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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個人的具體身份……虞幸已經有猜測了。
他面色沉靜下來,不復平時那樣輕鬆,甚至想得越清楚,越覺得茫然。
時間,復生,黑棺,是從睜眼開始就不對了嗎?
虞幸回過頭,眉頭皺了一瞬間,看著後面空蕩蕩的空間,試探著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麼?我不可以看見你對麼?”
無人應答他,不過,幾秒過後石門中央鑲嵌的鬼面上傳來了三聲敲擊。
就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在利用周圍的事物對他進行反饋。
當然了,這樣的反饋也只能證明對方存在,且沒有惡意,而無法給出更具體的回答。
虞幸轉頭看鬼面,遲疑一瞬,抽出了唐刀。
他用唐刀在鬼面上劃了一道,粗糙石面上留下一道突兀的劃痕,虞幸盯著劃痕半晌,問道:“你——是活著的嗎?”
“我要準確的答案,你說,我就信。”
這場面十分莫名,虞幸對著空無一人的石門,用一種他不常用的語氣進行著某種暗示。
又過了兩秒,虞幸聽到輕得和錯覺一樣的笑聲,石門上,他劃出來的那道劃痕下方,出現了一條新的刻痕。
那是個頗為現代化的“✓”。
虞幸瞳孔一縮,隨即跟著笑起來:“真沒想到,既然是這樣,那我怎麼才能離開?”
石門右邊的棺材壁畫中,棺材底下被劃了一道。
“棺材。”虞幸道,“我應該回棺材裡去?”
看不見的人又敲了兩下鬼面,鬼面像大張著嘴,卻被用來當做交流工具,頓時就沒那麼嚇人了。
“我懂了。”虞幸垂下眼,將手覆在鬼面上,“繼續從這條路走下去,還會遇到另外的棺材,看到之後就躺下去,對嗎?”
這一次,沒有任何回應。
但虞幸彷彿已經得到了答案,他手伸到鬼面的嘴巴里,握住了鬼面隱藏在裡頭的舌頭。
虞幸試了一下,舌頭可以拉動,應該就是開門的機關,他剛想拉下來,一道破風聲突然自門內響起。
他反應極快地一縮手,仍舊被裡面的東西碰到,頓時,幾道小而硬的勾刺扎入了他的皮肉,瞬間血流如注。
虞幸吃痛,沒有給這東西離開的機會,反手一把抓住,勾刺隨著他的動作在手上拉扯,帶下一整塊皮,手心也被勾刺深深扎中。
代價就是,這東西被虞幸的力量從門內拉扯而出,暴露在虞幸視線裡。
這是一條十分具有孤狼氣質的骨藤,骨藤像蛇一樣前段立起,深紫色的藤條散發著絲絲寒氣,上面的刺如同炸毛了一般向四周立起。
虞幸看著流血的左手,又看看蓄勢待發妄圖掙扎的骨藤,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既然主動來招惹我,那就別怪我連根都給你砍了哦~”
他右手唐刀寒光一閃,也看不清他是怎麼出刀的,骨藤就被斷成了十幾段,每一段都從骨頭中間分開,骨頭掉落一地,讓骨藤再也沒法動彈一下。
紮在他手上的那部分失去了生機,顏色緩緩褪去,勾刺軟化。
虞幸趁刺沒軟下來,先一步拔下它們,否則刺軟在肉裡就不好拿了。
手電筒被他暫時靠在了揹包側面的小口袋裡,漏出半點燈光。
解決掉了留在這裡的骨藤,虞幸將受傷的左手垂在身側,任憑鮮血滴落在土地裡。
他用握著刀的右手勉強拉了下鬼面的舌頭,伴隨著機械轉動的轟鳴,沉重石門緩緩開啟。
“我相信你。”虞幸最後說了一句話,然後帶著笑意,邁入了門中的黑暗。
……
卡洛斯的小紙人百無聊賴站在棺尾,虞幸才剛進去,他還不知道自己要在棺蓋上等多久。
正巧,他的隊伍也在往祠堂的方向撤退,卡洛斯一邊透過紙人關注著黑棺的動靜,一邊在自己的隊伍裡繼續行動。
他們正遠離祭壇,差不多再有一小時左右,就能和虞幸匯合了。
樹影婆娑的樹林裡,卡洛斯穿著他顏色鮮明的夾克和牛仔褲,以及一雙黑色運動鞋,花裡胡哨的,走在一群全副武裝的人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碧綠色的眼睛掃視叢林,被一旁精瘦的平頭男人拍了一下,用有點彆扭的中文問道:“Carlos,你的朋友安全嗎?”
