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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最南端,斯科納地區。

清晨,霧氣濛濛。

一位老者天還沒亮就起身,他轉動脖子跟身軀,隨後丟棄軟滑的綢布,穿上亞麻粗服。

頭髮跟臉還抹上油脂,這會讓顯年邁的身體顯得更有活力。

女僕走近時,他一把推開,“滾,你們都認為我老了,我會讓你們看看,你們錯的離譜。”

“您怎麼了!”

一個面容皎好的女人聞聲靠近,他是老者的情人之一,某一年他從塞納河畔搶回來的。

她跟老者年紀相差距大,說是祖孫都不為過。

平日裡,她備受寵愛,各地維京首領來進貢給老者的財寶,她都會有一份。

在她的屋子裡,堆滿從‘愛爾蘭到契丹’的寶石跟毛皮。

“蠢貨,快把我的牛皮戰靴拿來,還有我父親留給我的劍,我今天親自去等,西面戰事這麼久都沒訊息,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女人被這一吼,急忙照辦。

一會,老者換裝完畢,他看著解析度不高的琉璃鏡面,摸起修剪過的山羊鬍,滿意走出這片莊園大屋。

莊園每一處大屋上,都有托爾神跟奧丁神的神像,庇護他們不被疾病和饑荒戰亂所苦。

這時的老者,腰間插起金斧,背上是一把年份久遠的“白色維京劍”。

這一片都是老者的莊園,沿途一排房屋,看見他時,陸續走出人同他問好。

“父親。”

“首領。”

“陛下。”

不同的人,喊出不同稱呼。

有他的私生子們跟孫子,有年輕時追隨自己,現在已經傷重等死的老部下,還有一些……他也記不清了,反正都是自己庇護的人。

五年前開始,他對身邊的事,越來越模湖。

可他不能被察覺已經老了,腦袋硬了,否則那些看似溫順的手下跟兒子,會馬上跳起來,挑戰自己的權威。

這不,這幾年自己沒有出海,他說出的話,幾個兒子,還有遠處的首領,已經不怎麼理會。

“該死的!”

邊走邊罵,沿途美景他沒有一點欣賞意思。

藍天白雲,綠樹紅花。

現在是夏季,再過一點時間,夏去秋來,斯科納地區的果樹會染上七彩。

瑞典地區叫的出名字的果實,這裡都有。

遼闊寬廣,盛產食物。

他當年用三千人傷亡的代價,坐穩此地統治。

可住的久了,安逸慣了,他連拿劍都抖,天天鑽女人的肚皮,生育一大家子人,雄心壯志日夜減低。

“我真後悔!”老人對身邊的一個護衛武士道。

“陛下?”

“當年我如果不打這裡,就不會墮落成享樂者。若去打英格蘭,打法蘭克,去地中海,去天主教徒的聖地--耶路撒冷,我的名聲會比現在更大數倍!”

拉格納來到一處高塔下,接著走上去。

居高望遠,等著港口進船,一方面無聊對身邊那武士道,“小子,去過君士坦丁嗎?”

“沒有,但我的父親,當年跟‘海斯泰因’首領去過,他說那是‘不落之城’,貴族身上的豪華,超出想象。”年輕武士很自豪。

能夠護衛老人的,家門地位都不低,出身至少是小貴族級別。

“海斯泰因不錯,幾個維京首領中,我最看好他,比我那幾個兒子,孝順我多了……君士坦丁我去過一次,當時我在沿海奴隸市場,還買到一個從巴格達流落至君堡的‘新月僧侶’。

他告訴我,在耶路撒冷的更東面,有不輸給君堡的偉大城市,叫‘巴格達’。

那是人間天堂,金碧輝煌的大教堂,人工噴泉花園,各類珍奇動物花草。

‘蘇丹’--也就是他們的國王,手中的戒指,說比雞蛋都大!

我還搶了一船貨物,裡面有種古怪的黑色果實,泡水之後,香氣濃郁,也是從巴格達來的,那裡充滿神秘,強大,繁華,我真想去一次,再喝一次那種‘黑水’。

還有,他們的僧侶也極為勇敢,我當時逼那僧侶改信‘奧丁與托爾神’,你知道他說什麼?

他對我吐了一道口水,說,‘萬物非主,唯有真主!’”

