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廁所裡是有什麼好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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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極致的安靜中靜悄悄的過去，教室裡只能聽到翻動書頁的聲音，以及筆尖在紙張上留下痕跡的聲音。

虞幸用極其緩慢的速度、極低的效率寫著他的物理作業，同時，不斷地把注意力分散在四周，前面的白毛女生、身旁的奧利弗和旁邊的傑克都在他的注意力籠罩範圍之內，直到自習的半個小時之後，都一切安好，無事發生。

白毛女生的頭開始一點一點，像是困了。

虞幸偶爾將頭轉向窗外，無論是走廊還是另一側的夜空，皆是無端瀰漫著壓抑的氣氛，走廊上明晃晃的燈光反而像是解剖臺上看見的最後一絲光明，讓人感覺到心悸。

晚自習比上課的時候更加壓抑，上課時起碼還會有說話被老師逮到的尤里爾那樣的人，他們會偷偷摸摸的進行交流，無論理由是什麼。

強尼畢竟只有一雙眼睛，但在晚自習時，所有人就像是被一雙雙沒有死角的眼睛盯住了一樣，他們害怕犯錯，害怕自己的舉動引來那些看不見的事物的注視，然後成為這所學校裡失蹤得最沒有理由的那一部分人。

耳邊傳來翻書的聲音，虞幸瞥了一眼，奧利弗神情陰鬱，靜靜地翻著輔導書，正查閱著輔導書上的公式來解題，感受到他的視線，奧利弗還給他回了一個不帶感情的眼神。

虞幸衝他笑了笑，扭過頭來繼續動筆寫字，而後就聽到了一聲隱隱的啜泣。

彷彿被觸發了雷達，不僅是虞幸，趙謀、曲銜青等人也一瞬間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只見那裡坐著一個很矮小的女孩子，她不知為什麼寫著寫著就開始發抖，她的同桌害怕被波及，甚至往旁邊挪了挪。

那女生的動靜在寂靜的教室裡分外明顯，好幾個坐在周圍的學生也用餘光看著她，大約過了30多秒，矮小的女生大約也是覺得這麼拖下去沒有用，她顫顫巍巍舉起了手：“班長……”

班長是一個帶著紅袖章的男生，面板不太好的樣子，臉上到處都是痘痘，架著一副眼鏡。

聽到同學的呼喚，班長抬起頭望向她，看到女生已經舉手了，他像是有些遺憾又有些慶幸地抿了抿唇，然後問：“有什麼事嗎？”

校規規定晚自習由班長坐班，那麼，底下的學生如果有想請示的事情，自然也是和班長說，只有班長無法決定的事情，才會交給辦公室裡坐著的老師們。

“我……”矮個子女生極力保持著聲線的平穩，還是能聽見她語氣中的恐懼和懊悔，“我想上個廁所。”

有兩三個坐在不同地方的學生因為太過驚訝而倒吸了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聲。

推演者們的眼神中瞬間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暗含著一種“果然來了”的感覺。

“你確定你要在這個時候去上廁所？”帶著紅袖章的班長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無論是哪一層的廁所，在晚自習時都屬於失蹤高發地段，一班所有的學生都會提前做好準備，在寢室裡上完廁所再來教學樓，已經很久沒有人在晚自習開始半個小時就舉手想去上廁所了。

“我……沒辦法……”矮個子女生的聲音弱了下去，“我……生理期來了……”

大家也都已經是高中的學生了，對這種事情早已沒了多少好奇，聖喬尼斯中學情況特殊，在死亡和失蹤的壓迫之下，當眾說出生理期三個字並不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大家也不會笑話她。

這確實沒有辦法，班長鏡片後的眼神有些複雜，還是點了點頭：“你去吧，也可以問問班裡有沒有願意陪你一起去廁所的人，兩個人總比單獨一個人好。”

虞幸有點意外地看了這個班長一眼，這個紅袖章保留的人情味比他想象中多。

矮個子女生聞言，不抱什麼期望地轉過來面對自己的這些同學們：“那個，有、有人願意和我一起去廁所的嗎？”

