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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矇矇亮,晨雞報曉,清晨的初陽在二人身上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餘暉,這不禁讓百里安本就白淨的面容更加平添了一分神聖的氣息。
而奇特的是,在這氣息的渲染之下,蘇靖的那張黝黑麵容,竟然也不再顯得那般黝黑了。
蘇靖寫完最後一個字,揉了揉手腕,低頭看著琳琅滿目的字跡,嘴角帶著一絲小小得意的翹起。
也不知爹爹看到這些,會不會驚呆掉。
百里安一夜未眠,也不見精神多麼萎靡,他本就習慣了少睡眠,抬首看著窗外初陽,心中想著……
也不知小霜的腿傷如何了,今日答應要陪蘇靖下山,他想約她一道同去。
可是她腳傷嚴重,還是作罷吧?
畢竟來日方才。
蘇靖起身,蹬蹬蹬踩著步伐朝著裡屋小跑而去。
很快,他面上帶著神采飛揚的色彩,手裡拿著犁耙小鏟子等物,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種那小小的番茄了。
百里安走過去無奈的接過他這些工具,然後放在地上說道:“寫了一夜,就算不累你也該去洗漱一番,我也回房洗漱一下,一炷香過後,我再來找你,一同出發。”
蘇靖想了想,繼而點了點頭。
二人很快準備完畢,回合之後,帶上裝備,準備下山。
殊不知,剛出小庭院,一陣清風陣陣,玉露縈繞間。
那道挺拔如松,風流不羈的身姿踏著晨露而來。
他輕咦一聲,看著準備外出的蘇靖,皺了皺眉,道:“這才一夜功夫,讓你罰抄的清心訣,誰讓你下山了?”
蘇靖嘴角翹了翹,然後轉身蹬蹬蹬地回了房。
蘇大宗主愣了愣,眼神不解地看了一眼百里安。
“這孩子,咋咋呼呼的是鬧哪樣?”
其實他更不解的是,這才不過一夜功夫過去,他萬分沒有想到,二人之間竟然能夠這般的和睦相處,共同並肩出門。
百里安是個溫吞的性子,蘇觀海知道。
他能夠與蘇靖和睦相處也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那的孩子是個怎樣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了。
驚人的是,二人並肩而立時,蘇靖看向百里安的眼中,居然沒有了以往的敵意與警惕!
而且方才他沒有看錯的話,他那心尖兒肉傻阿靖,竟是……笑了!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百里安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沒有說話。
蘇靖很快從他自己的竹屋裡小跑而出,背上揹著小鏟子犁耙等物,在他背上搖搖晃晃的。
懷中則是抱著一摞鋪滿字跡的宣紙,像是抱寶貝一般的抱在懷中。
從未在蘇靖面上出現過的景象……
蘇靖不同以往黯淡陰沉卻是褶褶生輝的眼睛瞬間就將蘇大宗主眼角的淚珠子給逼了出來。
蘇靖面上帶著一絲小小的得意與期待,將手中一摞宣紙高高舉在蘇觀海面前。
“我早就抄完了,爹爹。”
蘇觀海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沒有急著低頭去看身前宣紙上的文字,因為他害怕眼眶中的淚珠子掉出來叫兩個小輩看了笑話。
他側首仰頭,硬生生做出一副高人做派。
實則是在將自己在眼眶中打轉的熱淚給逼回去。
他故作深沉地仰望天空良久,直至眼眶終於乾澀,他這才低首接過宣紙。
並摸了摸蘇靖的腦袋,笑呵呵道:“今日阿靖可真是叫爹爹開啟眼界啊。”
他看著蘇靖,目光卻若即若離的往百里安那邊瞟去。
心中想著,這其中若是沒這小子功勞,他是半分也不信!
現如今,真是愈發看這小子愈發的順眼啊,小小年紀,竟有著這等子手段,能夠做到讓他都無法辦到的難事。
了不起,了不起……
蘇靖仰著黑色的小臉,皺了皺眉,揮手打發道:“爹爹你快些讓開,他要帶我下山種小番茄買胭脂水粉呢。”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的蘇大宗主聽到這一句話,眼珠子差點從眼眶中炸出來!
他自動忽視了前者小番茄,結結巴巴的問道:“買…買…買什麼玩意兒?!”
