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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大王令,宣東南西北四大伯侯覲見!”

古香古色的王廷,雕樑畫棟的紅木,整個大商的王廷雖不及後世故宮、大明宮那麼大氣磅礴,卻極具威嚴。

王座之上,正是身材魁梧,面相威嚴而凌厲的大商新王子受,又稱帝辛。

哪怕滿臉絡腮鬍,也能看出儀表堂堂的英武之氣,不怒自威的氣場放在朝堂之上,總是讓人把這位大王當成一位勇不可擋的絕世猛將。

後世《荀子非相》就曾描述過帝辛“長巨姣美,天下之傑也;筋力超勁,百人之敵也”。

朝堂之下,站立的是整個大商最精英的那一批人?

此時的大臣還沒有後世那麼明顯的文武對立,如敢於直諫的卿士梅伯、上大夫趙啟,都是文能安邦定國,拿起長矛就能上戰場站在戰車上捅人的存在。

此番新帝登位,詔四大伯侯覲見。

走在首位的便是東伯侯姜桓楚,目露著精光,喜形於色,頻頻回頭得意的看著崇侯虎和姬昌,心情大好。

往年自己都是和鄂崇禹走在第三第四,打頭陣的向來都是崇侯虎,其次姬昌。

現在風水輪流轉,總算輪到他姜桓楚走在首位了,難得揚眉吐氣一把。

姜伯侯一路走上前去,不停的打量著自己的寶貝女婿,越看越覺得欣賞,劍眉星目不怒自威,我王有明主賢君之姿,自家的寶貝女兒真是嫁對人了。

“東魯外臣,姜桓楚叩拜吾王,願大王恩加四海,威震八方,成湯基業萬年長存!”

“外臣,崇侯虎/姬昌/鄂崇禹,叩拜吾王。”

“哈哈哈,何須多禮,孤初登王位,倒是讓諸位伯侯一路舟車勞頓,著實辛苦。”

帝辛站起身來,揮動著潔白的王袍,疾步走下殿來,一把扶起姜桓楚,臉上喜笑顏開的抓著東伯侯的胳膊說道:“姜侯何須行此大禮?前些時日,你我還一同剿滅東夷之亂,您是長輩,孤為晚輩,當是孤向東侯問安。”

寒暄片刻後,英明神武的大王哄的姜桓楚是眉開眼笑。

隨後帝辛向後走去,一把扶起將頭垂在地上的崇侯虎,在眾人意料之外的,一腳便將崇侯虎踹得後退了好幾步。

比干大驚,立刻就想衝出來勸阻大王,四方伯侯,大王不僅不禮待,怎可當眾拳腳相向。

好在黃飛虎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丞相比干,然後苦笑的搖著頭:“丞相,稍安勿躁,大王與崇侯關係匪淺,無礙。”

“崇虎,你在演給誰看?是在愚弄太師,還是瞧不起寡人?”

比起對東伯侯的溫和,對北伯侯,帝辛顯得更真實,根本沒有虛偽的客套,上來便怒不可遏,不假辭色的訓斥。

“大王,臣有罪!”

“你有何罪?”

“未能安定北疆罪其一,北海糜爛罪其二,欺瞞大王、太師罪其三。臣罪無可恕,請大王降爵,罷免臣北伯侯一爵。”

眾臣譁然,議論紛紛,司天監杜元銑一把拽住身旁正準備出列的下大夫張子辰:“你要作甚?”

“這可是好機會啊,崇侯實力大損,任命濱州侯為北伯侯,勢必可以削弱北疆,濱州侯陶鑄年邁,值此新老交替之際,新侯銳意進取,當為我大商開疆拓土、平定北海作為馬前卒。”

“張大夫,您瘋了不成,沒看出大王明打暗撫嗎?大王與崇侯情同手足,從小一起在太師培養之下長大,你以為大王打崇侯是生氣?”

杜元銑作為三朝元老,看著帝辛、黃飛虎這一代人成長起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作為同在聞太師帳下成長的情誼,遠比普通的君臣之誼更加深厚。

比這帝乙中期才入朝的下大夫看的要長遠得多,此刻拉住他,是在救他,妄議諸侯,稍有不慎就是五刑加身。

自己這個友人之子什麼都好,寫文辭藻華麗,甚得帝乙歡心。

就是為人太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北疆現在糜爛的局勢,他毫不知情。

可杜元銑和其他幾位三朝元老,是從武乙時期就已經在朝中為官的老人,比文丁中晚期才晉升的大臣瞭解的事情更多。

北疆,誰碰誰死,沒瞧見西伯侯還恭順的跪坐在殿下不敢起身嗎?

