理但有據!」

無理但有據?

張湯此話一出,朝會上的諸位大臣都懵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其意思。

大臣們不懂。

就更別指望漢武帝劉徹能弄懂其中道理了。

只聽漢武帝疑惑不解地問道:「張御史,你這是什麼話?」

「有理就有理,無理就無理。」

「無理但有據?難不成朕這大漢朝,律法中還有這種無理但有據的說法麼?」

聽到漢武帝劉徹的話,張湯自然知道不好繼續賣關子,於是便直接說道:「陛下,馳道是國道,自秦朝開始建造!」

「秦朝的馳道,規定是道路中間歸於皇帝出行,任何人不得佔用。但道路兩邊,可利民通行。」

「這就是臣說有據的原因。」

「至於無理?」

「這個麼,那是因為我漢朝自開國以來,從未有人拿馳道說事,也從未有人走上馳道就被說是犯了律法,有違背朝廷禮數。」

「秦法不等於漢律!」

「所以,無論是霍議郎說的,還是繡衣使者所言,都是不對的。」

好傢伙。

張湯這老狐狸,一口便都否定了兩人的爭辯。剎那間,使得霍光和江充二人的矛盾沒了意義。

典型的誰也不幫!

霍光看著張湯,微微皺眉,心想著早知道這張公如此靠不住,上次就不該借他家小兒子三千錢,給他一家饑荒著算了。

還秦法不等於漢律?

漢朝哪樣東西不是繼承秦朝的東西?

無非是管理上寬鬆了一點罷了。

霍光嘆了口氣,看來,想在今天的朝會上,把江充這個禍害搬倒是不可能了。

至於漢武帝劉徹。

聽聞御史大夫張湯所言,頓時滿意的點點頭。

劉徹要的就是這個。

他之所以把江充封為繡衣使者,自然是想讓其成為自己的一把利劍。權臣貴戚的行事,漢武帝早已看不慣,但身為天子,這等得罪人的事,他自然不會親手去做。

讓江充去做?

得罪的人,只會去恨江充。

等怨氣累積到一個程度,大夥想要發洩的時候。

再把江充拿出來作為擋箭牌,砍了,便能平息眾怒。

這!

便是帝王的馭人之術。

漢武帝這招,那用的叫一個得心應手。多少年之前,他就是這樣拿捏竇嬰和田蚡這兩人和其背後的家族勢力。

之後。

他又故技重施,讓主父堰對付齊王,齊王自殺,漢武帝又不能不管這事。於是,主父堰當了替死鬼,族滅。

現如今。

更是又要推出江充,來對付權臣貴戚。

如果不是為了對付這些類似館陶公主的權臣貴戚,他一個無官無職的人,怎會有機會手持節杖、虎杖,代陛下言呢?

所以說。

不要把漢武帝這種古代皇帝當傻子。

論心計!

整個大漢朝,都找不到一個能有漢武帝這般厲害的人來了。

「聽到了麼,霍光,還有江充,你二人所言,都是廢話,還是別吵了,讓朕耳根子清淨一些吧!」漢武帝此刻淡淡說道。

畢竟。

霍光是冠軍侯驃騎將軍的弟弟。

還指望著驃騎將軍接下來打匈奴人呢,漢武帝自然也不想因為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就治霍光的罪責。

所以此番話出。

便是要息事寧人的意思。

可江充這二愣子聽不懂人話,依舊說道:「陛下,霍議郎的商隊馬車行駛於馳道上一事,暫且不提。」

「但我還是要奏劾他一件事。」

「此獠私下勾結遊俠,以此間樂酒樓為據點,成立了一個叫什麼錦衣的組織。」

「那日。」

「我持陛下節杖,督查長安城可有違法之事,可霍光佔著遊俠多,恃強凌弱,完全無視於陛下威嚴。」

「不得不懷疑。」

「假以時日,這霍議郎有沒有謀反嫌疑!」

此話一出,事情可就大了去了。

謀反?

這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而且不是一顆,是全族的腦袋。

但此刻。

最先翻臉的不是霍光,而是漢武帝劉徹。

為什麼?

