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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景鏡頭,讓劉一菲在畫面裡如同一個三寸小人一般。
穿著樸素的衣裳,走在那還很荒蕪的鄉間小路上。
「走路」。
這是許導對於這部電影時間線的刻畫表述。田野一片荒蕪時,劉一菲在走。禾苗青翠時,劉一菲也在走。山花爛漫鳥語花香時,劉一菲還在走。同一場景,不同的肢體語言,不同的鏡頭距離,不同的表述,分別表達了時間的流逝。
而此時此刻的劉一菲,在聽到了遠處的喇叭中傳來了:「預備,走。「的話語後,她揹著行李,提著盆,一步一步從村裡裡面朝著外面走。
因為行李的沉重,她的肢體語言,就像是《伏爾加河上的縴夫》裡插畫上那個高個子的縴夫一樣、站直了身子,頭向前探,後背被拉拽的微微弓起。
生動而形象。
在她前面還有一些人很快的走出了鏡頭。電影裡面靜秋的設定就是因為成份問題,她被其他工農弟子出身的人所疏離。而在已經拍攝完的電影最開始的那一幕裡,她本身就是默默跟在隊伍最後很不起眼的一個人。
而現在拍攝的在完成了關於那顆英雄山楂樹的教材,離開村子時,她也依舊是一個人。
只不過,比起上次許鑫採用近景鏡頭刻畫群體關係,這一次,他的鏡頭拉的更遠,更加表達了靜秋與人群的距離。
此時此刻,鏡頭前那些同學們已經消失在了固定鏡頭中。
畫面裡就只剩下了劉一菲飾演的靜秋一人。在王雷的操控下,鏡頭開始緩慢移動。以一個小幅度的動態開始左右搖擺。而彷彿天地只剩下了靜秋一個人的畫面中,她走的煎發遲疑。
等她即將走出畫面時,她做出了一個駐足的動作。
忽然扭頭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接著重新低下了頭。低頭、含胸、駝背。走出了畫面。「很好,過了。」許鑫的聲音響起:「下一幕。「
隨著導演的話語,工作人員開始扛著各種器械往橋邊走。
這一幕還有兩場要拍。
第一幕是遠景,而第二幕就是正對著劉一菲拍她那心事重重的模樣。
第三幕是在她扭頭時,拍出她那種……等待什麼人出現的期待感與不捨。
許鑫跟著隊伍移動,而於珍則帶著自己的研究生跟在隊伍的後面。
於老師的到來,讓他們有了一些「聽課時間」,有時候可以不用跟著劇組忙碌,不過這個時間卻並不多,更多的時間是在劇組收工之後,於老師會給他們聊一聊。
而今天,是第一階段在青龍村的最後一天。這幾個鏡頭拍完後,劇組在青龍村的前期戲份就差不多結束了。
要轉到遠安去拍。
接著等山楂樹的花期到來時再返回來。同時也是於珍在劇組裡待的最後一天,她需要給學生們做個總結。
於是,在等劇組排程安排的時候,於珍拉著自己的這些學生們站在最後,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誰來給我解構一下許鑫這個鏡頭的鏡頭語言?」聽到這話,幾個人互相看了看,文木野站了出來:
「於老師,我覺得這個鏡頭裡是雙重含義。第一重,其實就是時間的表達。但許導這次的長鏡頭拍攝時間明顯要長於之前的幾處表達時間長短的「靜秋獨行。
所以,第二重我覺得....應該是許導在表達靜秋走這段路時,流近的不僅僅只是時間,還有她的心情。他故意拍的時間很長,並且加入了回眸的元素,表達靜秋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的感覺。這有些類似蒙太奇的手法來作為表達方式……但要更主觀一些。」
聽到他的話,於珍沒說對
還是錯,而是繼續等待其他人的答案。
而等了一會兒,見眾人不回答,她開始點名:「郭凡、你覺得呢?」「呃……」
郭凡遲鈍了一下後,才說道:
「我同意蚊子的說法,但我在意的是他所運用的方式,這條路,確實是實際道路與心路的雙重含義.但轉換時,為了不顯得突兀,以及能夠讓觀眾看明白,他用的借位就是前面的那些人。
那些人出現在鏡頭裡面時,這條路,就是一條實際的道路。許導用固定鏡頭來描述。但等他們陸陸續續走出鏡頭的範圍後,他開始推動鏡頭進行動態拍攝。
在實際的人走出鏡頭後,鏡頭開始移動,從那時起,這條路就變成了靜秋的心路,利用左右搖擺而讓感官拉長這條路的距離,同時表達靜秋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完的那種難以割捨。最後是那一回頭。
對於回眸這一幕,我自己的感覺是會期待老三的出現。老三如果出現……那麼可能靜秋就會……毫無顧忌的折返回去?但偏偏老三沒有出現,靜秋很失望。然後變換了肢體語言。默默的走出了鏡頭從她回眸之後,把身子重新轉正的時候,這條路又變成了實際的道路……」
這次,於珍終於微微點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也沒必要繼續聽下去了。
兩個學生已經解構完成了這段鏡頭的理解。其他人再說,無非是雞蛋裡挑骨頭或者畫蛇添足而已。
「很好,你們倆總結的很到位........那我再問你們,你們覺得,他為什麼會把這段鏡頭,用蒙太奇這種手法,來直接拍出來呢?他又是怎麼想到以靜態鏡頭來完成蒙太奇的手法呢?」
所有人步伐一頓。紛紛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對啊.
