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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砰——
死寂的黑夜裡,一陣古怪而規律的響動從天邊傳來。
“哪來的聲音?”
泰晤士水鎮,臨街的公寓裡,陳慕猛然驚醒。他聽此聲音頓生困惑,心緒更是莫名地焦灼:有一分沉悶、兩分壓抑、三分煩躁、四分悸動……總之,就是亂!
仔細聽,他越發覺得不對勁。
這聲音,像是惡魔的呼吸,絲絲戾氣使人恐慌;又像是死神的步伐,聲聲催魂讓人顫悸;更像是大地的心鼓,律律山崩令人驚懼。
這聲音,遠遠傳來又悠回遠去。
他預感有大事要發生,可惜,思索許久依然毫無頭緒。
忽然屋外閃過白光,應該是要下雨了。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又猛地轉頭再看,然後直接撲到落地窗邊。
閃光照見了屋外全貌:合圍的哥特式建築中央,是一片柔軟草地,草地上長著傘枝貼地的雪松和綠榕。此時,一位白衣仙子正穿越草地向公寓跑來。
這不是夢!
解夢人是絕不可能做夢的,這是蔚藍之星人盡皆知的定理。身為解夢人,陳慕非常清楚地意識到,眼前景象絕對真實。
但,世間怎會有如此傾絕的人兒?
明明是黑夜,夜色卻無法遮掩她的美麗:淡淡修眉繪清婉,緲緲水目寫溫柔,輕風精雕的長髮,雪玉細刻的容顏……
她身姿嫋嫋,衣袂飄飄,分明是來不急準備,匆匆忙忙就下了凡塵。
她奔跑,奔跑像是在舞躍,舞躍在星光月色下,春風花海間。
是了,她一定是夢裡跑出來的!
也不知哪位天縱奇才,竟能描夢出如此不可方物仙子!
咚咚——
不知何時,一樓敲門聲將陳慕拉了回來。暗道一聲邪門,他穿著睡衣便下了樓。
邪門的不是屋外場景,而是他自己的身體反應:呼吸短促,心跳加速,這些本是普通人遇上真正美麗才有的變化,出現在一位解夢人身上,實在不應該。
然而,更邪門的是敲門之人。
“不好意思,打擾了!”
亮燈開門,女孩帶有歉意的清悅聲響起。陳慕看了一眼,正是那位溫婉仙子,靠在黑暗邊讓人心生憐惜。他收回視線,微微皺起了眉頭:那種心神悸動,怎麼又出現了?
“你找我?”
“你是解夢人嗎?”
“女士,恕我直言,你現在找的應該是非自然現象事物管理局,或公民重塑局登記你的身份,我幫不了你。”
“你可能誤會了,我是蔚藍星上的人,要下雨了,想在你這避避雨,可以嗎?”
女孩嫣笑,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舒暢。
陳慕眉頭皺得更緊:對方身份可疑、行跡可疑、理由更可疑,哪有如此美麗的女人,深更半夜找一個單身男人借宿的?
四顧望去,沒有發現有人追捕的跡象,女孩看起來也不是被追捕的慌張。一時間,陳慕犯難了,該怎樣在不影響他店鋪形象的前提下拒絕對方?
不錯,這是陳慕工作的地方。本該畢業實習的他,沒有去找其他工作,反而是利用自身天賦繼續經營這家他開辦了兩年的解夢屋。
作為職業解夢人,無理由拒絕一個上門求助的客人,不僅違反職業道德操守,國家法律也是不允許的。
轟隆——
陳慕還在猶豫,突然暗空中一聲驚雷碾過,瓢盆大雨隨之傾瀉。女孩明顯被驚嚇了些,但仍然保持微笑等待陳慕的回答。
“真不好意思,本店不提供住宿服務。”
女孩笑容僵住,很快又展顏:“那如果我想解夢,可以進來嗎?”
“當然可以,裡面請!”
雨太大,再趕人家走就太不禮貌了,陳慕只得換上笑臉將女孩迎進。
女孩進門環視一圈,屋內很是簡潔,總共兩室一廳,還有一個通往上方的迴旋階梯。不用說她也知道,客廳是陳慕主要活動的地方,一間屋子擺放他工作的相關物品,一間是用來為客人解夢的場所。
給女孩倒了一杯熱水後,陳慕坐到茶几對面不再說話,他知道女孩沒有解夢的需求,只想等雨停後看看能不能把對方勸走。
——天生的警覺告訴他,這女孩不同尋常,與其走近絕對有麻煩。
“咯咯,難道你平時就是這樣招呼客人的?”
半天不見陳慕出聲,女孩忍不住笑著打趣。似乎覺得陳慕沒有危險,捧著水杯直接坐到他身邊,湊近了說話。
“你這樣可不行,解夢人不應該都是能說會道的嘛?”
身邊香風,耳邊柔語,引出陳慕心中一種從未有過的顫動。這種感覺對於一個解夢人來說很不好,甚至是,滅頂之災!
“見笑了,我這人比較沉默,對客人也只是按照解夢流程工作。”
“哪有你這樣的解夢人,客人還不被你嚇跑了?你這是服務業,最起碼的服務態度得有。”
陳慕笑笑沒有解釋,不經意地坐遠一些。女孩見狀不樂意了,放下水杯拉過陳慕手臂,嗔聲道:“木頭疙瘩,我教你幾招吧,算是你收留我的報酬了!”