帝辛等了片刻,見朝中大臣並未有人挑頭出來說話,面上掛著嘲諷巡視了一圈,頗有些不屑。

隨即又露出悲痛的神色,一把拉起崇侯虎,痛心疾首的說道:“崇虎,你是孤的兄弟,伱在北疆苦寒之地掙扎,孤是知道的,北疆多艱,你苦苦支撐已是不易。”

“太師平日裡也有信函傳回,經常訴說北疆的苦難,大臣們也都在勸孤,要給你機會將功折罪,你還不思彌補過錯,反而要自降爵位,你對得起老師和孤對你的信任嗎?。”

“臣,知錯矣。”

“崇虎,你且說,該如何才能將功折罪?”

崇侯虎重新跪在地上,死死的將頭抵在帝辛的腳邊,大聲說道:“請大王,以及我大商的各位忠臣公伯們,再給崇虎一些時間,准許北疆休養生息五年,不,三年,只要三年,崇虎還給大商一個兵強馬壯的北疆。”

嗯,公伯們。

這是在向大王請命?還是在向誰告饒?

不好說,反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個一言不發,俯首稱臣的姬伯侯身上。

帝辛親切的托起崇侯虎,喜不自勝:“好,眾位大臣聽到了,崇侯願意將功折罪,且太師也幾次三番的託信為崇侯說情,希望能讓崇侯帶領北疆,休養生息。”

“諸位大臣,意下如何?”

此時的大殿之上異常安靜,明白事的人都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就算是不明白事的人也感受到殿內詭異的氣氛,手足無措的保持沉默,不敢應答。

“下臣附議,大王英明,大商四疆必定在您的威嚴之下,四海昇平,五穀豐登!”

卻是兩道年輕的身影出列,打破了寂靜。

帝辛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俯視著兩道身影,柔聲說道:“原來是費仲啊,多年未見,成家否?”

“不敢勞大王掛念,已有二子,拙劣不堪。”

“這位大臣頗為面生,且報上名來,寡人還不知你姓名。”

“下臣尤渾,由典戎將軍蒙欽衛舉薦,忝為司禮士卿。”

帝辛點了點頭,記下這個名字,轉頭望向姬昌:“姬伯侯覺得崇侯所言如何?”

姬昌身軀一震,誠惶誠恐的拜服著帝辛:“西岐外臣豈敢亂言他國之事,大王您覺得對,那就是對的,您若是覺得崇侯錯,那他便是錯的。”

“呵,若真如你所說,那倒也罷,可我怎麼聽說,姬伯侯三年來屢次託詞,年老體弱,一直未曾親自入朝歌覲見,卻又整軍經武,剿滅了餘、緡、岷、脅四國,拓土三百里,得城十二座?這就是姬伯侯口中所說的,絕不干涉他國之事嗎?”

“大王明鑑,這實非外臣所願啊,我西岐周國替大商戍衛西土,只是這四國倒行逆施,不顧先帝的道德教化,下臣這才出兵嚴懲。”

“那十年勿用,無攸利,你給寡人解釋解釋,你這十年之期未到,連下四國,這究竟是怎麼個無攸利?”

姬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顯得有些慌亂,眼中泛著淚光,嘴唇也哆哆嗦嗦的哭訴著。

“這都是天意啊,大王,順天意則攸利,逆天意則無攸利,不顧百姓之生計,逆發戎狄,窮兵黷武,是謂之無道,而討伐不臣,拯救四國百姓如水火便是順天而行,是為仁道。”

“大王,外臣一片赤膽忠心,請大王明鑑。”

帝辛氣得眉頭直皺,恨不得立刻奪下宮中戍衛的長刀,乾脆一刀砍了這強詞奪理的老匹夫。

合著我讓你打異族你覺得是逆天而行,你招兵買馬佔據自己麾下的諸侯領地就是順天而行,這天意就是你姬家一家之言不成?

若真是若此,自己這個商王算是什麼?逆天之人嗎?