基本上所有學生都知道，這個問題沒有人會應答。

矮個子女生自己也知道。

如果只是突然來了生理期，她完全可以忍耐到兩個小時結束，大不了就是裙子被染紅一點，反正學校也沒有人會嘲笑她。

可……鮮血。

鮮血的味道，如果不趁還不明顯的時候掩蓋住，她一定會死的很慘，去廁所處理還有活著的機會，不處理的話，一定沒有活路。

這所學校裡可怕的東西太多了，白天處於明面上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直到夜晚，真正讓人無法承受的東西，才會從陰影中湧來。

看來，她只能一個人面對晚自習的廁所了。

想到這裡，矮個子女生心中的恐懼又一次佔據了她的心神，兩行眼淚不經過她允許便從眼眶中流出，突然，一個對她來說分外陌生的聲音在教室裡響起：“真好，我也想去上個廁所，那就一起吧。”

全班都有一瞬間的呆滯，然後又像是被一隻大手操縱了一樣，齊齊地看向出聲的那個人，高挑的漂亮轉學生像一個天使，又像一個墮入泥潭的笨蛋，彷彿什麼都不懂一般，根本不知道出去的話，要面對的是什麼？

“這位轉學生。”班長顯然沒有記住轉學生們的名字，他猶豫一下，“你——”

矮個子女生卻像是找到了希望，她甚至敢打斷班長的話，急忙擦擦眼淚說：“謝謝！我們一起去吧！”

曲銜青轉過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然後道：“我都知道的。”

這五個字讓那些想要提醒她的人一愣，照理說，轉學生們不應該知道晚自習的危險性，因為除非已經身處晚自習，否則，不管在任何其他時段提起了晚自習，都會受到一些特殊的“照顧”。

下午被迫透露了訊息的莉莎早已滿頭是汗，她等待著屬於她的危險，知道危險即將到來，遠比措不及防要更加難捱，此刻，她一看又是那個可惡的轉學生，頓時在心裡升騰出一股扭曲的快意。

快去吧！

她想。

快去死就好了啊，這可是你自己要出去的，而不是我報復你。

這麼想著，她依稀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個冰涼的東西碰了碰，猛地轉頭望去，同桌正低著頭認真學習，兩隻手攏在身前，根本沒有碰她的可能。

但那冰涼的觸感卻沒有消失，而是轉移到了她的頸部，她伸手去摸，碰到了一隻冰涼的大手。

剛剛有些上頭的她被一盆冷水澆了個清醒，她甚至遠比那個矮個子女生更加恐懼，因為矮個子女生只是即將要去面對未知，而要殺她的東西卻已經來了。

而且這東西竟然直接在教室裡就想對她動手！

莉莎面無血色，但還沒有特別的絕望，因為曾經也有過這樣的例子，有些人活了下來，他們說，只要躲過一次攻擊，懲罰就結束了。

她忍住沒叫，顫抖著鬆開手，看了看正往教室外走的兩個女生，咬了咬牙：“我也想上廁所，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會更安全。可以嗎班長？”

班長看過來的一瞬間，她脖子上的檳榔觸感消失了，但她知道這只是暫時，那東西一定還圍繞在她周圍，她有這種感覺。

現在她要擺脫這隻手和這隻手後面連線著的東西，最好的方法就是離開原地，否則就只能原地等死！

“當然，三個人的話，安全程度更高。”班長表情詫異了一瞬間之後就變得平靜，准許了她去上廁所的請求。

“真巧，我也想上廁所，確實是沒想到這個學校的晚自習這麼安靜，沒有提前去上。”虞幸懶洋洋地舉了舉手，這一下班上那些裝作淡定的同學們真的有些不淡定了。

奧利弗全身顫了一下，黑眼圈濃厚的蒼白麵容在夜晚顯得更加像一隻鬼魅，他以為不明的看著虞幸，似乎對這個決定只有那一瞬間的驚訝，而後不支援也不反對。

虞幸心道，自己的同桌果然與眾不同。

而三年級四班的學生們快要憋死了，這本來不應該是一個和從前一樣的安安靜靜的晚自習嗎？

這啥呀，他們真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轉學生不知道，怎麼莉莎也跟著湊熱鬧？

還有，廁所是出現了什麼了不得的好東西嗎？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要在這個要命的時間點跑廁所去送死啊？

