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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城跟君堡,就像兩塊永不飽和的海綿。多少水都能吸入。來自四方的十字基督徒,每一分每一秒,都會前往這兩地方,或朝聖,或居留,或膜拜。到這,就能離上帝近些。羅馬的宗座,君堡的牧首,誰更接近上帝多些,平民跟貴族不懂,只知道一生一定要來這一次,若有餘裕,還可以把目光放到更東方的耶路撒冷。可那邊已經被外教徒跟外邦人佔據。十分危險,所以託人前往朝聖,也成了一種熱門的職業。接受富商或者貴族的委託,冒充新月教徒,混進其中。有些則是軍事貴族或者教會委託,派人前往聖城檢視當地情況。各懷目的。主歷869年夏,一條來自北盎薩的商船隊伍,載運紙張,羊毛,木料前往法蘭克東北,進入巴黎之後,隊伍又走阿爾卑斯山前往義大利。他們滿懷信心,這一路餐風露宿,護衛的武士團倒了一半。到達羅馬後。他們又逗留一個月,給北方的主母禱告。先前貿易賺得的利潤,除了沿路花銷,此刻就用去一半。羅馬僧侶對一位叫
“瑪爾姆”的北方女子,開始祈福。這只是商隊旅途的中繼站,接下來便是君堡。
可當海船在威尼斯灣下去,進入愛琴海時,他們因風暴被迫轉向,碰上東地中海的海賊們。
海賊就是海賊,無論維京或者其他地方,都沒有仁慈可說。在大洋,碰到危險想生還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五。
激鬥之後,商隊所有人幾乎都戰死,只剩下一位領頭的年輕男子。因為他長的還可以。
外邦的貴人中,有人就好這種外國奴隸。茫茫大洋的終點,將在大馬色一帶停靠。
可也許在羅馬的禱告,使上天卷顧。這隻強盜船隊也遇大雨擱淺,船底進水,許多不必要的牲畜貨品,都被丟下去。
商隊主人被丟入海中,成為海妖口中的食物。可不知道哪條遇難商船飄過來的浮木,正好撞到他身上。
無意之中,被他抓住。就這樣,一人一木,隨時會被大浪吞滅,卻又頑強地生存下來。
人命卑賤如草,卻始終不倒。他又碰到一條商船。上面的人,旗幟,語言,商隊主人完全不懂。
當他醒時,船隻已經靠岸,躺在床上。這個救治商隊主人的船長,留著山羊鬍,一臉的精明,雙指因為長期握筆而有重繭。
帶著一種外教徒才戴的帽巾。他說的話,商隊主人全不懂,但是懂其中一句,這是前往愛琴海中,為了躲避新月教徒的刀劍而學的。
“萬物非主,唯有真主”。法蘭克語,拉丁語,斯拉夫語……這位外邦貴族船長,找來海員以及自身所學試驗幾次後,確定能用法蘭克語溝通,才明白落難者的身份。
船長讓人下去,靜靜地看著商隊主人,自我介紹。外邦人的名字都很繞口,即便用上法蘭克語翻譯,還是一長串的音節。
於是商隊主人給這船長的音節中取出一段,暗中叫他
“易罕”在對方的救命之恩,以及還想繼續活著的生存慾望下,商隊主人自我介紹,自己叫
“雷吉艾斯”。接著把一路上的經歷都說出口。說來自北方的諾森布里亞,這地方易罕聽過。
被維京人入侵,近來還因為他們那產出紙張,更加出名。這種美妙好賣的商品,如果能在地中海販售,那幾年時間,就可以買下一座城堡。
為了貿易跟生存,易罕學習十字教徒的語言,來往威尼斯與愛琴海之間。
他喜歡查探未知,去過很多地方。英格蘭的土地他還沒去過,碰見雷吉艾斯後,整整三天,有空就來找,把北方的一切問的乾乾淨淨。
從而得知,雷吉艾斯的主人讓他來南方朝聖,給妻子治病。
“雖然你無法去君堡,但你已經來到了聖城周邊。”聽見這話,雷吉艾斯才驚覺,再往內陸走三天就可以到聖城!