蒙太奇是一種剪輯術語,源自於法語。而在電影裡多為一種組合鏡頭的理論。
它的普遍展現手法,是多重鏡頭的組合,在不同地點,從不同距離和角度,以不同方法拍攝的鏡頭排列組合起來,敘述情節,刻畫人物。
當大家一提起來蒙太奇時,下意識的總會覺得畫面應該是那種動態的,虛幻的,在一種雖然談不上晦澀,可卻極為繁複的鏡頭之中,表達那種兩種狀態虛實切換的狀態。
可是放到許導這裡……不需要。
壓根就不需要什麼繁複的鏡頭。
他只是以那群過客為錯點,輕飄飄的.......閒庭信步一般,表達清楚了這一層關係。
這……
於老師的問題該怎麼回答?我們怎麼知道許導是怎麼想到的?眾人一陣沉默
可真要讓他們解釋……他們能給出的理由也只有一個。
那就是當初張導和他們說的那句話:「你們不要學他,因為不一定學得來。」人家是天才啊……「阿噻。」
走在前面的許鑫揉了揉鼻子。
後面的事情他並不清楚。甚至就算清楚,也覺得自己有點被過分解讀了。
雖然他們說的是對的。
但……他在處理這段戲的時候,還真沒想過具體用什麼技巧。
別說蒙太奇了……就是蒙大拿也無所謂。反正都是為電影服務的。
他只需要表達出自己想要表達的就可以了。什麼鏡頭用什麼技巧……這些事情在他看來太匠氣。
也沒意義。電影不是炫技。而是為了故事服務。
想明白該怎麼用這些花裡胡哨的技巧之前,先把自己的故事拍明白在說唄。
走到了劉一菲面前,拿著劇本,許鑫說道:「剛才那一段表現的很不錯,但一會兒回眸時,你要注意一下,老三沒來,你會失望,但臉上不要有過多留戀,明白我的意思麼?」
劉一菲想了想,點點頭
「在靜秋的這個階段裡,留校任教,大於一切。她或許心裡面對老三的情感已經萌芽了,但還大不過這個媽媽的期望,對麼?「嗯。」
對於她的理解沒有絲毫意外,許鑫理所應當的應了一聲:
「對,所以,留戀要有,但給的別太多,更多的還是堅決。」
「好,我明白了。「
「嗯,加油,拍完這段咱們收工了。」「好的。」
劉一菲應了一聲,接著默默地低下了頭,開始找尋許鑫要的那種感覺。
而許鑫也不再多說,自顧自的後退回到了剛被支起來的帳篷前。
他和劉一菲的合作……怎麼說呢。相當相當愉快。
比起林狗那這幾天沒少被NG的狀態來看,劉一菲對於靜秋的準備簡直完美到不行。
自己說的任何要表達的東西,都能在她臉上找到。
是她演技翻天覆地的變化麼?其實達不到。
真要細究起來,其實這更像是一個做了萬全準備的人,在需要時,從自己的武器庫裡拿出來某種東西一樣。
她的演技提高、改變是肯定的。
但如果離開山楂樹,雖然她不會得到這麼多的加成,可同樣也會有一個大大的提升。
半年的時間,她下的功夫確實收穫了回報。至於這份回報有多大……嗯,這麼說吧。
沒看老頭在跟了幾天後,都直接去南京了麼。看完劉一菲的演技,以及許鑫對於這部戲整體基調的把握後,確定他出師後,他就直接飛南京準備自己的戲了。
很快,電影繼續進入拍攝狀態。第一遍,正面鏡頭,過的毫無難度。第二遍,劇組再次轉換角度。許鑫就看到了她的一回眸。憑心而論……是真的好看。
不管看多少次,他看著對方各個角度的特寫鏡頭,都必須要承認……她這一碗飯,直的是老天爺賞的。
她這張臉,簡直就是「清純」這個詞的最佳代名詞。
甚至,有時候他會有些惡趣味的琢磨……作為不知道多少人夢中初戀的物件,要是以後劉一菲找了男朋友,結婚了,嫁人了,生孩子了,甚至還變胖發福了……
他會不會聽到別人夢碎的聲音。
可不管怎麼說,看著那轉身一回眸,眉眼裡滿是不捨的女孩,他堅定的拿起了擴音器:
「咔。情緒給的太滿了,不要那麼多不捨,重來一遍。」
「你這個經紀人到底是怎麼當的?啊!?那麼大一個大活人,說聯絡不到就聯絡不到了!?啊?!」面對電話裡的話問,李敏念翻了個白眼。站在陽臺處,他夾著煙,透過玻璃門看著裡面的相差兩歲的兒子與女兒,情緒無比輕鬆。
此時此刻的茶几上,代表正義的奧特曼佔據了半壁江山,與另一邊的洋娃娃兩軍對壘。
甚至連那長條沙發都被幾個抱枕給一分為二。哥哥和妹妹倆人各佔半邊地盤,誰敢貿然越線,那等待對方的一定是一番狂風暴雨一般的打擊。