一個又一個的問號出現在他們的腦海中，讓他們的學習效率都下降了不少，或者說，生命相關的事情總歸是比書上的文字更加吸引人的，他們無法理解，於是變得焦慮。

在進入死寂島之前，破鏡小隊的隊內定位就是，遇到事件，趙謀是留下來做後方決策和分析的那一個，而虞幸、曲銜青和趙一酒都得以身犯險去收集更多的資訊。

於是虞幸一旦開始行動，趙一酒只能面無表情地跟了一句：“一起上廁所比較有氛圍，我也去。”

同學們：“……”

表情逐漸裂開的班長：“……”

甚至是趙謀，都在聽到弟弟說這句話之後，深深的擔憂了一下。

完蛋，怎麼阿酒現在已經學會一本正經的說騷話了？都賴虞幸這牲口。

最終，原本屬於矮個子女生獨自擔憂的事情，變成了一行五個人，頗有些浩浩湯湯地走出了教室。

兩邊的班級也驚了，不知道這群人在搞什麼事情，不過晚自習的定律對於多人結伴來說將會變得稍微寬容一點點，五個人的話，只要不互相離開對方視線，很大可能可以從無處不在的鬼影手裡全身而退。

這絕對會成為明天學生們談論的新八卦，不過，在今天晚上，他們只敢用目光凝視著五人一會兒，在看到他們的目的地是廁所方向之後，學生們便帶著疑惑、畏懼和迷茫，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寫作業。

下週的測試可不會因為誰上廁所而給他們多加幾分。

每一層的廁所位置都建得比較奇怪，想去上廁所的話，得穿過所有班級所在的位置，再經過唯一一間教師辦公室，來到走廊最深處，那裡只有兩個門牌，一個是女廁所，一個是男廁所。

除此之外，只有一個連門牌都沒有的小雜物間，裡面常年堆放著各種雜物，並且上了鎖，是保潔阿姨才會去的地方。

五個人各懷心思，腳下的皮鞋在走廊上踏出了無法安靜的腳步聲，他們雖然是一起出來的站位，卻有著明顯的區別，虞幸和趙一酒兩個要去男廁所的人站的很近，而且漸漸地就走到了最前排。

矮個子女生叫作蓮恩，她剛經歷了從地獄到人間的心路歷程，對曲銜青有著一股極為強烈的依賴感，簡直是在貼著曲銜青的胳膊走，眼中的感激和恐懼混雜在一起，情緒非常濃厚。

莉莎則走在最後，當然了，她離中間的曲銜青和蓮恩幾乎只有兩個拳頭的距離，她是出來躲避教室裡那隻手的，心情也很急迫。

同時，對曲銜青，她的怨恨幾乎達到了頂點，就是這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轉學生，害得她在晚自習之外的時間段提到了學校裡的鬼影，這才使得她會被鬼影針對性的攻擊。

不過，一旦想到另一件事，莉莎又扭曲的快樂起來。

那就是她知道這些轉學生之間的關係應該很好，這個壞女人從她嘴裡套出了晚自習的情況，一定會和其他轉學生分享，那麼，轉學生們之間也一定在不應該提起這件事情的時間段，提到了鬼影。

他們和她一樣，註定了今天晚上會受到鬼影的懲罰，而且，她知道這一點，也知道要躲避一次就能活下來，可轉學生們卻對此一無所知，她故意沒有告訴這個可惡的女轉學生這件最重要的事。

哈哈……

莉莎的眼中閃過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惡毒，大概是看到轉學生們的態度過於放鬆，就像完全沒有把這些折磨了她三年的恐怖經歷放在眼裡，這樣的人一向是非常令人討厭的，不是嗎？

你們會感到絕望的，你們會感受到比我多得多的恐懼。

或者你們今晚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