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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斯福三樓。

來到了房間裡,許鑫就看到了錢鵬程和站起身來恭敬頷首的娜扎。

其他人是一個沒見。

不過也沒關係。

人少,並且都是熟人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免除一切客套的麻煩。

大家熟門熟路的落座,閒聊。

接過了娜扎遞過來的茶杯,許鑫對依舊是一套商務扮相的小姑娘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接著就聽薛海峰對錢鵬程說道:

“錢總一會兒可得和許導好好喝兩杯。”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雖然薛海峰這句話沒提“事情辦妥”或者“結果如何”。

可作為中間人,他既然讓倆人碰杯子了,就說明這事情至少從他這邊已經談的差不多,有了一個合適穩妥的解決方法。

錢鵬程喜上眉梢。

而許鑫也沒去猜測這倆人在私底下會不會聊一些事情,諸如“許鑫要真生氣該給什麼道歉賠禮”或者“要真生氣咱們怎麼應對”……

沒必要。

那樣反倒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於是,許鑫也點點頭,笑道:

“是得多喝兩杯,上次在外面忙了一天,結果幾杯酒下肚就醉了。也沒喝的盡興嘛。但得先吃點東西墊墊……我這在宜昌那邊忙了一天,餓的前胸貼後背的……人會不會有點少啊?”

“其他人都有事,不過這頓酒咱們可以攢著,等下次遇到他們了,讓他們彌補回來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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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海峰說完,許鑫和錢鵬程都笑了起來。

……

隔壁。

於証低頭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發現已經5點多之後,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低頭擺弄手機的中年人一眼。

眼裡閃過了一絲隱晦的不滿。

他這間屋子並不大,要按照平方來算的話,也就是不到二十平方。

除了一個同樣不算大的衛生間外,整個屋子裡的擺設就只有一個也不是很大的液晶電視,以及包括他、中年人各自坐的單人沙發。

以及房子中間的長條茶几。

再就是放在門口的一個書架,書架上面放著一些雜誌和書籍。

客觀的講,和薛海峰那屋的坐攬黃浦江的美景來比,這屋子跟個單身公寓沒什麼區別。

這裡是司機等候室。

專門給司機預備的。

坐車來的人呢,在隔壁的美食美景美女環繞之中談事。

有些事情不方便帶司機,司機就在這屋子等著。

談不上環境多差,但和隔壁肯定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於証知道這是司機的等候室麼?

他知道。

因為羅斯福這地方他也來過。

並且來過不止一次。

魔都這邊的影視投資人不比燕京少,而投資人找他談事,或者他想請投資人吃飯之類的,這地方雖然談不上是必選,可也經常光顧。

在這地方談事有情有理有面兒。

而以往,都是他的司機坐在這種等候室裡等自己和別人吃完飯後,送自己離開。

可諷刺的是,今天他卻成了坐在這裡的人。

不滿是肯定的。

但卻不敢說。

因為今天把自己喊來坐在這裡等候的眼前這個中年人,是天娛的綜藝營銷負責人錢鵬程。

可別小看“綜藝營銷”這個類別。

要知道,天娛本身就是做《超女》、《快男》起步的……或者說,正是因為這兩個綜藝節目,才有了天娛這個公司。

而公司在一開始的對外投資部門,就是綜藝營銷。

在當時是他們的唯一對外營銷部門。

雖然現如今天娛的內部已經分了什麼影視劇投資、藝人商務等等,但都是從營銷部這邊劃分出去的子部門,營銷部……或者說錢總的職權範圍都可以籠罩到。

他下午3點多,接到了這個名為“吳強”的司機電話,告訴他錢總約他下午4點半之前到這邊時,他還挺高興的。

想著應該是來聊劇本的事情。

可是急匆匆的到了這邊後,卻被吳強給攔住了,直接潑了一盆冷水:

“錢總讓你在這裡等他。”

當吳強指著等候室的時候,於証第一反應是這司機怎麼那麼不靠譜。

讓我去你們司機待的等候室?

你在開什麼國際玩笑。

可面對他的荒唐,吳強卻相當堅定的指著等候室:

“走吧。”

而就在自己的司機想要跟著進來時,吳強卻乾脆連門都沒讓進。

“你去下面等著吧。”

一句話就把自己的司機打發到地下車庫的車裡面了。

這下,於証心裡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對吳強說:

“我給錢總打個電話。”

“錢總在忙事情,你就在這等就行。一會兒會喊你。”

這是吳強的原話。

但語氣卻帶著幾分警告的意思。

乍一聽有些扯澹,一個司機敢對他這個……不說是大紅大紫吧,但也是小有名氣的編劇+製作人這麼說話。

真不怕得罪人?

