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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幸問:“幫你壓制厲鬼的是什麼人?”

“不知道,我那時候太小,沒人告訴我。”趙一酒已經說了太多話,這對他來說有點累,他也不打算說太詳細了,後面就簡略提了幾句,“壓制鬼物後,我的身體情況偏向了人類,雖然氣質還是無法逆轉,但是起碼恢復了黑瞳,也知道餓和累。”

“再後來,我仍舊習慣待在黑的地方,趙家看我特殊,給我建造了訓練場,希望激發我體內厲鬼的部分可用力量。那裡面漆黑一片的,我待到了十五歲才出來。”

他是趙家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往單兵作戰方向訓練的成員,出訓練場以後,他耳邊經常響起囈語,中途偶爾會有壓不住厲鬼的時候,趙謀就會幫他找到壓制的道具。

原本趙家對他特別重視,可是,大概是由於厲鬼被壓得太穩,這麼多年,他只有身手在訓練中不斷進步,卻沒能開發出什麼特殊能力,漸漸的,趙家就不再重視他了。

很多小輩只知道他是一個“奇葩”,卻不知道具體的東西,因為這件事被上一輩的人瞞著,小輩們還以為這個“奇葩”是貶義詞,以為趙一酒做過什麼不好的事,多多少少都會排斥他,甚至孤立他。

趙一酒反正也不在乎別人的態度,他和趙謀搬到了彌今市,趙謀時常不在家,他就一個人待著,看看書,練練戰鬥能力。

原本他成年後就可以進入推演遊戲,但是趙謀擔心他體內的厲鬼會對推演中的一些東西起反應,硬是讓他又熟悉和壓制了七年,在趙一酒二十五歲的時候,他才在慶元製藥廠開始了推演的起點。

“竟然是這樣……”虞幸偏頭看向陽臺落地窗外的雪景,嘀咕了一聲,狹長的鳳眼眼尾上挑,總讓人感覺到他正漫不經心。

趙一酒呈現出來的氣質有了原因,趙家古怪的態度也得到了解釋,看來,這世界上不止他一個人的命運因為荒誕推演的存在而被動的被改變。

“伶人說,我以後也會是單稜鏡的一員。”就在虞幸安靜思索的時候,趙一酒突然又開口,面色冷然,“我沒有把握說,他是錯的。”

“未來的某一天,我沒能壓住厲鬼,我就會顯示出鬼性的那一面,到時候,我就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殺意了。”

“呵,酒哥,你看看你的分化線。”虞幸轉回頭,對趙一酒露出一個笑容,“正道線誒,你對你的自控能力還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麼?你很強,不用這麼沒有自信,我相信你可以一直壓制下去。”

趙一酒沒接這話,他將涼水一飲而盡,問道:“聚會已經結束了,你什麼時候走?”

“把孟婆湯和你哥交易完以後,我就得回去了,還有些事要處理。”虞幸倒是不介意等趙一酒眼睛恢復再走,畢竟是他未來隊友麼。

可惜,這兒三大家族人員密度太大,現在是推演剛結束,甚至還有幾個組仍然在推演中,所以三大家族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他們都空閒下來,虞幸和伶人的關係一定會受到他們的追查。

追查其實也沒什麼,但是誰知道這些人不會採取一些讓他討厭的手段呢?

虞幸這個人就不喜歡受強迫,他要是一氣之下把哪個家族的年輕一代又弄殘幾個,恐怕真就不好走了,還會給趙謀和趙一酒添麻煩,不如早點開溜。

“好,等我回彌今市給你發訊息,不過,會很久。”趙一酒道。

……

當天晚上,趙謀敲響了虞幸的房門,彼時虞幸正在補覺,他通常都是想睡就睡,根本不管生物鐘的。

幾天的推演中,現實中的身體並沒有進食,卻奇異的不感到飢餓,可身體上的疲憊是實打實的,他幾乎一沾床就不想下來了,趙謀在外面敲了三次門,他才不情不願下床開門。

“你也太虛了吧,趙儒儒都比你精神。”趙謀看見虞幸睡眼蓬鬆,笑著推了推眼鏡。

虞幸有氣無力道:“她那是大難不死後的亢奮。進來吧,你來交易道具的?”

“當然,雖然忙,但是這麼重要的事,我可不想拖。”趙謀走進來,虞幸注意到他背後揹著個深色長方木盒。

他將門關上,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就是這個?”

