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獠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四百二十七:殺身咒,長夜行,北獠,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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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的漣漪在蜀辭的笑聲中盪漾得愈發激烈,她聲音裡滿是譏嘲的笑意:“原來這一任君主是這般性子的嗎?”

她語氣忽然沉幽下來:“君主在人間待的久了,莫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一隻魔了?”

阿嬈不自覺收緊了指尖,卻未動搖:“即便是魔,我也是師尊的……”

蜀辭近乎一針見血地道:“可若他知曉你並非一般魔類,而是我們的魔君陛下,他……還會要你嗎?”

即便早已知曉這個現實,但當她聽到蜀辭這般直言不諱地將她最恐懼最動搖的一件事大白於天下,她的身體仍是止不住地一點點變冷。

少女冷漠清越的聲音在夜色中開始變得森然入骨:“他是天下劍主,天上金仙,未入塵世的淨雪也比不上他那一身清白。君主您說您是他的……可您有沒有問過,他敢不敢要您?”

在她逼問的話音下,阿嬈心如錐刺,不禁想要後退兩步,卻駭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身體已經大沉於湖水之中,直沒腰際。

身下如鏡的湖水變作一展真正的湖鏡,鏡面的另一方接連著魔界真正的大黑暗之地!

蜀辭的聲音再度響起:“人類總是對比自己弱小的生靈心存包容,好來彰顯自己的神聖偉大,可那些比他們強大會讓他們產生不安與忌憚的存在,他們則會不擇手段想方設法的將之毀滅。”

“君主,您的師尊是人類之首,仙界最尊貴的金仙,正魔兩道之間的戰爭,幾乎每一場都有他的影子,您覺得他會放任一個尚且年幼的魔君日益壯大嗎?”

“在天鵝的世界裡,烏鴉生來便有罪,您見證過了無數的生死,理應知曉,天敵之間是永遠也沒有辦法共存的。”

阿嬈前方不遠處,湖水湧動,在鏡面上浮現出一個透明的少女身形來:“君主,我們才是真正的同類。”

“給我閉嘴!”鋒薄的柳葉細刃急掠而來,將那水色凝結的人影轟炸成淅淅瀝瀝的水珠。

阿嬈漆黑的墨髮很快被水珠溼透,她緩緩抬起頭來,籠著萬千金色柳絮的雙瞳裡,其中所藏的靈魂不曾動搖,瞳孔深處盡是執著的神采。

困住她腰身的水面逆旋成渦,她一步步重新踏出水面,腳尖在如鏡的水面上輕點兩下。

於是整座湖畔凝結成冰!

湖鏡之下的大黑暗也在冰中封印。

隨著她手臂一揚,萬千金色柳葉如大地潤無聲般的浸如冰湖之中,點起圈圈金色聖然的漣漪。

湖底深處,立刻傳來蜀辭憤怒虛弱的聲音:“你竟以殺身禁咒將我封印!國滅家亡,身為魔君,你竟敢————”

“我有什麼可不敢的?”阿嬈神情無比平靜:“我平日裡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師尊教我’,他教了我很多東西,他認真教,我便認真學。

一念之善,吉神隨之,一念之惡,厲鬼隨之,故而,是神是鬼皆取決於我自己的一念之間。”

她抬著頭,不去看腳下那片大黑暗:“任憑他們傷我,誤我,憎我,忌我,詆我,想見我萬劫不復,自怨自艾,身入黑暗?我偏不從他人意願而活。身在黑暗又如何?前方有他為我舉引火炬,道路雖窄,可我能夠將前路看得一清二楚。”

“我是師尊的阿嬈。”

“所以,我又有什麼可不敢呢?”她一字一頓,無比清晰,也無比清醒。

伴隨著最後一葉金柳沒入水鏡之中,冰湖之下,遊曳著無數金色游魚般的微光細線。

阿嬈眉心的魔紋若隱若現,漆黑鑲著金色細花的寬大袖擺隨風飄揚,她的心口驀然一痛。

她面無表情的低頭看去,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心間開出的一朵血蝶花翼。

她皺了皺眉,隨即很快展開,面色露出一個蒼白顫抖的笑容。

“原來做好準備後,還是逃不掉怯懦啊。”

殺身咒給她帶來的巨大恐懼開始緩慢爬上心頭,曾佝僂殘軀活在廢土之都的阿嬈一直都覺得自己其實是不畏死亡的。

可隨著她來到人間,慢慢長大後她才發現,因為她開始擁有了很多東西,所以變得膽小怯懦,逐漸畏懼失去。

亦如前不久她失去了生命中最為珍貴的那個人。

阿嬈忽然將臉頰埋入雙手之中,有淚水從指縫裡緩緩淌出,這雙眼睛是他給的。

在這個時候,她又再次想起了那個帶給她無限光明的人,憶起了在她雙目淌血的時候,從他劍穗上取下的一根紅繩在她髮尾綰了一個溫柔的細結,對她說:“莫怕。”

想著想著,她哭出了聲來,嗓音哽咽得像是當年血泊裡的那個無助孩子:“師尊,我害怕……”

好似方才對陣蜀辭時的平靜與無畏都只是偽裝出來的,這一刻,膽小無用的她彷彿才是真正的她。

或者,她本就成為不了魔君那樣強大的存在。

在這片天光交疊中,殺身咒開始起效了。

腳下冰湖深處,發出滾滾的沉悶之音,那是蜀辭極端憤怒造成的恐怖聲音。

天空之上,釀出一大片烏濃壓境的魔雲,裡頭滾動著恐怖的血雷,每當阿嬈身上開出一隻血蝶花翼,便會自那片烏雲之中轟隆墜下蟒蛇粗的鮮紅血雷,轟劈在她的頭頂上。

寒風正怒,大地狂吼,天雷蕭殺裡。

冰湖之上的阿嬈,身體搖搖欲墜似上方頂著百萬魔靈戾氣灌頂,肩上好似壓著萬鈞大山,片刻換氣喘息的機會都不得。

血雷如瀑傾瀉不絕。

她忽然腰身一彎,手掌捂唇,有著鮮血不斷從指縫流淌而出,混雜著淚水,滿掌辛澀。

阿嬈身上的血蝶越開越多,打在身上的天雷也越來越重。

她覺得自己應該承受不住這恐怖的天威,也不咬牙倔骨,很識時務的在這重重雷光裡被打趴在了地上,七竅流血,視線模糊。

反正這裡無人,即便丟臉了,也不會被那些想要看她笑話的人瞧見。

這場殺身咒需要持續三天三夜。

三日後,她即便不魂飛魄散,也免不了一個被打回原形的下場。

阿嬈想著,如果能夠活著,那還是不要魂飛魄散好了,即便變成了一隻灰撲撲像烏鴉般的鳥兒,師尊應該也會要她的吧。

她親手毀去了魔族復興的最後希望,換來了師尊心中所期望的天下大同。

這樣一來,沒了魔族,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所謂的魔君了。

在雷聲滾滾裡,她的意識逐遠。

唔……好睏啊。

那便先睡上一覺。

如果運氣好點,或許醒來能夠看見師尊再次將她藏進懷裡。

到那時,她便不必害怕了。

因為師尊,一直以來,都是醫她良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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