“巴格達?黑水?”年輕武士對東方生出嚮往。

幾年前,他對於能進入狂戰士隊,十分興奮。

在無數維京少年心中,跟著有海王之血的拉格納王,是受到眾神庇護的,死後必上英靈殿。

在這裡,吃好喝好,地位尊崇。

各地首領自動上貢,他也快忘了殺人滋味了。

今天的拉格納王興致高昂,跟年輕武士聊了許多。

可等了一天,船港三三兩兩,都是貨船,或者來進貢的首領。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陛下,明日再來吧,海風起寒了。”

“這算什麼,我十二歲時後,就跟大人們登船,那浪拍起來,有三米,不,至少五米,十米!”

哈秋!

拉格納連打幾個噴涕,不情願地回到莊園主屋。

他的莊園佔地之廣,比伯爵城堡還大。

周邊有森林,田園,人工湖,草場。

想打獵,任何時間抄起一把弓,就可以進去娛樂。

想吃什麼,田園中各種果實麥稻,還有人工養殖的蜂巢,都會最快時間上桌。”

似乎在他緊剩不多的時餘生,只要玩樂至死就成。

寬敞的大桌上,有甜鴿,天鵝,烤兔,麥粥,蘋果,牛肉……

僕人跟武士站著,私生子跟情人,沒他命令,沒有資格跟他並桌共食。

他有無數的子女,此刻卻感到無比孤獨。

“把他喊來坐下。”拉格納讓管家,將早上陪伴自己那位武士叫來共桌。

這武士來到之後,恭敬對拉格納行禮,接著坐下。

“你也下去。”拉格納喊退管家,就剩兩人。

武士馬上起身,要幫拉格納倒酒。

“坐下,你吃你的。”

拉格納用手直接撕開一隻烤兔,啃了起來,油脂粘的鬍子到處都是。

“我的父親在我很小時候,就過世了。當時,坐在我身邊一起吃飯的,是我的弟弟‘羅洛’。”

“步行者—羅洛陛下!”武士放下食物,快速吞了進去,喊“陛下”表示他對拉格納一族的尊敬。

步行者這稱號,是指羅洛曾經帶人從北法蘭克沿海地帶,一路南下,足跡遍佈半個法蘭克,法蘭克的戰馬騎士都追不上,最後讓他安然而退,從而得到這個偉大稱呼。

“這混蛋,母親走時,為了舉辦葬禮,家裡的一切都給賣了,我把唯一一條褲子給了他,出門我光著!”

後來,有什麼好吃,好喝的,我都分給他,我向西去英格蘭這麼多次,但凡有他一起出行的,無論他貢獻多少,我的戰利品都分一半給他。

可他卻聽從其他維京首領的謠言,說我不給他出頭機會,偷偷背離我,帶著一部份族人出海,當我知道他在‘塞納河畔’被法蘭克的武士抓住,我馬上召集人手,去把他贖回來。

《第一氏族》

沒有我,法蘭克國王會怕他?給他一個諾曼底公爵?公主會看上他那張馬臉?

沒有我,其他維京首領會不敢去攻擊諾曼底?

他背棄奧丁神,去信耶和華,你知道我當時難受多久?

我為他哭泣,在烏普薩蘭黃金神廟為他禱告,舉行盛大的人祭,希望贖清他的罪……”

拉格納痛飲葡萄酒,接著開始沉默。

武士不敢多問,拉格納喝酒,他就喝,撕裂食物放入口中,他也照學。

“第二個坐在我身邊吃飯的,是我的第一任妻子‘拉葛莎’,她生下了我的長子‘哈夫丹’跟三子‘西格德’,同時也是我早夭的兩個女兒跟一個兒子的母親。”

說起第一任妻子,拉格納的眼神陷入迷離。

“拉葛莎首領!”

維京地區,百年來最出色的盾女,武士聽過,但沒見過真面目。

他舉起酒杯,跟拉格納王碰了一下,道,“我希望我將來的妻子,也是位出色強大的盾女。”

“傻子,找個別這麼兇狠的,否則有時你不想要,她卻拿跟木棍,把你敲暈,接著用繩子,跟你跟門旁木柱綁在一起,你暈呆坐在地上,見她走進,接著撩起裙子……”

酒精催發下,武士膽子大了點,對拉格納的發出狂笑。

“她是個好女人,真的很好,不過太有主見了,我是拉格納,整個北海的女人都仰幕我,我找幾個情人又怎麼樣,她就帶著我的孩子出走幾年,還跟其他首領混在一起,她跟羅洛一樣,都對不起我!”

“陛下,拉葛莎首領這麼好,您為什麼還找別的女人?”

拉格納把喝到一半的酒杯撒了過來,武士被淋的一臉溼。

“你在哪一個維京首領的屋子中,見過一具酒盅,只配一個酒杯的?