一個隊伍總共十一人,有五個外國面孔,平頭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放在現實中,他大概算是個東南亞那邊的人種,他一開口,其他人也紛紛討論起來。
“我們還有多久能見到新朋友?”
“魔術師,那個人真的發現墓宮真正的入口了嗎?”
甚至落在靠後位置的一個腹部纏著繃帶的金髮女人也聲音虛弱地問:“你有沒有告訴他讓他在原地等待?這座山太兇險,如果亂跑,我們很可能來不及支援。”
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死亡,大家情緒都不錯,還有空擔心那位素未謀面,但是間接幫了他們的陌生預備隊友。
“嗯……如果你說的是他所處的環境,那確實不一定安全。”卡洛斯沒管後面七嘴八舌的問題,直接回答第一個開口的平頭男人,“但如果你說的是他本身,那就放心吧,他安全得很。”
平頭男人感嘆一聲:“Carlos,聽得出來,你很信任那個朋友。”
“不是我信任他,是他本身就很強。”卡洛斯碧色的眼睛在林中顯得十分幽深,宛若一隻伺機而動的野狼,他腳步不停,即使面板暴露在外,也沒有蚊蟲過來招惹他,“阿什,你知道嗎?一個強大的人從不說自己強大,反而處處偽裝弱者,這樣的人——”
卡洛斯嘴角勾起:“不是有病,就是有秘密。”
“你說得對,但是你就不怕他有的是病嗎?”詩酒笑了,或者說,和阿什的諧音“阿十”一樣,她其實叫做“十九”。
她提前離開了孫哥小隊,緊趕慢趕,才在隊友們不斷髮出的提醒中以最短路徑歸了隊。
卡洛斯失笑:“怕什麼,有病的人還能活到現在,說明他病得厲害。”
病——得厲害。
卡洛斯:就是病了也很厲害的意思。
大家配合地笑起來,盜墓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他們不吝嗇對一切有趣事物的興趣。
說到San,詩酒覺得自己也有一點發言權:“我和他一起走進山,他真的將平庸和弱勢偽裝得很像,就連我都沒有發現他哪裡不對。”
“他老演員了。”卡洛斯道。
“他不是畫師嗎?”隊伍裡有人挑了挑眉。
“畫師確實是他的主業,但是我認為,他的演技不輸給專業的演員。”詩酒哈哈一笑,“要不是魔術師說,誰會想到他的畫筒裡帶的不是畫紙,而是一把長刀呢?”
調侃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也不過三分鐘。
卡洛斯想著去看看紙人視角,虞倖進棺材後棺材會有什麼異動也說不定,他分出一點精神連線到紙人身上,接管了紙人的視覺。
結果,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棺蓋上,而是不知為何被掀到了地面。
“出事了嗎!?”卡洛斯精神一緊,爬起來就往棺材那裡看,然後愣了一下。
只見虞幸已經坐了起來,但是沒爬出來,只把胳膊放在推了一半的棺蓋上撐著下巴,目光放空,彷彿在思考人生。
他可能只是被虞幸開棺的力量震下去的。
“你還好嗎?”卡洛斯問。
虞幸轉頭,目光依舊有一點空洞,看得他心裡有一點點慌。
“我挺好,我在思考宇宙的奧秘。”
卡洛斯:“……?”
好了,他知道San狀態挺好的了,還有心情嗶嗶。
“裡面有什麼?你現在有什麼變化嗎?讓我康康!”他操縱著紙人飄上去,用興奮的目光打量著虞幸。
虞幸按了按太陽穴,把撲過來的小紙人推走,先是問道:“我在裡面待了多久?”
卡洛斯:“三分多鐘。”
“才三分多鐘?”虞幸轉頭看了看祠堂外的天色,“我還以為我睡了一天一夜呢……”
“哈?你在裡面睡著了?”卡洛斯表示不相信,“我好歹幫你守了幾分鐘,我還以為你心裡對我的戒備已經化解了一些呢,沒想到還是什麼都不願意告訴我?”
