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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嘗有些疲憊,看著無窮無盡的靖人大軍心中湧起了一絲莫名的煩躁。

真該死,為什麼會這麼多,愚昧如野獸,瘦弱如兔的靖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本以為是跟著崇應鸞將軍白撿一份戰功,結果誰知道這小東西不僅扎手,還很有可能回不去了。

該死的東夷,該死的北伯侯崇侯虎,該死的靖人。

疲憊,但孟嘗揮舞長戈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減慢,在戰場上遲鈍,就意味著死亡。

靖人,一群身材矮小的人,和西方的侏儒、矮人這些魔幻種族不一樣,他們根本不算是人的物種,混亂的思維,懦弱的性格,就像是…哥布林一樣。

直到這個一直被殷商子民奴役了上千年的種族好像終於得天眷顧,出現了一個智慧卓絕能集合整個靖人族的王,靖人族群便發生了變化,一場浩蕩的奴隸起義在國祚六百年的殷商北境上演。

就身體體型和氣力而論,所有的諸侯都覺得平定靖人的反叛易如反掌,正是一個刷功績的好機會。

靖人不過商人的膝蓋高度,力氣也小,一名正常計程車兵揮舞長戈,輕輕鬆鬆就可以殺死接近雙數的靖人。

這些矮小的靖人在饑荒時偶爾會充當糧食,在豐年時則是畜力,誰能想到自己養的牛羊居然也會聚眾造反,再怎麼造反那也是一群羔羊罷了。

不過,這一次叛亂卻不同尋常,正當北伯侯崇侯虎準備親自收割羊群時,穩定的東夷不知道哪根弦不對,逼著東伯侯姜桓楚向朝歌城內連發三路救援令。

朝歌城內那位能征善戰的二王子壽的妻子正是東伯侯姜桓楚的長女,於是子壽奉王命召集諸侯會盟東征東夷。

打東夷,和北疆有啥關係?

崇侯號稱大商百年狗腿子,現任的北伯侯崇侯虎和殷商子壽又是過命的交情,當年犬戎和鬼方屢屢侵擾的時候,殷壽都會帶著王師前來助戰,這一回殷壽徵東夷。

講義氣的崇侯虎當然要帶著最精銳的崇城甲士應召助陣。

孟嘗來到這個世界,出生在崇侯下轄的崇城。

本來嘛,只是以為來到了商周史前的時代,曾想過憑藉超越時代的眼光於智慧顯聖於諸侯。

哪成想,光是一個平民的身份,能融入這個蠻荒的時代就已經是竭盡全力。

身邊也盡是為了生計奔波的普通人。

沒被老天爺轉世到一個奴隸身上那才真是不幸中的萬幸,這個時代,奴隸和靖人沒什麼區別,這個時代,是一個真的會吃人的時代。

十八年的成長也讓孟嘗逐漸意識到了這是一個不需要下層發聲,只會在大貴族間留下歷史符號的世界,一顆熱血滾動的心,也漸漸被野蠻、冷漠所取代。

他能活著,還能比奴隸、生民更有尊嚴的活著,這不是因為他有多聰明。

而是他那個生民出身,卻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殺到上一個階層的老爹,給全家爭取來的。

作為崇城平民的他,受到主君的庇佑,自然也在被徵召入伍的序列,這個序列還不低,帶甲之士是為甲士。

若是生民和奴隸,被分到僕從軍那邊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孟嘗不記得自己的主君北伯侯有什麼出彩的地方,各種電視劇和電影魔改太狠,一會兒是被兒子崇應彪所殺,一會兒又是被弟弟崇黑虎所殺。

本身商朝的定代就非常的模糊,他完全找不到一丁點可當先知的地方,也就所謂的大勢。

什麼武王伐紂,建立西周之類的他記得一個結果,細節一概不知。

他只能向天祈禱,希望這是歷史劇本,不是神話劇本,千萬別出現什麼哪吒、楊戩、闡教截教的劇情。

這一世活到十八歲還沒能出過崇,暫時還沒看到什麼神異的現象,最好一輩子都看不到。

孟嘗逐漸成長,從九歲開始便嶄露頭角,身強體健,一直被讚譽為十里八鄉的俊後生,一雙鐵拳也曾打出了崇野第一拳師的名頭。

可血肉之軀再強還能扛住堪比槍炮的神仙手段?