見著大王發怒,朝中一直三緘其口的諸位大臣們,紛紛出列,替姬昌求著情。

這一刻,帝辛煩透了,以前做王子時,總想著有朝一日做了大王,就能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也不用聽別人的勸諫做什麼仁道之主。

沒想到真的當他坐在這個位子之後才發現,當一個賢明的帝王有多麼的不容易,處處都是掣肘,所言所行稍有不慎,便是各種攻訐。

眼見帝辛忍著怒氣,整個人就將要火山噴發之時,姬昌也是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再讓大王著惱,自己可就真危險了,想罷立刻高聲回道。

“大王的繼位也是天意,外臣夜觀天象,紫薇星明亮,當為大王賀,天意在商,外臣請命,准許我西岐出征,討伐犬戎!為我大商聖王獻俘以祭成湯先祖。”

聽到這裡,帝辛才勉強壓下怒火,恨恨的揮動王袍,重新走回王座。

“以後不要再和我提什麼天意、逆天順天的話,無稽之談。”

“都起來吧,侍者來人,給四位伯侯賜座。”

“太師遠征北海,今後朝堂之上政事當由王叔比干主持,外事由武成大將軍黃飛虎主持,禮樂、戎祭、監司各行其是,其餘之事,諸卿可有稟告?”

聽聞此言,諸位大臣也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把四大伯侯的事翻了個篇,於是紛紛出列,奏對稟告著各地的民生與災情。

去年遭了雪災,大商各處都不好過,秉持帝乙時期的惠民、養民之策,各地都在請求減賦減役。

帝辛又有些頭疼,自己初登王位,宮殿未修,東夷未滅,本想著如何銳意進取,沒加賦加役就不錯了,居然還要減?

可不減又能如何?子民都凍殺餓死了,自己真的做個孤家寡人嗎?

只能按捺住心中的不快,紛紛應允。

朝中大事一一處理,比干卻是坐不住了,不停的給帝辛打著眼色,以袖袍遮擋,左手不停的指著南伯侯鄂崇禹。

壞了,剛剛只顧著慪氣,忘記還有南伯侯還沒宣慰,看著鄂崇禹鐵青的臉,帝辛直呼大意了,立刻又跑到殿下,抓住鄂崇禹的手。

“哎呀,鄂侯,你看寡人都給西伯侯給氣糊塗了,一時怠慢了鄂侯。”

“這些年,鄂侯鎮守南疆,辛苦了!”

“聽聞南疆瑰麗,鄂侯此次還多帶了五千人牲為寡人賀,鄂侯的心意,寡人是知道的,心中甚是歡喜。”

說實話,帝辛平時少有和鄂崇禹打交道的時機,對於南疆也瞭解不多,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

鄂崇禹面色稍霽,躬身說道:“大王言重了,外臣愧對先王,甘願受罰。”

鄂侯語氣裡還是有些不忿的,這讓帝辛心底對這位南伯侯略微有些輕視,連崇虎那頭倔牛都知道求個情,賣個乖,這位南侯怕不是天天和蠻夷待在一起久了,不通曉我大商與諸邦‘禮儀’了吧!

“大王,南疆奇人異士眾多,外臣此次前來,除卻上貢人牲之外,還為大王帶來不少苗彝貴女,翼族貴女,進獻給大王,還望大王笑納。”

“哦?”

帝辛饒有興趣的拍手稱好:“快快帶上來,早有聽聞,異族之人多神異,且讓孤好好見識見識!”

一場朝議罷了,侍者佈置好酒宴現場。

朝歌眾臣輪流向著四大伯侯敬酒,殿內數位纖細苗條的美人如蛇舞一般扭動著腰肢,領舞之人正是膚色灰白,背生兩對七彩琉璃羽翅的九黎蝶翼女子,在眾星捧月的襯托之下,昭顯出一番異樣的美感。

帝辛看的是如痴如醉,端起酒杯,有些醉意的來到崇侯虎的身邊,也不拘泥,直接席地而坐,攬過崇侯虎的肩膀就輕聲的問道。

“虎,你看這歌舞昇平的朝歌,美不美?”

也不待崇侯虎回話,帝辛便自顧自的說道。

“美,如何不美!可再美的美人,還能美得過我殷商萬萬裡山河?”

“今日為王,方知父王不易,你一定要替我看好北疆,看好西周,你是我最好的外邦的兄弟,不要氣餒,不要自暴自棄,我等你三年後,帶著北疆的勇士來朝歌給我獻俘獻禮。”

“我要看北疆男兒的矯健,我要看你崇城威武不屈的戰舞,而不是朝堂之上愚弄我如豬玀的什麼異族風情。”

話音落下,帝辛立刻醉醺醺的走到姬昌座前,抓著姬昌的手親切的說著仰慕的話。

只留下崇侯虎怔怔的看著眼前翩翩起舞的舞女,心中壓著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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