小孩子嘛。什麼東西都喜歡爭搶。
為了誰挨著媽媽坐誰挨著爸爸坐能打起來。為了誰看自己喜歡的動畫片也能打起來。現在這麼一分為二反倒挺好。
至少,當父母的不用把倆打架的孩子給拉開了。井水不犯河水嘛。老父親滿眼欣慰。
臉上全是輕鬆,但嘴上卻沒閒著:
「蔡總……確實是我不好。主要是詩詩說想沉澱一段時間。我也不能限制她的自由吧?……我已經給她爸爸媽媽打過電話問過了,您也知道她們家的情況…
她爸直接對我說:我閨女在哪我也不知道。你們自己聯絡她吧
……
蔡總,我說句實話,我能聽得出來他對我也有氣。詩詩這次頂撞您,不服從公司管理肯定是不對。但……詩詩的父親作為外行人,不理解您對她的苦心,不配合咱們……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啊。」
話音落。
他還美滋滋的抽了口煙。
接著就聽見蔡依依在那邊氣急敗壞的說道:「不好說?不多說?那劉知詩你倒是給我找出來啊!?啊?!現在全劇組都在等她,人,人找不到。電話號,電話號碼不知道,你告訴我怎麼辦?劇組一天的損失誰來承擔!?」
誰來承擔?你自己唄。你說的雪藏。管我鳥事。
腰桿子已經硬氣了起來的李敏念又翻了個白眼。但語氣還是恭恭敬敬的:
「這……是是是是,我再想想辦法……我再想想。」「趕緊!趕緊想!」「好的好的。」都都電話結束通話。李敏念掐滅了菸頭。
喝了口水衝散了下煙味,又往嘴裡噴了幾口噴霧後,重新走進了客廳。
剛到客廳,兒子和女兒又因為爭搶遙控器而撕毀了和平條約。
倆人開始角力。他嘴角一抽…
不過,帶娃已經帶出經驗的他知道,這才第一階段。
****弟一階段,爭搶。
第二階段,直接開始互毆。
第三階段,吃虧的那一方哭著來找爸爸媽媽評理。
眼下還沒到第二階段,貿然干預,就會讓事情變成一場爸爸媽媽歸屬權的爭奪。
所以,還不到時候。
他無視了兩個孩子,直接走進了廚房。貿惠的妻子正在給他熬炸醬麵的炸醬.老夫老妻的他看了一眼進度,就知道該幫忙切蔥7.
來到了案板前,他一邊切蔥,一邊說道:「剛才是蔡總給我打電話。」「嗯。怎麼說的?」
「能昨說?訓我唄。讓我幫她把詩詩找出來…我才不幫,讓她急兩天吧。她自己辦的錯事,有能耐自己解決項。「
聽到這話,女人攪合鍋裡炸醬的動作一頓。想了想,她試探性的說道:
「楊蜜……真的靠譜麼?她也太年輕了吧?你確定你跟著她有前途?「
「絕對比現在前途要大的多……我這幾天仔細分析了一下她的資源,基本都是詩詩能用的上的。況且……她的人品,我信得過。」
丈夫的話讓女人又思索了一會兒後,無奈的嘆了口氣:
「唉……話是這麼說。她能帶著她那個小姐妹……叫…叫什麼來著?「
「angelbaby。」
「對,我最近老在各種網路新聞上看到她……好像真挺火的。據說《好聲音》也要開始了,反正她越來越出名了。這麼看來,楊蜜是挺仗義的……但我就怕啊。咱這房子還有20多年貨款才能還清........詩好容易有了名氣,你要是真冒然辭職,萬一不行……小睛明年就該上小學了……「
李敏念切蔥的動作並沒有停頓。只是等妻子說完之後,應了一聲:
「放心,我心裡有數……賭一把吧,好不好?唐人這公司我也真的待夠了。老闆又蠢又刻薄,我不想待了……放心,也不會太苦的。楊蜜現在可比胡火多了。更何況還有個許導呢……那兩口子挺仗義的。」
「……反正你自己衡量好,我就負責把小君和小
睛照顧好……外面的事情,辛苦你了。」
「嗯。」
夫妻倆的廚房談話到此為止。
因為兒子和女兒也結束了第一階段,開始進入第二階段。
他得留心當妹妹的不會用手裡的洋娃娃爆了哥哥的頭。
還要小心哥
哥不要像上次那樣,拿著妹妹的洋娃娃的假髮往自己的屁屁上蹭……
喉……想到這,他嘆了口氣。明明是兄妹,怎麼跟個仇人一樣?
放下了廚刀,靠在廚房門口,他看著暫時還在可控範圍內的戰爭,不自覺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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