陳慕鎖眉,正要說什麼,抬頭卻對上一副令他骨酥魂銷的畫面:明豔傾城的容顏,肌膚柔滑皓潔,春波溫漾的秋目,紅唇水嫩似滴,嬌媚含露的睫毛……每絲每寸,都讓他無力抵抗。
“其實我也不太會,算是互相學習了!”
女孩的低語如同春風暖陽,融化了千山萬雪。一瞬間,陳慕失去了所有防備,下一刻,淪陷在了溫海之中……
————
“怎麼……會這樣?”
夜盡天明,陳慕從床上醒來,身邊早已空無一人,但空氣中似乎還遺留有女人的芬芳。他心神揣揣地檢查了一番屋內屋外,除了床沿上因為激烈運動墜地的風鈴,以及陽臺未關的窗戶,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跡。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意外、太邪乎!陳慕腦海錯亂難以思考,甚至已經記不清那女人的面容。
按說,解夢人的意志力只比同級圓夢師遜色半分,對任何誘惑都不可能輕易動容,可昨晚……算了,當作是一場夢吧!
屋外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有消停跡象,不時迴響的幾聲空雷,像是垂垂老矣的猛獸不甘心的咆哮。
“難道是爺爺的敵人派來的?可她這樣做除了賠上自己會得到什麼?就是有影片證據也威脅不到任何人!”
陳慕看著窗外怔怔出神,思考事故可能的原因,心中憂慮更深幾分:那女孩,不,那女人是誰?她到底有何目的?自己怎麼沒能抵抗住,是她有特殊手段,還是自己意志力消失……
雨更小了,行人車輛忙上街頭,雨後清新的世界逐漸喧囂。
陳慕終究還是沒想明白,看時間已經不早,只好甩甩腦袋清空思緒,重新振作精神:今天,他還有事要回學校。
回學校的理由讓他很哀嘆:掛科重修!
更讓他哀嘆的是,掛的這門學科還是他學得最認真、最用心的,因為考試趕路撞了人,結果遲到沒能進考場。
而最讓他哀嘆的是,這門學科本學期已經取締,他只能選修其他相關專業課來抵消。
於是,從那天起,他再也不相信全自動自駕系統了。
心有千千緒,陳慕很難專注其他事情。渾渾噩噩地,怎麼進的教室都不知道,一如既往地坐到了第一排的角落裡。
直到,一襲白裙的人影出現。
來的竟然是昨晚那名女子,一手抱書,一手託著行李箱,面帶急色地踩著鈴聲進入教室。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到來人,陳慕心緒更加複雜,極力猜想對方可能的手段,暗暗思索各種對策。
然而,對方似乎沒看到他,直接走上了講臺。
“各位同學好,接下來的一個學期,我就是你們的國際政治學老師了……”
實際上,從老師進門的一刻起,就再也沒人聽得進聲音,整個世界都已經消失在他們感知中。
剎那間,三分之一的人感到心潮澎湃,分明有一股熱血湧遍全身,衝上頭顱。情緒極度高昂想要拍案而起,然後單手指天向老師保證,即使命中註定這門課要掛科,但不管天災人禍絕不會曠課。
整節課下來,學生沒有絲毫分心,完全沉浸在老師的傾世容顏與天籟之音編織的仙境裡。至於講了什麼內容,沒人明白,包括陳慕。
陳慕也是因為老師的外貌而心不在焉,但態度截然相反,他想告訴被外表迷惑的其他同學:這人不配做老師。
甚至,陳慕不吝以惡毒的想法猜測,這女人如此年紀輕輕成為大學教師,定是做了某種骯髒交易。
不過,這些跟他又有什麼關係?他只不過是為了學分而與課堂貌合神離的人!
調整好心態,陳慕自動過濾老師專心聽講,絲毫沒察覺到,他心中的厭惡夾雜有太多嫉妒,嫉妒昨晚還獨屬於自己的芳華被別人欣賞了去!
三節連堂課,陳慕刻刻如坐針氈,百般煎熬中,恍如隔世的下課鈴終於響起。
從出生到現在,他第一次發現,下課鈴聲竟是如此的美妙悅耳。
“陳慕同學,可以幫我一個小忙嗎?”
陳慕才起身,直擊他神魂的聲音傳來。毫無猶豫地,他就要狠狠拒絕,這時突然察覺其他同學投來的羨慕、以至討好的目光。
他知道,為了自己,為了別人,也為了校風,必須要好好警告一下這位老師了!
“老師您太客氣了,什麼事儘管吩咐!”
陳慕假笑著回答,女子卻報以真誠笑容。
“幫我把這箱書搬到英才樓三樓,一個人做得到吧?”
“當然,小問題!”
陳慕微笑接過箱子扶手,在女子的帶領下往英才樓走去。
此間教室距離英才樓不遠,只隔了一片人工湖,還可以從湖邊的柳蔭小道走捷徑。然而,不等到達目的地,陳慕已經忍不住開口。
“這裡沒人,我們開門見山地直說吧。”
“啊?”
女子驚愕地回頭,對陳慕的突然變臉十分不解。因為從小美到大的緣故,某些困擾在所難免,但也得益於此,她還從未被人冷麵過。想之前,她可是因為全班學生中陳慕的眼神最清明才選他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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