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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暗城,舉目不見天穹,抬首望去,是看不到盡頭的漆黑深淵。
行在橋上,百里安終於理解為何這裡要叫地下暗城了,誰能想到,在這雄踞一方的大國國境之下,竟是還暗藏著如此深淵巨城。
這絕非是幾十年就能夠建立出如此龐大的地底世界。
可偏偏這個暗城勢力就做到了,而且僅僅只是一個國度的據點,林徵說暗城勢力遍佈天下四海,甚至跨越過了無盡海,抵達到了那個魔宗肆虐的昭國。
想到這裡,百里安暗自心驚不已。
這是要背景財富雄厚到何種地步在能夠做到這些的。
“切記,雖說入暗城者亦有仙門中人,但在明面上,暗城是為百家仙門所不恥的灰色地域,務必在此保護好自己的身份,如若不然,當你出了這地底城,人間諸國百家裡,也怕是再難有你的一席之地。”
葉書鄭重其事地再度重複說道。
百里安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瞭解了,就當這漫長的古橋快要行到盡頭時,一道陰冷的目光似朝著他們這邊籠罩過來。
那目光極其隱晦,即便是修行者也難以察覺,可百里安出於屍魔的本能,仍是明銳地感知到了那個微弱視線的存在。
他腳步頓住,凝眸回首,橋面上的行人無數,那視線也飛快地在來來往往地人海之中消失難捕。
“怎麼了?”葉書見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百里安搖了搖首:“沒什麼,我們進城吧?”
地下暗城的城門不通云云中的城門有軍士把守,因為一般能夠抵達到這片地域中來的人,基本都是獲得了此城背後勢力之人的允許。
這裡的地域極廣,百里安打量了兩眼便知曉這地底城池的面積與地面之上的千年古城‘雲中’已是不相上下。
這裡亦有會市,亦有長街小巷,只是在這些小巷之中,居住著的並非是地底暗城裡的居民,而是來自四方帶著面具的外來者。
在城中繳納一定的滯納金,便可選擇一間小巷屋坊,在其中展現著自己以見不得光手段得來的貨物商品擺賣。
百里安看見那些貨物商品之中,大多還沾染著未乾涸的鮮血以及陳土。
葉書見百里安目光流注在這些人身上,耐心解釋說道。
“這些人大多是盜墓賊,賣的那些商品都是名家宗師或者仙門公子死時的陪葬品,如今看著到還算是少的了。
我聽說早在兩百多年前,盜墓這個行業最為昌盛,就連太玄、天璽、蒼梧三大首宗的陵園聖地都連連遭遇盜墓賊的竊取。”
百里安驚道:“盜墓賊竟如此猖獗?連天道三宗的都敢擅闖?”
葉書道:“三宗勢力自然是名不虛傳,任憑盜墓賊如何猖狂挑釁,他們所能盜取的,卻都是一些陵園外圍祭葬之物,根本無法接觸到真正核心的陪葬品。
只是在兩百年前,有一批極為高明的盜墓賊來自於北海,天璽劍宗首次失守,誰也不知那群盜墓賊盜走了什麼,竟引得天璽劍主大怒,提劍幾乎屠盡當年的盜墓賊,血腥暴戾手段,令人聞風喪膽,使得如今的盜墓賊寥寥。”
百里安神色陡然一緊,不知為何心口發堵厲害。
他忽然回想起了與寧非煙分別時她說的話,嗓子莫名有些乾澀:“究竟是盜竊了什麼東西?竟能引得劍主羽大開殺戒?”
葉書畢竟不是兩百年前的人,對當年之事所知甚少,大多也都是道聽途說,他搖首道:“我不知,畢竟天璽劍宗將當年盜墓之事壓得甚嚴,大家後來旁敲側擊,猜測怕是哪位先代劍主棺槨被盜,怎麼?你對此事很感興趣?”