誰沒有三個,四個,五個,幾十杯酒杯來倒酒?”

“那……第三個呢?”

“我想想,有點忘了……有英格蘭諾森布里亞的國王,對,就是現在那個埃拉王的父親,他跟我一起喝過酒,我用了兩百名武士俘虜的命,換到能讓人瘋狂的財寶,掏空他的所有。

哈哈哈。

還有,愛爾蘭的國王首領……還有誰呢……哎,他們都死了,死了,再過幾年,就沒人知道我的可怕,我曾經的榮光了。”

武士被這句“都死了”驚醒,馬上坐定。

自己竟然把這個拉格納王當成一個普通吹噓過去的老人!

該死,自己真該死!

拉格納沒去管武士動靜,他看著酒杯中的水,用手輕輕搖晃,酒水欲灑不灑。

他把酒水看成兇惡的北海波濤。

本來被酒溫熱的身子,突然冰冷刺骨。

“我從海上來,我是預言中的王!”

他吼了一聲,面紅耳赤的武士趕緊跪下。

“最近一次,我從烏普薩蘭回來,先知祭司告訴我,‘火焰’將吞噬一切,而我依靠大洋而生,只要不上岸殺敵,就是無敵的。”

武士不知道怎麼回,便“嗯”了一聲。

“可我想看看,是哪股火焰?英倫七國都是廢物,他們的祖輩是,他們是,他們的子孫亦是。

我永不會老去,我的‘白焰劍’還將締造無數傳說!

可一場人為失誤的意外之火,把我上百輛停靠岸邊的戰船燃滅,質疑我的聲音就開始傳開!

那幾個被我疼愛長大,並賞下無數土地財寶的五個合法孩子中,只有最小的比約恩願意幫助我,甚至提前行動,遠征英格蘭。

他上次傳回信件告訴我,肯特王國已經被他攻破,正在面對英格蘭三國聯軍。

但並不可怕。

東盎格利亞由一個女人帶領軍隊,

麥西亞跟威塞克斯,則是毛都沒長地的年輕貴族,

也許這個秋天,我一到英格蘭,就是英格蘭人的拉格納王了!

老大哈夫丹跟老三西格德,只想永遠統治丹麥,

老二尹瓦爾跟老四烏巴,留戀愛爾蘭的風光跟女人,

這四個小子分掉我七成的土地,樂於自相殘殺跟算計。

最不被我看好的比約恩,卻在維護我的名聲,

我甚至都不確定,他是否我第三任妻子所生的孩子?”

“啊!”武士聽見驚天秘密,渾身不對。

“我喝多了,別告訴別人。”拉格納打了個酒嗝。

武士連忙稱是。

“去把我的劍拿來。”

拉格納比了放在架子上的劍,武士起身去拿。

他看見白色劍鞘上,有兩道火態圖桉,隨後恭敬送到拉格納面前。

“一個人,一把劍,分開一文不名。”

拉格納念起這段維京諺語,手緩緩拔開,“奧丁神的火焰加諸此劍,殺害異教徒,可以激發神力,但是……”

“但是?”

刷!

拉格納隨手一斬,武士倒下,連痛聲都來不及發出。

“但是用維京戰士的血,更能喚醒它的榮耀!”

唯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拉格納看著不動的武士,做出一個決定,這個冬天之前,自己要踏上英格蘭,接著在威塞克斯,召見英倫領主。

手下不聽話,關押驅逐,

兒子不聽話,痛揍一頓,

敵人不聽話,挫骨揚灰。

我,拉格納,又回來了!

……

……

“什麼!”

“閣下,7月15日,戰鬥就已經結束,三國聯軍得勝。

麥西亞跟威塞克斯各出千人,合計兩千人,對上海斯泰因跟比約恩的一千八百人。

雙方在一處平原爆發激戰,開始,維京人得勝,左翼由海斯泰因率領的步兵隊衝破阿爾弗雷德的中翼,可左臉女王的七百軍隊,及時趕來,從後包夾。

女王帶來大量騎手,戰場地形開闊,利於衝鋒發揮。

他們拼死一戰,最後打垮維京人的盾陣,海斯泰因跟比約恩都負傷,比約恩的兩位兒子也被抓住,聯軍所抓,叫得出名字之維京首領,就有十二人之多。

海鎮之內,奧蘭聽著十天前,就已經塵埃落定的一場大戰

“左臉女王?騎兵衝陣?”奧蘭有些驚訝。

往日裡,聽到關於左臉女王的訊息,都是一些奚落笑話。

“這女人這麼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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