畢竟是普通人,苟一苟說不定活到大結局,活到周公吐哺的所謂盛世。

可這要是個封神劇本,那就死球了,且不說法術無眼,那幫仙人們在商周之戰時沒誰顧慮過不能對凡人下手這一說法。

模模糊糊中,他依稀記得好像封神裡面有個擅長使用瘟疫的神仙,這種人要是一出手,那不得全城死絕?

不過這些對於現在,不重要。

因為孟嘗的出山第一戰,就怕是要是被人直接當背景板打無了。

崇侯虎應召時帶走了崇城的大部精銳,對付簡單模式的靖人大軍,英明神武的北伯侯大人特意派出了手底下最聰慧的兒子崇應鸞,北疆五十萬大軍也交給了崇應鸞三萬。

孟嘗所在的是正師精銳,崇侯的直系甲士軍團,入伍人員不是親族血脈就是三世以上都身居崇城根正苗紅自己人。

這年頭入伍,不論親貴生民都是自帶兵戈甲冑,所以五個師內,真正能作為帶甲之士的戰兵也就正師一萬人,其餘人馬不是僕從軍,就是北疆二百諸侯湊出來的甲士混旅。

打靖人這種撿便宜的事,諸侯們很感興趣,送出來的也不全是歪瓜劣棗,帶兵的不是繼承人就是重點培養的青年才俊。

前期戰事平穩,大軍從崇野一路壓制靖人到豐壤境內,貴族子弟們也是有點飄,陣型基本已經逐漸脫節變形,很多時候為了搶奪戰功,這些貴族根本不顧什麼紀律和軍陣隊形。

崇應鸞也是覺得勝卷在握,沒有太當回事,就連他自己都帶著位居中軍的正師本部,都紛紛加入了這一場謀奪功勞的饕餮盛宴之中。

終究是吃下了年少輕狂的苦,靖人的叛亂畢竟是有原因的。

這個被作為世界肥料的種族誕生了一位王,這是本次征伐最大的變數,原本毫無章法,膽小怕事的靖人在靖人王的帶領下,爆發出了千萬年來這個物種從來沒有的侵略性。

光著身子的靖人居然帶上了甲冑,木棒換成了縮小版的刀劍,各種戰車、戰術和擊技術在刻意引導之下,直接在豐壤平原的會戰中打崩了軍團的前師。

前師將軍梅喜戰死。

前師的潰敗所帶來的連鎖反應就是,潰兵向後奔逃直面中軍陣地,一波衝散後方軍陣。

一場謀奪勝功的盛宴發生了變化,貴族子弟們原本爭先恐後的收割軍功,前面殺的有多爽,現在就跑的就有多快。

孟嘗所在的中軍正師接到的最後一個命令就是,頂住靖人的衝鋒,為鸞將軍爭取重振編隊的時間。

不論前面犯了多錯,只要崇應鸞能將那幫潰散的前師與部分中軍整頓,把散亂的左右偏師和後師重新編隊,未必沒有和靖人大軍的一戰之力。

鮮血與殘肢飛濺,整個中軍正師一萬人,共計五個方陣,陷入了靖人大軍無窮無盡的衝陣中。

足足十萬人輪番不息的強攻,從清晨殺到正午。

此時此刻,孟嘗才終於明白史書上那冰冷的文字變成現實是有多麼可怕。

什麼叫血流漂杵。

靖人不是人,靖人也是人。至少是人形態的。聽著他們喊著陌生的怪叫,鼓起勇氣衝上來的瞬間,孟嘗機械的隨著方陣刺出長戈。

一進一出,長戈終於不堪重負,戈頭折斷在了前方靖人的體內。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靖人的衝鋒雜亂無章,喪屍圍城一樣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將中軍正師頭部方陣衝散,硬骨頭敲碎了,骨髓還能無恙乎?