如果能帶回一點聖城的紀念品,表示自己曾到過,再回到英格蘭,說不定會被閣下封為騎士!
雷吉艾斯是主教烏爾夫情人的一個弟弟,靠這層關係以及先前功勞,成功攬下此次差事。
因殿下生育之後,健康日消,所以閣下讓人去各地祈福。對奧蘭來說,他不信這些,但妻子信,既然你信,我就派人去各處聖域。
希望你健康轉好。順便也讓這些使節隊伍,記錄沿途所知,以及開展人脈。
雷吉艾斯不知,原來易罕一族是基督的信徒,當年聖城淪陷,沒有遷出,雖然假意改信,暗中卻保留信仰。
所以才肯偷偷救治基督徒。雷吉艾斯被命令要穿上外邦人的服裝,學習經典,才不會被抓住。
雷吉艾斯為了增加對方對自己的重視,欺騙他們,自己是國中重臣的親屬。
易罕便想借由雷吉艾斯,將來跟英格蘭搭上線,取得紙張的獨佔權。兩個月後,他們前往聖城,準備朝拜後就轉頭回去地中海。
可悲慘之神再一次卷顧雷吉艾斯。聖城爆發內鬥,易罕一族也因為有個親屬禱告時被發現,依然信奉十字神。
從而引發追捕,一查之下,牽連更多。最後易罕一族就像草一樣,被人割去。
雷吉艾斯在聖城混亂中,勇敢拿起武器,救了一個小貴族,從而得到庇護,沒有失去性命。
他是個有語言天賦的人,兩個月的時間,學了不少短句,能夠進行一些溝通,他的膚色也不白,眉眼更接近地中海甚至西亞人種。
也許祖上出自這附近總之,他從一位主教的記賬人員,商隊特使,朝聖者,變成武士!
他有了個新名字
“勃羅”。男人的夢想是什麼對有些人來說,騎最快的戰馬,睡敵人的妻女,毀異端的家園,聽奴隸的哭聲。
勃羅又被轉讓一次,成為一支較大規模的外國僱傭軍之成員。在北面時,他也打過雷普頓之戰,更早之前,他天天練習投擲,想殺無數的維京老。
因為他們家族,有二十個男性長輩都死在拉格那一族手中。暴力是埋藏他骨血中的基因。
被迫改信成為外教徒,那正好,殺的也是外邦人,邪惡魔鬼們,不用手軟。
他不知道能否活著回去,只能一直拿著刀劍,成為牛羊,任人驅使。漸漸地,他學了兩河流域的方言。
知道這世界很大很大,比他原本認為的要大幾十倍。在東方,有各種大主教。
草原上,呼風喚雨的薩滿,山區中,殺人如麻的祭司,平原處,全身金銀的婆羅門,長生天,溼婆,胡巴勒......各種膚色的外邦人。
勃羅開始記錄這些經歷。他想,如果有天能回去見到閣下,把這書給他。
雷普頓之戰,勃羅本該死去的,因為受傷很重,可閣下說了,
“只要還有希望,那就他馬一個都不能少!”所以自己願意承當朝聖幫助女主人的重任。
閣下也信任自己,賞賜很多財物給自己的未婚妻還有親人。
“雷吉艾斯,你的未婚妻將會等你,直至你回來那天,誰敢汙辱你,都會死!”這是閣下說過的話,意思就是,會看好自己妻子。
但自己如果不回去,她要守一輩子寡!第一年過去,第二年也過去了,勃羅跟隨軍隊越走越遠,領導他們的軍官說,要在兩河流域建立
“政權”。但卻被打敗了,像狗一樣的跑。進入北天竺時,又被一群白象軍團給威嚇。
勃羅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
“東西”,跟移動的船體似的,真嚇人。兩河流域立足不了,天竺人又窮兇極惡,且那裡的氣候太熱!