因為遊俠的事情,漢武帝清清楚楚。

甚至說,錦衣的成立,是得了漢武帝默許的。如果沒有漢武帝的默許,霍光這個遊俠組織,還能成立起來嗎?

見狀。

只見漢武帝重重地哼道:「夠了,江充,你再胡說,朕定不輕饒你。」

江充聞言。

當即跪伏在地上,說道:「陛下明察啊,使者江充乃肺腑之言,絕無摻雜半點個人恩怨!」

呵呵!

絕無摻雜半點私人恩怨?

這說出去誰信呢。

但漢武帝明顯不會懲罰霍光,畢竟還指望著他兄長霍去病打仗呢!

可沒想到。

這邊江充剛說完,那邊丞相李蔡就站了出來,雙手捧著笏板就說道:「陛下,老臣也要奏劾霍光霍議郎!」

此話一出。

漢武帝為之一楞!

近段時間,丞相李蔡老實的很吶。怎麼今兒,也蹦出來說話?

雖然心中有些不悅,但漢武帝劉徹還是開口問道:「哦,你也要奏劾霍光?哼,說吧,李相,你要奏劾他什麼?」

丞相李蔡則是繼續說道:「老臣奏劾霍議郎,使用卑鄙手段,巧取豪奪,侵佔臣與幾位好友長安樂酒樓!」

「同時。」

「還要奏劾霍議郎,在長安樂酒樓上,修建房屋過高,已經超過了陛下的宮殿高度!」

「這是對陛下的極為不敬啊!」

「望陛下明鑑。」

說完這番言語,李蔡便跪伏下來。

與此同時。

站在李相身後的三長史之一的朱買臣,也是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道

:「陛下,臣也要奏劾霍議郎。」

「他中傷汙衊老臣之妻兒乃他人通女幹所生,語言之汙穢,令人髮指!」

「若陛下不治霍光之罪!」

「老臣就是算豁出去這條命不要了,也要跟這小子決鬥!」

話落。

朱買臣也朝著漢武帝跪伏下去。

而這話一出。

又有一大臣站出來,斥責霍光曾經言語詆譭儒家,誹謗高祖等等。

甚至。

還有人直接開始誣陷起霍光,譬如長安樂的大火是霍光放的,又有說霍光跟巫蠱方士接觸,上次的作畫,還有長安樂舊址上的建築都是使用妖法弄出來的。

反正。

自丞相李蔡開始,朝堂上的三公九卿便一一奏劾起霍光來了。

不管是有的沒得。

就是誣陷也要誣陷霍光一句!

不說漢武帝,就連霍光本人,也看傻眼了。雖然之前是有得罪權臣貴戚,但不至於得罪滿朝文武大臣吧?

怎麼都開始要奏劾自己?

明明霍光只是一個議郎而已!

不得已!

霍光只好站出來說道:「陛下,丞相李蔡帶頭誣陷,臣從未做過這些事情,他們這是要牽強附會算在我身上。」

然而。

此刻的霍光,說起話來,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諸葛亮舌戰群儒的本事,他沒有哇!

原先狀告霍光無門的江充,見眾大臣紛紛奏劾霍光,頓時喜溢於表,開口道:「若陛下此時難辨忠女幹,可先將霍議郎打入長安詔獄,聽由廷尉審察!」

打入長安詔獄,聽由廷尉審察?

這話從江充口中說出來,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那些廷尉,可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主,要是落在他們手上,不死也得脫層皮。

可霍光偏偏又說不了什麼。

大漢朝廷的三公九卿,文武百官近乎一同奏劾自己!

陛下就算知道他是冤枉的,又能如何?