百里安忽然靜默了下來,變得極為安靜。
葉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了他安靜眉眼下壓抑的焦躁,他沉吟道:“反正如今也已經來了這地下暗城,你若真想了解此事,不如在打聽你妖寵下落情報時在多買一份關於天璽的情報。
在這裡,即便是隱藏在歷史黃沙裡的真相,只要你有足夠的錢,他們都能夠幫你挖出來。”
一座長橋已到盡頭,百里安站在橋上,抬頭望著頭頂宛若怪物盤踞般黑森森的暗城,半晌,他緩緩吐出兩字:“……也好。”
城中各處小坊沒有浪費時間閒逛的意義,這裡基本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修士將脫不出手的贓物再次轉賣變賣。
在四海列國之中,沒有哪一處黑市比這裡更令人安全放心了。
葉書在暗城的地位不低,屬於高階夜獵人,可以去到很多旁人受限不可去的地方。
例如這座虞樓。
虞樓位於暗城中部,是這個地底世界最大的銷金窟,也是這裡赫赫有名的黑暗商行。
虞樓每月開放一次,以競拍的方式售賣各種稀世珍寶,而天璽劍宗招收弟子門徒在即,這方獵捕而來的高等妖物,都會關入這虞樓調教。
小鹿兒經虞樓之手賣出去的可能性最大,而在這裡,亦是能夠買到最好的奴隸、靈藥、武器、秘密以及情報。
葉書顯然也是虞樓的常客,他將自己的令牌交給樓中管事一看後,那名管事即刻禮貌尊敬地親自帶領他與百里安二人來自專屬的包廂雅座。
雅座屋子空間不算太大,陳設雅緻簡單,桌子上擺了一鼎香爐,卻未燃香,虛設在這裡不知是作何用的。
包廂立於三樓,雖能一觀全域性,是個相當尊貴的席座了可在三樓之上,還有一層樓座。
而那一層樓座裡,只有兩間包廂客座,想來只會招待地位極其尊貴的客人。
虞樓大堂中心,建立著一座巨大的展示臺,檯面上籠罩著五層顏色不一的光照防護結界,是以五行之力保護者展現出來的拍賣商品。
看到那層層保護的光亮,葉書面露異色,似是不解地自言自語:“奇怪,今日還未到拍賣之夜,為何就已經開啟了防護結界,難不成拍賣時間提前了?”
百里安神色一動,道:“什麼意思?今日原本是不打算進行拍賣的?”
葉書道:“虞樓是每日開放的,只是每日都是定額售賣商品,明碼標價。
唯有極珍之物才會在拍賣之夜展現出來,可今日結界大開,正是與拍賣之夜的架勢一樣。”
怎麼會如此湊巧?
百里安皺眉,感到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分明還未到拍賣之夜,可是在葉書帶著他一來暗城,便提前了拍賣……
是湊巧,還是有人早有安排?
葉書亦是覺得疑惑:“可是在此之前我並未聽到任何風聲,難不成……今日有什麼大人物要來?”
可是,什麼樣的大人物竟然能夠讓暗城改變拍賣時間,提前進行的?
如此一來,就會有很多人錯過拍賣時間,如今在場的人,遠不達往日半數之多。
但是既然是拍賣,自然是參與競拍的人越多越好,如此一來才能夠將價格利益抬到最大化。
就在他話音剛剛落定之時,二人視野驟然一亮,四樓那兩間黯淡的包廂雅座,忽然同時亮起的燈火。
其光輝之燃,照遍全場。
葉書臉色微變,吃了一驚。
百里安見他反應很大地站了起來,不由問道:“怎麼了?”
葉書不自覺地喉結滾動,神情凝重,喃喃道:“虞樓規矩,從來都是主不候客,唯一的例外便是這四層樓,我入暗城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四樓點燈。”
百里安慢慢將背輕靠在了椅子上,不僅僅在葉書身上感受到了緊張的變化,就連整個虞樓場間氣氛都莫名壓低了下來,整個三層樓陡然靜謐無聲。
良久,百里安抬手取過一杯茶盞,為葉書添了一杯熱茶,遞給他:“四樓點燈?有什麼含義嗎?”
葉書接過茶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平復緊張震驚的情緒。
他飲了一口熱茶,蒼白的臉色恢復了些許血色,道:“虞樓共設四層樓,三樓包廂雅間的等級共分甲乙丙丁,如今我們所坐的正是乙間,乙間招待地都是京都權貴世家公子、軍機署重臣貴族,亦或是靈山上的宗門子弟,在澤國,地位已是不凡。
而那甲間招待的則是澤國慕容、長霆一氏的皇室王權子孫,你不妨想想,在澤國境土之中,當以皇權至上,可是在那從未開放過的四層樓裡,竟能夠凌駕於皇權,你覺得在這片大陸上,何人能夠入座四樓?”
葉書臉色愈發凝重:“細細算來,在天曜大陸上,簡直屈指可數!”
百里安端著空茶盞不動,眼簾微掀靜靜看著桌布上的素花紋路:“看來,今日這場拍賣之夜,會出現極其有趣的東西。”
葉書心情沉重,明白既然能夠引來四層樓雙間並開之物,自然絕非凡物。
雖不知是什麼,但也知曉那種等級的寶物一旦問世,必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偏偏這東西還出現在了澤國?!
葉書抬眸看了百里安一眼,問道:“你覺得……四層樓裡坐著的兩位,會是何方神聖?”