病死很多人。殘兵敗將們成為中亞一帶的地方軍閥。軍隊分裂,幾個小首領各領一隊,佔據山頭為王。
這段時間,勃羅碰見於闐人,回鶻人,吐蕃人……還有從遙遠東方,被流放來到西北的
“唐人”。有個唐人是混血兒,面板黑黃。能說回鶻方言,自己隊伍中恰巧也有回鶻出身的逃奴。
從中問到許多故事。他說自己是軍族出身,祖輩被抓到大食商人抓到中原來,成為
“崑崙奴”,是貴人取樂的玩意。母親是出逃的妓生,有胡女血統,後來為了口飯,成為大戶人家女奴。
因為父親天生力大,成為護院後,被賞了母親。隨中原大亂,各節度輪番上陣。
還有
“南紹”勾結
“吐蕃”,在劍南道一帶發動第三次叛亂。他的父親輾轉成為低層軍官,自己也因此踏上軍功之路……南紹三亂,節度霸道,這些話勃羅聽不懂。
中原又是哪長安跟洛陽還有廣州,自己就聽商人提過這些地方。每個人都有故事,可以說的很長很長,沒完沒了。
勃羅沒問他為什麼到這,反正都到這了。想活著只能拼命。這個黑黃膚色的新成員,力氣很大,也敢殺人。
勃羅就讓他自己取個名字。他想了很久,說
“阿苦”。人生太苦了,他有過一個意上人,卻被一個考中過進士科的文人玩弄,最後自盡。
阿苦曾想成為
“節帥”,報這個仇。但後來,這個士人開罪了宦官,被
“神策軍”砍成肉醬……仇恨還沒報,就報了......勃羅如今是個小頭目,有二十幾人,領導勃羅的總首領,是中亞一個遊牧出身的武夫。
他信長生天,也信拜火眾神,甚至天竺的三相神,大唐的東王公西王母……反正哪邊香火對自己有利就拜!
他們這支殘軍,靠著點生存的慾望,總是死不盡。漸漸站穩腳跟,成了回鶻首領中一支可以利用的殘兵。
同意他們佔據一塊小根據地。他們在帕米爾高西部至楚河一帶活動。這一片的老大是蔥嶺回鶻,再往東去是甘州回鶻跟唐帝國的範圍。
有天,他們被回鶻人命令,當炮灰攻擊一支進入境內的敗軍時,遭遇苦戰。
死傷四百多人!得到的只是回鶻人發善心,給他們幾口吃的。可他們這樣還能保護自己的人,已經算好的。
這一片戰亂地帶的老弱婦孺更慘,有時還被當成食物烹煮。打完仗還能活著,就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勃羅跟阿苦都得到晉升,接著首領們讓他們去招人。現在,勃羅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
“騎士”貴族。這一年多的騎馬還有步戰,三次死裡逃生,把他變成毫不心軟的戰士。
阿苦則依然沒怎麼變。討南紹之戰,他參加過,餓死人他見過,吃人他也見過,他所有的家人都死去,他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麼直至有天,蔥嶺回鶻的商人從東面抓回一群牲口。
有十幾個吐蕃跟唐人面孔。他們看見阿苦接近唐人的臉孔時,有個骨瘦如柴的女娃喊著大哥哥救我。
阿苦把她買下來,給她一碗米湯。人生太苦,只要一點甜就能溫暖,她終於吃飽一次。
看著最終還是死去的小女孩。阿苦憤怒,冷靜,煩躁……最後把人埋了,立下碑文。
他會寫唐人的字。他把墳頭朝往大唐邊關的方向。
“落葉要歸根吶……”阿苦這麼說著,勃羅聽不懂,但習慣了。隨後他用木刀凋刻木製的碑文。
“如果不是我的出身,老子就去考明經科……甚至進士!”如果當年自己不從軍,帶她走,故事也許會不同吧他另外也刻印很多木碑,朝向不同方向。
大多是戰士同袍的屍骨,根據他們的過往所說,判斷他們家鄉在哪,從而選定方位。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阿苦自言自語,沒人懂。但他跟勃羅,兩人都處飄零,語言雖難通,卻成為依靠的好友。
勃羅第一次聽到
“詩詞”,也把西邊的
“上帝故事”告訴阿苦。誰都沒比誰高貴,只是友好分享所知的一切。不過往往夕陽快下山時,兩人看的位置不同。
“衣錦要回鄉,落葉要歸根。”勃羅花了很長時間,終於學會寫這兩句涵義非常中意的漢文文字。
他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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