“是啊。”趙謀把木盒平放在桌面上,然後開啟盒鎖,將盒子反轉。

頓時,一把不帶刀鞘的細長唐刀出現在虞幸瞳孔中,他一愣,沒有去摸,而是看向趙謀:“居然是武器型道具?”

無論是祭品還是道具,武器型都是最珍貴的,因為它們除了特殊能力,本身的存在就能為推演者增加很多生存機率。

攝青夢境即使沒有亦清,也會是一把非常鋒利順手的匕首,可惜現在封在人格面具裡拿都拿不出來。

虞幸正缺一把能用的冷兵器,但是……

趙謀看到他的表情,得意的一笑:“在想我是怎麼知道你祭品不能用了的?別小瞧我,你第三階段一個祭品都沒用過,我就知道,一定是第二階段和伶人對上的時候付出了慘痛代價。”

“真不愧是趙狐狸。”虞幸也笑了,“你這觀察力和分析能力,恐怕趙家沒幾個能比得上吧?”

趙謀不置可否,他指了指唐刀:“我聽阿酒說過,你身手很好,打架的時候很有章法,像是個練家子,在用冷兵器的時候,你的攻擊性是最強的。所以,匕首雖然隱蔽性高,也方便,但真論起順手……你應該更喜歡長刀吧?”

虞幸幾乎想給趙謀鼓個掌,這傢伙三十不到,卻精明得像是個活了百八十年的老人,不僅能看出他的真實喜好,還藉此讓他無法說出拒絕這場交易的藉口,確保了孟婆湯能到自己手上。

一個虞幸用不上的恢復異化度的道具,換一件目前來說急需的武器類道具,這買賣對雙方都不虧。

“行,我看看。”既然趙謀這麼有心,他也不想浪費這番好意。

虞幸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把唐刀,發現這刀屬於殺傷力很大的那種——橫刀。

唐刀是唐代的刀,但這個名稱並不指某一種刀,而是囊括了好幾個種類,有儀刀、陌刀、障刀和橫刀四種。

橫刀刀身筆直,類似長劍,但刀尖的折角還是很明顯,成語橫刀立馬中,指的就是這種刀,這也是唐代軍隊裡最常見的佩刀。

眼前盒子裡的橫刀缺失刀鞘,刀柄有一層鏽跡,鏽跡中還隱隱夾雜著幾絲血跡。

最獨特的是,它並非常規橫刀模樣,在劍身上多了一個蜿蜒扭曲的花紋凹槽,根據虞幸的經驗,他判斷這是血槽,也就是說,這把唐刀很兇。

他伸出手指撫上刀柄,道具說明出現在眼前。

【染血唐刀:鋒利的橫刀,對鬼祟有一定傷害,但當血槽汲滿,刀身就會斷裂,無法再使用】

到底是道具,道具都是有使用次數的,這把唐刀縱使很合虞幸的眼緣,也只是個臨時武器,估摸著多殺一些還有血液流動的物體,刀就廢了。

不過虞幸也已經很滿意,他單手握住唐刀掂量了一下,這刀質量偏重,真使用起來,一定會很舒服。

“怎麼樣?滿意麼?”趙謀笑眯眯的,鏡片後的眼睛裡已經透著點志在必得。

“嗯,交易愉快。”

虞幸從羽絨服口袋裡摸出一個小盒子丟給趙謀,趙謀麻利地接住,疑道:“這是……孟婆湯?”

“當然,你不會真以為孟婆湯是一湯吧,那我怎麼帶的來。”虞幸讓趙謀自己開啟盒子看,然後握著唐刀適應了一下重量,他本來想直接趕人,自己用唐刀練習一下,突然想到一件事,“對了,趙謀。”

趙謀正開啟盒子,發現孟婆湯是一管玻璃試劑,沒有顏色,完全透明,要不是光的折射所呈現出來的效果,他甚至要以為玻璃管裡什麼也沒有。聽到虞幸叫他,他問:“怎麼了?”

“白天和酒哥聊天的時候,他把他的事告訴我了,還說,當時他太小,不知道是誰給他送了壓制厲鬼的東西。”虞幸瞥了面不改色的趙謀一眼,“但是我估計,你一定是知道的,對吧?”

“沒錯,那段時間,所有關於阿酒的決定,我都關注著。”趙謀轉過身去,讓虞幸看不到他的神情,“畢竟我是他真正意義上,唯一的親人了。我再不關心他,他恐怕真的會受到更過分的對待。”

“那人是誰?好心還是另有所圖?壓制了鬼物的東西是什麼?”虞幸問得毫不見外。

趙謀輕笑一聲,收好孟婆湯:“人我不認識,當年我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在我盡了最大努力後,也只打探出來,那人送來的東西,是一朵藍色鳶尾。”

“……”虞幸沉默了一下。

藍色鳶尾?