葉書的心是真亂了,對於地下暗城之事,百里安遠不如他了解得深,可他此刻卻讓百里安來猜測上頭那兩位的身份。
百里安失笑搖首,這時整間場子一陣譁然沸騰,炸油鍋般,驚呼聲此消彼長。
四層樓上燃亮的燈火愈發透亮,雅間包房簾幔被一隻玉手輕輕掀起。
只見閣樓輕紗幕簾大開,窗戶下立著一名身著古典宮廷盛裝的美人,她端莊高貴,頭髮高高盤起,用金絲繁複的髮飾點綴烏鬢雲發。
美人姿儀高貴,她化著精緻的妝,眉心貼著秦國特有的幽藍梅花妝,精緻的面容帶著貴族式的驕傲與冷漠。
當眾人抬首將目光望過去的時候,她正以柔白細膩的玉手輕輕撫玩著窗前的一株虞美人,尾指與無名指上帶著長長的甲套,通身貴氣逼人。
她淡然從容的目光在樓下輕輕劃過,唇邊似笑非笑:“今夜,好不熱鬧。”
葉書看清那女人的長相,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百里安並不認識那女人,見他反應劇烈,不由問道:“她是何人?”
葉書聲線微微顫抖,眼中的震驚之色怎麼也壓不住,艱難啟唇道:“秦國長公主,趙文君。”
秦國長公主?
百里安吃了一驚,秦國皇室之人,為何出現在了澤國的地下暗城中來。
而且秦國與澤國勢均力敵,雙方皇室貴族的身份理應不相上下,為何澤國皇室只能居三樓,而這秦國長公主,竟然能夠尊居於四樓。
“你是不是奇怪,她為什麼能上四層樓?”葉書神情複雜地看著百里安。
百里安又看了那長公主一眼,道:“我更好奇,她為何能夠無視暗城的規矩,不佩戴面具。”
葉書唇角輕扯,極為勉強地笑了笑:“這與我方才問你的問題答案是一樣的。”
“長公主趙文君,秦國帝王胞妹,也是唯一的血親手足,秦國國君至今無所出,早在兩百年前,癱臥病榻,一直未得痊癒,所以這兩百年間,秦國國事都是長公主代為辦理掌權,地位自然與尋常皇室貴族不同。”
“長公主掌權國事?”百里安訝然。
照這麼說,秦帝重病臥榻,長公主執掌國都,那豈不是與女君無異?
再者說,一國之君無所出,失了子嗣傳承繼位,由女子親政,怎麼看事事都透著一絲詭異。
葉書看百里安的表情就明白了他心中的想法,道:“你不必去懷疑秦帝病重會與長公主有關,因為長公主的本意並不想掌權,只是被人推上那個位子的。”
百里安再次意外。
葉書道:“對旁人而言,掌一國生殺大權,或許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可沒有實力的人,這種權利只會成為懸在她頸上的屠刀。”
葉書悄然用眼神指了指四樓的長公主趙文君,道:“你修為不俗,不妨用神識探一探,她與旁人有何不同?”
百里安外放神識,在長公主身上探知片刻,收回神識時,他面上已經變了顏色:“她竟沒有靈根?!”
沒有靈根,自然也就是尋常普通的凡人,沒有修為,沒有力量,卻執掌一國。
而且兩百年!
兩百年她竟未經歷生老病死,仍是年輕貌美。
葉書點頭道:“準確來說,是被人生挖了靈根,兩百年前,劍主羽遭受魔獄刺殺,命在旦夕,是這位長公主自己生生剖開自己的胸口剜出靈根,以靈根入藥,渡給了劍主羽這才救回了他的一條性命。”
百里安怔住:“她與劍主羽竟還有這救命之恩……”
葉書道:“不僅僅是救命之恩。”
“劍主羽生於秦國,乃是秦國貴家公子,自幼便與長公主趙文君青梅竹馬,是當代秦國百姓眼中的天作之合,世上良配姻緣。”
百里安皺眉道:“可我怎麼聽說,天璽劍主與中幽的后土娘娘……”
“不錯,劍主羽最後娶了中幽女帝為妻,有人說是秦國長公主單方面痴戀劍主羽未果,還有人說是劍主羽為了匡扶仙門正道,與中幽有著政治聯姻之疑,故而忍痛割愛與長公主訣別相辭,總之說法各自紛紛,對於這天道劍首的感情,尋常凡人誰又真正窺得透徹。”
“只是劍主雖取娶了中幽女帝,但畢竟幼年與長公主的情誼尤在,長公主骨子裡流著驕傲要強的血脈,她出生貴派,行事素來大大方方,堂而皇之。
在得知劍主羽娶妻生子後,也未曾打擾,只是後來歷經魔獄毒殺,那個驕傲要強的女子卻是舍了自己畢生地修為,將自尊與性命全部交付了出去,你說,只要有劍主羽在一天,在這四海列國之中,何人敢與她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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