可實際上於証敢得罪吳強麼?

不敢。

就跟古代不敢得罪皇帝身邊的內侍是一個道理。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從自己進來後,吳強要麼是看雜誌,要麼是玩手機,就是不和自己搭話。

哪怕面對自己的套近乎,或者是發問,他都是一律搖頭說不清楚。

可那股不安感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緩緩的,一點點的在增強。

這……

錢總當時接到了劇本看完,給自己打電話時,不還挺開心的麼?可這是怎麼了?

正琢磨的時候,忽然,等候室的房門被推開了。

薛海峰的司機陳定新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吳強就站了起來,笑著喊了聲:

“陳哥。”

於証一愣……

在看陳定新則是笑著點點頭:

“嗯。餓不餓?點吃的了沒?”

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熱絡模樣。

看的於証又一愣。

而吳強則搖頭:

“沒呢,陳哥餓了?我喊服務員過來吧?”

“我也不餓。”

陳定新擺擺手,又看了於証一眼。

不過他的眼神就比較微妙了。

他是司機,最基本的一個準則就是開車時不帶耳朵,私底下不帶嘴。

所以哪怕把薛主任和許導的話聽了個真真切切,可想從他嘴裡撬出來點東西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卻不礙著他用一種……類似“看你笑話”或者“我看看誰這麼大膽”的眼神瞧於証。

哪怕只是一眼。

但於証心裡又是咯噔一下。

這是……

怎麼了?

而他這份疑惑,在吳強親自給陳定新倒了一杯茶,讓了一支菸後,這感覺變得更強烈了起來。

這人也是司機?

誰的司機?

什麼人、什麼身份的司機?

心裡頭帶著那股“老子的錢是你們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冷笑與那種……不知為何愈發強烈的不安感,他覺得自己屁股下面的沙發愈發難做了。

他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雖然惹不起天娛這個龐然大物,可是讓自己跟司機待在一間屋子裡……

這倆司機還這德行……

呵。

不知是壯膽還是什麼,他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行。

天娛?

我記住了。

你真當電視劇領域你們能一手遮天了是吧?嗯?錢鵬程?你真以為你厲害了是吧……

壯膽也好,逞強也罷。

在於証內心的劇烈活動中,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

直到……

“叮。”

吳強的手機裡響起了鈴聲。

他看了一眼後,直接扭頭對於証說道:

“錢總找你,就在隔壁,你進去吧。”

“……”

所有的想法瞬間壓下。

尤為強烈的不安感再次襲來。

“……好的。”

於証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開了門,他看著一左一右等候在門口的服務員。

服務員也在看他。

不知道他是要離開,還是推門進去。

但手已經放到了門上。

可於証卻下意識的想抽菸。

偏偏又不敢耽擱什麼時間。

今天這會面,太古怪了。

錢總找他,給他安排在了司機的等候室。而等候室裡就倆司機,一個錢總的,一個是……似乎比錢總的“地位”更高一些的司機。

這到底什麼情況?

他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在被不安感環繞之中,他下意識的扭身,方向就是兩個服務員守著的雙開純銅大門。

訓練有素的服務員職業素養已經刻入肺腑,看到這個“司機”轉身,手甚至比腦子還快的已經推開了沉重的大門,要把人給引進去。

於証嘴角一抽……

他還沒準備好呢。

可現在門已經開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邁著有些不自然的步子走了進去。

在外面,面對那些小演員、乃至一些導演,他是公司老闆,製作人,是編劇,是掌管一些演員命脈,必須要巴結的上位者。

可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他這些身份,在錢總面前基本上可以說不值一提。

雖然沒法徹底卡死自己的門路,但作為供求關係中的一環,向來是店大欺客的天娛想要弄個人,簡直不要太簡單。

哪怕他們也做不到全能,說封殺誰就封殺誰,可作為目前國內最大的泛娛樂電視平臺,任何一部劇,一個演員從他們那取得的成功,都是其他電視臺那邊可能三部、五部都不見得超越的那種。

得罪了天娛,他就只能去那些小臺了。

衛星臺不見得有膽子和他合作。

除非他能在表現的有價值一些。

所以不得不慎重,也不可能不慎重。

而當他走進房間的剎那,目光第一時間卻被一道倩影所吸引。

好漂亮的女孩……

看著迎面朝自己走來的娜扎,他有些失神。

倒不是說看一眼就喜歡上了。

而是作為一個經紀公司老闆,他在看到這姑娘的臉那一剎那,就有種直覺……

這女孩很適合當演員。

哪怕演技爛一些都沒事。

只要有些合適的固定角色,就憑這張臉,打出知名度成為一個賺錢工具,絕對不是難事!