蘇靖應道:“胭脂啊……”說完又有些不確定的看了一眼百里安,問道:“應該是叫胭脂水粉吧。”
還沒注意到某些細節問題的百里安點了點頭。
此時他還未細想‘胭脂水粉’此物對於蘇靖來說,意味著什麼。
而蘇靖能夠接受‘胭脂水粉’又是意味著什麼。
只是心中想著,不就是買個遮黑用的胭脂水粉嗎?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
難不成……這蘇大宗主十分的小氣摳門,怕他花了他們太玄宗的銀子?
蘇觀海哪裡想了那麼多,他深感佩服的看了一眼百里安,暗自咂舌,想著這小子可真是有一手的,跟他年輕的時候有的一拼。
“咳咳……”
蘇大宗主幹咳一聲,心中早已是快速的魔唸了三遍清心訣也無法讓那顆狂跳的心平復下來。
他只能面上故作淡定的彈了彈衣袖,壓下瘋狂上揚的嘴角,道:“既然罰抄任務圓滿完成,那為父也就不阻攔你下山了。
只是你性子可不能馬虎,你百里世兄身上有傷,你可得好好保護他的安全才是。”
蘇靖點了點頭,因為這句話,突然想起了昨夜百里安口中所說那些辱罵欺負他的人。
黝黑的面容之上頓時湧起一股子戾氣,他舉起了手中的拳頭,堅定說道:“誰敢欺負他,我第一個打死他!”
百里安頓時苦笑不得。
蘇觀海面上欣慰地點了點頭,實際上內心早已是狂喜得奔騰起來,他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看著兩個小小身影從山間小道之上漸行漸遠。
蘇觀海面上強自支撐的平靜笑容終是支撐不住。
他麵皮抽了抽,嘴角大大咧到耳後根,像是一個老小孩一般在原地整整興奮的轉了三圈。
抓耳撓腮的模樣根本無法讓人聯想到他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瀟灑不羈的太玄宗宗主。
“開竅了!開竅了!阿靖這丫頭總算是開竅了,我要將這好訊息告訴阿半去!”
他小心翼翼、如獲珍寶一般將那一疊宣紙珍放至衣襟胸口內,腳下憑空升起一道火色紅蓮,載著他的身體咻的一聲飛離遠去。
良久之後,又是咻的一聲。
那道火色紅蓮折返了方向,重新化作一道火線。
遙遠的天空飄飄蕩蕩傳來一句氣急敗壞的話語。
“興奮過頭了,興奮過頭了,方向都找不準了,失策失策……”
……………………
二人行走在寧靜的山間小道之中,下山之路甚是迂迴曲折。
不論是百里安還是蘇靖,境界修為都始終未達開元境界,無法御空飛行,所以只能一步步走下山去。
青山環抱綠水縈迴,環境甚是幽雅。
二人不甚言談,所以也並未多加言語。
百里安下山途中,倒是見到了昨日並未見到的山中太玄宗的年輕弟子。
天澤山中山腰地段,有一處被推平了的青山石地,築成了一座頗為宏觀壯麗的練功修行靈臺。
百里安不禁被吸引過去,他目光含笑看著那方靈臺之上,數十名少年少女們身著天玄宗宗服,頭頂禮冠,手執三尺青鋒長劍,刻苦的晨練習劍。
清風盈露,晨風吹動著他們的衣襬,劍光碩碩,身姿輕盈,劍氣如游龍,數十名少年少女同時舞劍的場景煞是養眼好看。
這才是天下三宗之一的弟子晨練場景,充滿了朝氣蓬勃與青春正義。
百里安看得有些入神,腳步不由放緩了幾分,這頓時引來了蘇靖的不滿。
十年如一日的場景,他早已看倦。
再說……那一邊,從來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他很不喜歡那裡。
蘇靖用力扯了扯百里安的袖子,迫使他加快步伐。
靈臺那群少年少女之中,忽然有一個人停止了練劍,他目光微微閃爍,看到了山道中的二人。
當然,他的視線更多的是被那揹著鏟子犁耙的黝黑少年所吸引。
他那一雙透亮的眸子在晨光的折射下,泛起淡淡的冷意,他收劍歸鞘。
最終,他眼中的那抹冷意被他完美的掩飾在眼底深處。
少年嘴角掛著一個淡淡的微笑,他朗聲笑道:“這不是蘇靖嗎?今日怎麼不是一個人了?太玄宗什麼時候新收了一名弟子?身為同門,你不該像我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介紹介紹嗎?”