兩千甲士被洪流吞噬,崇應鸞氣得面紅耳赤,這兩千甲士的損失就算是殺光這十萬靖人都難以挽回,這要是繼續損失下去,他也不用回崇城了,就算打贏了最好的結果就是自刎謝罪。

孟嘗拔出長劍,以前還覺得青銅器容易折斷,所以幻想過很多次不能砍骨頭,要挑軟肉下手,可到了戰場,根本來不及思考這些,很多動作都是靠反應下意識的行為。

輕輕一揮手,前方四五個靖人迎面而倒。鮮血飛濺進了孟嘗的眼中。

不知道血液飛濺的原因,還是此刻孟嘗已經殺紅了眼,他的眼中世界逐漸開始褪色,只剩下一片猩紅。

自家阿父也是軍旅出身,曾跟隨兩代崇侯打過鬼方,剿滅過不尊侯令的邛國、鄣國,這一身軍旅本事對兒子們是傾囊相授,加上孟嘗自身刻意訓練下保持的身體素質,在逐漸適應的戰場就像是一臺高效的絞肉機,神勇難擋。

混亂的軍陣中殘餘計程車卒都下意識的往孟嘗身邊靠攏,沒辦法,這哥們是真的猛,別人都是殺幾個回本,然後被靖人不講理的群毆漸漸淹沒,就孟嘗這邊直接殺出了一條血路,他總能在靖人合圍之前又快又暴力的擊飛這些小人。

亮眼的表現也惹得對面站在戰車上指揮的靖人將軍不停的發號施令,讓更多的靖人向孟嘗的方陣進軍。

無盡的殺戮,也讓孟嘗的力量逐漸耗盡,孟嘗喘著粗氣,若不是身邊人扶著,死死將他護住,脫力的他已經被梟首獻給了偉大的靖王。

身邊的戰友如柴薪,一點點的被這燎原之勢吞沒,無力感襲來,沒有絕望,只有不甘,強烈的不甘心。

自己一個穿越者,沒想過榮華富貴,爭名逐利,就想著上輩子打了一世的工,這輩子能輕鬆一些,找個和時代審美不一樣的女人,撿個漏,然後老婆孩子熱炕頭。為什麼就這麼難?

本來以為只是一次簡單的征伐,回家後就能攢點本錢做點小生意,以後藉著現代的知識做個小商人,過一次衣食無憂的愜意人生,怎麼就突然和老爹說的撿功勞不一樣了?

憤怒,不甘,讓孟嘗的腦海裡煩躁不堪,本來有些脫力的身體好像湧出了無盡的氣力,平日裡謙遜有禮的他像野獸一樣,喉嚨不由自主的發出著咕嚕咕嚕的虎咆。

扶著孟嘗的兩名甲士感受到一股炙熱滾燙的溫度從孟嘗身上升起,急忙後退,不明白這兄弟啥情況,這是要自燃了嘛?

孟嘗渾身散發著灼人的熱氣,若不是渾身浴血,眼眸如紅燈一樣明亮,這群還愚昧信仰之人都想納頭便拜,直呼仙風道骨。

“歹匕,歹匕,歹匕!”

如野獸一般,一道血紅的身影帶著熱浪突然反向衝鋒而去,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靖人軍陣血肉橫飛。

太快了,前一刻還在被十幾個靖人圍毆,下一刻便是十幾個人被一劍劈成殘肢斷臂四射而去。

正在後師整軍的大將軍崇應鸞自然也看見了這神奇的一幕,不由眼前一亮,大手一揮,親衛立刻會意,剛剛重新整隊的偏師方陣從兩翼出擊,為中軍掠陣,目標直指靖人將軍的戰車陣地。

而此時的孟嘗,徹底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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