好了,他大概知道是誰送的東西了。

沒想到,這件事裡竟然還有花宿白的份兒?

他回憶了一下某段時間花老闆興致勃勃帶著他人花語時說過的,藍色鳶尾的花語,似乎是——宿命中的遊離,破碎的激情,精緻的美麗,易碎且易逝。

怎麼聽都不像是太好的兆頭,這些詞彙延伸出的意義,對應酒哥這個冰山?

一時間,虞幸也不敢確定花宿白幫趙一酒的目的是好是壞,這個人行動軌跡難以預料,在道德方面,也總是是好是壞,幾乎無法預測,某種程度上,虞幸對花宿白的失控感是多於伶人的。

看來,回去之後要在不驚動花宿白的情況下,讓祝嫣好好查一查這件事背後的關聯了,雖說這麼大的工程量,花宿白不察覺的機率接近於零……

虞幸暗暗嘆了口氣,趙謀走後,他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然後才在寬敞的房間前廳練起刀來。

太久不用這種較長的冷兵器,需要一定的時間適應。

這些年,他真的是走南闖北,哪兒都混過,學的東西也雜,好在很多堆積在記憶角落裡的東西,只要再碰到,就可以很快重拾起來。

一邊練刀,虞幸一邊想了想回彌今市之後的計劃,除了現實裡有些人要收拾,推演也需要更謹慎的抉擇一下。

兩次無法使用祭品、身體素質被壓制的推演最好快點過渡掉,否則誰知道伶人會不會搞出什麼么蛾子。

那麼首先,直播推演就不考慮了,因為死亡平行線結束後,他的玫瑰面具終於徹底失效,這個時候在眾多觀眾眼皮子底下行動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扮演類推演需要推演者以已有角色的行為方式做事,虞幸剛經歷過小靳這個身份,有點膩。

然後,他新得到的唐刀明顯殺鬼物更划算,他不想將血槽的進度浪費在人身上,所以對抗類也暫時排除。

剩下的就是對映類和調查員類推演了,兩者相比較之下,調查員類推演已經有過一個棺村作為打底,世界觀是穩定的,而且虞幸也隔了很久沒去看看自己的“San”了,多少有點想念那個有邏輯可循的世界。

“等解決完現實中的事,先進一次調查員類推演,剩下一次看情況再選擇,不知道我晉升分化級之後,San的推演難度會有怎樣的提升。”虞幸喃喃道,莫名想到了棺村結束後,他們拉的那個微信群。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還活著幾個。

隔天早上,虞幸難得起了個大早,和趙一酒以及趙謀道了個別後,就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了風故蘭庭。

唯一注意到他的大概就是洛家那個看門的青年了,青年依舊穿著西裝,一臉慵懶和生無可戀,根本就沒問他去哪兒,只是在虞幸背影消失的時候喃喃了一句:“嘖,真愜意,我也想跟他一樣溜之大吉呀~這幫傢伙比去年墨跡多了,開這個會開那個會,喵了個咪的,看門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虞幸這次兩手空空的來,兩手空空的去,確實很愜意。

他坐著直達的高鐵回到了彌今市,剛出地鐵站,就看見祝嫣扎著馬尾辮,正蹲在一個街邊小攤前和攤主說著什麼。

虞幸走過去,就聽見祝嫣在誇獎這位戴著墨鏡的“眼盲”攤主:“哇!你算的太準了,我確實從小就命好,父母越來越有錢,前半生毫無坎坷,連一點驚嚇都沒受過呢!你怎麼算得這麼準啊!”

攤主支的是個算命攤子,聽到祝嫣的附和,絲毫沒察覺出什麼問題,還偽裝成高人風範,老神在在地絮叨:“天機不可洩露,但是小姑娘,雖然你前半生命好,可是我觀你這後半輩子,恐怕有大難啊。”

攤主拿出一塊看著像翡翠的手鍊:“這翡翠是大師開過光的,可保你安全度過劫難……”

“咳。”虞幸站在祝嫣背後,輕咳了一聲。

祝嫣一個激靈,腿一軟就往旁邊一栽,她後知後覺向上一看,之間虞幸又是一副被凍得鼻尖通紅的樣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祝嫣沮喪地摸了摸挨著地的屁股,嘴角抽了抽:“嚇死我了……果然是大難,我應該穿個厚點的牛仔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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