這女孩……誰啊?

他失神,但收到許導的“把人帶過來”命令的娜扎卻不敢露出絲毫恭敬的態度。

她不敢恭敬。

因為……這人得罪了許導。

哪怕她也知道,甚至聽過“於証”這個名字。

可依舊不敢有任何超出於禮貌之外的態度展現。

在這一場宴請飯局中,雖然說出去容易被人誤會……可她自己很清楚,她之所以能出現在這,就是因為身上貼著許導的標籤。

她……

是許導的所有物。

哪怕是暫時的,可同樣是代表著許導的態度。

於是,女孩按照吩咐,禮貌的迎接:

“您好,許導找您。”

如果可以,這個“您”字她都不想加。

生怕讓許導不喜歡。

但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加。

畢竟……許導不怕得罪他。

可自己這邊萬一……

而聽到這話的於証則一愣。

許導?

哪個許導?

因為角度以及椅子的關係,他只能看到這屋子裡那刻意模彷英倫貴族的餐桌前,正主位置上的一個微胖中年人,和麵對自己,目光裡不冷不熱的錢鵬程。

但確確實實是有第三個人的。

第三個人背對著他,身子隱藏在那高高的、華麗的椅子靠背後面。

手拿刀叉,正對著盛裝在精美瓷器餐盤裡的一塊……不知道什麼肉的玩意在大快朵頤。

看不清正臉。

於是,帶著疑惑,他在娜扎的引領下,來到了餐桌後面兩步遠的位置。

桌子上的美味佳餚沒法讓他有任何想吃的慾望。

在錢總那不冷不熱的目光,以及中年人那眯起來的眼睛裡,他心頭的不安越來越強。

同時也越來越納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以及……那個拿刀叉分解了一塊看起來鮮嫩多汁,可血紅蛋白卻尤為鮮紅的人,到底是誰?

於是,他又上前了一步。

也正是這一步,讓他終於看到了那人到底是誰。

許鑫!???

楊蜜她老公???

當看到那個低頭吃牛排的側臉一瞬間,於証就認出來了。

他也不可能不認識。

不管是從電影方面,奧運會方面,還是年前那圈內都傳遍了的兩口子作為中間人,把怎麼看都不可能搭接在一起的銀都、西影、上影給串聯起來時所表現出來的“能量”……

這兩口子的名字,都足夠讓這些人慎重對待了。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讓把《一代宗師》都擺上了貨架的上影廠撤銷這個劇本,並且明知道賠錢也還繼續投資的。

誰不知道上影廠的宗旨就是“投資”?

而明知道賠錢,也還要去做……

不管這兩口子到底如何做到的,光是這份能耐,就已經足以讓許多人膽寒了。

他媽的兩個小年輕哪來的這麼大的顏面?

西影也就算了。

銀都和上影廠都給你面子?

港圈和滬圈都有能量?

大家都在猜,大家對於這兩口子的態度也都異常慎重。

所以,他認識許鑫。

可心裡的疑惑卻也冒出來了。

這個很漂亮的女孩說……他找自己?

找自己幹什麼?

正想著呢,忽然,就聽見了一聲:

“你就是於証?”

“……”

話,是從許鑫嘴裡發出來的。

可他卻沒抬頭,彷彿是在問空氣。

甚至手上切割牛排的動作都沒停下。

那塊上好的牛排肉被餐刀所切割的每一下,都在滴落鮮嫩多汁,卻鮮紅無比的血紅蛋白汁水。

紅的耀眼。

紅的同樣讓人不舒服。

於証腦子慢了半拍的沉默惹來了錢鵬程的不滿。

眼裡的冷意愈發的濃厚。

而就在這時,似乎不以為意的許鑫繼續切割著牛排問道:

“看沒看過一部,叫做《步步驚心》?”

“……”

這下,沉默坐實了。

心裡咯噔一下,恍忽間似乎明白了什麼的於証本能搖頭:

“沒有!”

說完,他就看向了錢鵬程。

這劇本你們的興趣那麼大……

錢總……你不說兩句麼?

腦子這會兒已經有些渾噩的他做出了本能的否定反應。

可是,當他對上了錢鵬程那一下子冷到極致的眼眸時,後背上的汗唰啦一下就湧了出來。

這……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這……

怎麼會是這樣?

不對啊……

我……

他總覺得自己想通了什麼,可是,時間又太短,沒法思索的特別詳細。

而正打算強行冷靜下來,趕緊想一下接下來該怎麼應對的時候……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步步驚心》的版權在我這?”

放下了餐刀,拿著雪白的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許鑫扭頭,平平無奇的斜眼看著他問道。

“……”

後背,爆汗如雨。

而於証的心頭,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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