當大部分人是錯誤的時候,那麼個人的正確也無濟於事。

位居高位的漢武帝劉徹,看著丞相李蔡帶頭,百官附和一同奏劾霍光,他的眉頭也不禁緊緊地皺了起來。

「既然諸位大臣都說霍光有罪,那麼,就按照繡衣使者所言,將霍光打入長安詔獄,慢慢審察。」

「御史大夫張湯,此事交由你去辦理,不得有閃失!」漢武帝也只能如此宣佈。

而霍光本人,自是被廷尉的人,押進了長安詔獄中。

這一切反轉的太突然。

使得霍光連為自己的喊冤的機會都沒有,人就被扣押進長安詔獄。

他有點懵。

牢房中,嗅著那潮溼腐爛的味道,霍光不由得蹙起眉頭。

這樣的環境,比他在平陽老家那還要差上十倍。

今晚。

不知如何入睡了。

而這個時候,和他關押在同一個牢房的犯人,像是認出了他來,當即興奮地說道:「這不是霍議郎麼,你怎麼也被關押進來,難道是驃騎將軍落難了?」

「不對啊!」

「驃騎將軍落難,還有大將軍保著,大將軍又有皇后保著,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霍光看著這位髒兮兮地獄友,一時間有些疑惑。

由於對方長髮披散著,霍光實在認不出對方是誰,便捂著鼻子,問道:「你是何人?又為何認識我霍光?」

披頭散髮的男子當即將兩邊長髮往後一擺,然後說道:「霍議郎真是貴人多忘事,不認識

我了麼?我是魯宇啊,魯謁居的弟弟!」

魯宇?

魯謁居的弟弟?

關鍵是,這特麼魯謁居又誰啊!

霍光沒啥印象,只得搖搖頭,說道:「咳咳,啥貴人,咱倆都一樣,階下囚而已!」

魯宇不知道霍光根本不記得他,當即追著問道:「誒,你是犯了什麼事,也進了牢房?」

犯了什麼事?

霍光哪知道犯了什麼事!

今兒本來是對付江充來的,莫名其妙的就被百官奏劾了。都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他就被打入詔獄。

看著身邊的魯宇喋喋不休地追問著,霍光只好敷衍道:「沒犯什麼事,就修建了一座房屋,便被抓進來了。」

魯宇一聽,當即皺眉道:「啊,修建房屋也會被抓進長安詔獄中來麼?你是不是上下沒有打點好?」

霍光聳聳肩,沒有說話。

其實!

他是懶得說話,而是在想到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百官莫名其妙就彈劾起自己來?

有些官員,他確實有得罪過,譬如朱買臣之流。

這些暫且不提!

可那些沒得罪的官員,為何要誣陷自己?

想來想去,也只有可能是丞相李蔡在裡面作怪的原因了。自己上次,抓住他侄孫李陵,換了被燒燬的長安樂牌子。

雖說無意,但卻相當於羞辱了對方一波。

而後!

李家並沒有因為此事出來鬧過。

霍光原本還以為對方是覺得家醜不可外揚,沒想到是這李蔡丞相,一直在憋著壞呢!

霍光正想著這些東西,魯宇卻是自來熟的往他旁邊一靠,說道:「霍議郎為冠軍侯弟,應該機會出去吧?若是有機會,能否幫我向御史大夫張公問問,將我救出去!」

「兄長魯謁居,生前曾是張公屬臣。」

「我進牢獄,便是因為廷尉府的減宣在調查張公枉法之事,我兄長也是為張公而死,他不應該對我見死不救啊!」

御史大夫張公?那不就是張湯麼!

魯謁居是張湯的下屬官員?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見此。

霍光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眼魯宇!

頓時。

他想起來此人是誰了。

張湯屬下小吏,一個掾史的弟弟!

這傢伙!

在長安城這種地方,那是屬於小到不能再小的人物了。

曾經。

他倒是也有來拜訪過霍光,但霍光根本不待見此人。

因為那時的霍光覺得,此人肥頭大耳,說話間不過過腦子,實在是豬隊友一個。所以,這樣的人,霍光根本就懶得理會。

沒想到。

今日居然在同一間牢房裡相遇,成了獄友。

還真是造化弄人。

想到這裡。

霍光淡淡提了一嘴,說道:「你叫魯宇是吧?想見張公?其實不用等我出去,不久你就會見到。」

「因為負責審我案子的,便是張公本人。」

「噢!」

「對了,你剛才說你被抓是因為廷尉府要查張公的事情?」

「那我建議,你還是別找張公說話了。」

「不然你自己出不去,還把張公搭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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