“你誤會了,我說的是真的。”虞幸輕咳一聲,將棺蓋完全推開,右手撐著棺壁跳了出來,他目光疑惑地回頭看了棺槨一眼,然後道,“我躺進去之後,感覺到了一種來自靈魂的冷,非常冷,還有孤寂,如果我的意識不穩定,很可能會以為自己就是躺在棺中千年的屍體,並且從此以後一直躺下去,再不會起來。”
“還有呢?”
“還有……”虞幸沉吟,伸了伸腿,“我感覺到我的腿裂開了,不過這個有可能是錯覺,畢竟沒有任何痕跡能證明它裂開過。”
“還有呢?”
“沒了,我在孤寂的錯覺當中掙扎了一會兒,然後就起來了,如你所說,我想象中與之對抗了一整天,而現實裡只過去了三分鐘。”虞幸說的都是真心話,他在棺材裡體驗了一下百年孤獨,現在一出來,十分樂意和卡洛斯聊聊天,緩解一下心情。
“除了那種讓人永遠沉淪的暗示,這具棺槨裡沒有別的東西,也沒有別的危險。說實話,我有點失望,它比我想象中無聊。”虞幸撇撇嘴,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
雖然他總覺得自己的記憶似乎受到了一點影響,棺槨裡承受的感覺並沒有全部留在他的腦海中,但是他並不太在意。
就像一個人做夢,夢裡經歷了十年人生,醒來之後,他只記得感觸,並不會記得夢裡的十年每天都在做什麼。
他忘記的應該也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吧。
卡洛斯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是虞幸的語氣太過自然,讓人很難不相信。
虞幸察覺到他的眼神,嘲諷道:“要不你進去睡一覺?”
卡洛斯擺擺手:“不了,我和你可不同,我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無端的危險裡的,再說了,你不是已經說了裡面什麼都沒有了嗎……我相信我的隊友哦~”
他不等虞幸反駁隊友這個稱呼,就揮揮手告別:“既然你平安出來了,那我就不盯著你這邊了,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我和隊伍就會到達祠堂,請你一定不要再亂跑了,留在原地可以麼?”
一個小時麼?那倒是可以等。
虞幸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小紙人立刻原地倒下,一動不動死了過去。
知道卡洛斯抽離了精神力,估計是打算帶著隊伍全速前進,虞幸把棺蓋蓋好,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一邊休息一邊等待。
既然裡頭沒有葬著什麼人,他坐棺蓋上就不算對死者不敬了。
虞幸捏捏胳膊捏捏腿,總覺得渾身都有一種莫名的酸脹,就像真的被剝了一層皮又重新包好似的,他眼睛眯了眯,開始懷疑棺中觸感的真實性。
如果黑棺中只是如此,佝僂人有什麼必要天天睡在裡面,難道佝僂人身上有某種特殊的制約?
虞幸不記得了,只覺得之後的旅程裡,一定有能讓他記起來的契機。
……
一個多小時後。
正在閉目養神的虞幸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他睜開眼,偏頭望去,在祠堂的門外看到幾束通透的手電光。
“看!那是祠堂!”
卡洛斯小隊裡的阿什十分高興,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見見新的強大隊友,於是蹦躂在最前面。
卡洛斯落後他兩步,灰藍色的頭髮和碧綠的雙眼十分顯眼,他老遠望見虞幸站到了祠堂門前,故作姿態地兩指併攏在唇前印了一下,然後衝虞幸拋了個飛吻,也不管虞幸能不能看到。
估計虞幸若是站在他旁邊,會笑著誇讚他:“你好騷啊。”
隔著一段樹林,虞幸倚在門框上,數著烏泱泱十二人朝自己接近,有點期待。
他很想見識見識走到這裡還未減員的隊伍,到底配置有多麼強大。
很快,隊伍走近,最前面的平頭男人似乎想給他一個擁抱,虞幸臉上浮現出靦腆的笑容,不著痕跡地退了退。
“終於見到了,天,你比我想象中吸引人得多!”受了傷的金髮女人毫不掩飾她的驚訝,卡洛斯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尤妮卡,隊內知名老色皮,和半支隊伍上過床的神奇女人。
虞幸掃視一圈,目光在笑吟吟的詩酒臉上多停頓了一秒,然後禮貌又拘謹:“謝謝,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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