蘇靖用力扯著百里安衣袖的力道陡然鬆了,他停下了腳步。
他雖天生心竅不全,甚至可以說得上是一些生活常識都知曉得不甚通透,但對於某些方面,他卻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感知。
每次見到這位名叫溫玉的同宗少年,他都極盡反感。
因為在他產生這種反感情緒之前,他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來自那溫玉隱忍的敵意與不屑。
對於不喜歡他的人,他從來也不會去保持喜歡的態度。
但是蘇靖卻天生心竅不全之餘有帶了一絲傲性,他聽出了對方挑釁的話語。
對面每次他人的挑釁找茬,雖然他知曉每次他都會吃虧,但是他始終不願當一個縮頭烏龜逃掉。
所以他停了下來,甚至不惜暫時放下他期待已久種小番茄的美好之事。
百里安微微蹙眉,亦是跟著停了下來,他微微偏首看著那方停止練劍的少年。
他身材高大,年約十八九歲的模樣,端的一副俊朗好相貌。
在他停劍之時,餘下十幾名弟子亦是紛紛停劍,腳步挪動間,跟在這位少年身後,顯然是同枝同氣,皆以他馬首是瞻。
看著那群少年少女們,紛紛帶著戲謔的眼神,彷彿正是在無聊之際看到一個主動送上門的滑稽玩具一般來了興趣。
百里安頓時心生一股好大的失望。
原來方才那道美好的練劍場景,也不過是海市蜃樓般的虛幻景象罷了。
這同時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世間美好的事物,若是僅僅只存於表象的話,或許真的會有瞬間驚鴻美感。
但……那僅僅也只能存在於一瞬。
那高大少年微微一笑,縱身一躍,輕功好生了得,腳尖輕輕點過叢林榛莽野草之上,靴面將野草尖端所承載著的晶瑩露珠所震落。
露珠尚未滲入潮溼的土地泥壤之中,那高大少年便已經飄然而至百里安蘇靖二人之前。
“我叫溫玉,是太玄宗內門弟子,你勉強可以喚我一聲師兄。”
他目光看似溫和實則疏離的淡淡掃了一眼百里安。
雖然在他目光投射過來第一眼時,看到他與蘇靖並肩而立,關係甚是融洽的模樣讓他有些意外,亦有些來了興趣。
不光當他觀他體內傳來那弱小可憐的淡淡求道二品修為之時,那抹興趣終將散去,化作了他戲弄人的手段之一。
雖然他口中說著‘勉強’二字,看似自謙客氣,實則卻是隱隱暗諷他一個求道二品平庸弟子,還沒有實力能夠真正的稱他為師兄。
百里安自然不會真的傻到這是人家的熱誠客套,去喊人家師兄。
他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溫玉,很快便收回了視線,去看蘇靖,說道:“阿靖,種子帶了嗎?”
蘇靖一怔,心想我出門的時候將種子收好帶出你不是看見了嗎,不過他怕他記性不太好,還是點了點頭,道:“帶了。”
“錢帶了嗎?”
“也帶了。”
百里安微微一笑,道:“既然兩樣最重要的東西都帶了,那還有什麼理由值得你停下腳步呢。
這裡的風景日日都可以看,不要因為一些無聊的事情耽誤了今日我們約定好的重要事情,那樣……很傻。”
百里安平靜的述說著事實。
想必這名叫溫玉的少年,便是曾經辱罵過蘇靖野種的人其中之一吧。
在白駝山中,他沒少遭遇過這種事情,早已習慣如同平淡面對。
往往這種直接將人無視的行為,更能夠刺痛打擊到這些生性高傲自以為是的人。
果然,那一直維持著完美笑容的溫玉面色終於變得難看起來。
那難看的面色之中又帶著一絲驚詫。
甚至,那方靈臺之上的少年少女們,都露出了無不意外的神色。
在整個天澤山太玄宗內,上下所有人,無一不知在這蘇靖面前,無人敢直接說他傻,那是他的禁忌,若是有不懂事的新人當著他面說他傻,蘇靖怕是直接就要將他揍得爹媽都不認識。
所以,即便是他們如今馬首是瞻的溫玉在蘇靖面前,也從來不敢說這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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