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援救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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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除去人類給其賦予的特殊含義之外，通常被認為是自然的、和諧的、充滿生機和活力的。

但這些形容詞，顯然都和遠處升騰起的綠色煙霧無關。

那些煙霧……看起來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蟲，其中的灰塵和可疑粒子有著狂亂的運動軌跡，光是目視就讓人有噁心嘔吐的衝動。

如果從高空中向下俯瞰，就會發現這些綠色煙霧的擴張速度極快，似乎是被某種沒有火光和硝煙的爆炸給推動的，短短五分鐘之內就覆蓋了半徑七八公里的市郊區域，連帶加拉帕西亞的東南市區也被侵蝕其中。

官方電視臺聲稱這是一種來源未知的化學煙霧，建議市民們儘量避開煙霧籠罩範圍，但市民們哪有心思去聽指揮？

即便更多的“天災”襲來，無非只是將目前已經混亂不堪的局勢，重新再攪動一遍罷了。

大量的聯邦星艦正在從加西亞行星表面起飛，這些是財閥們的私有艦船，負責搭載關鍵資產裝置，或是護送重要人物離開加西亞。

由於行星地表的負責救援的“帝國商團”遭到聯邦情報局襲擊，星艦人類很快便擊毀了其中一艘艦船，並且宣稱這是“報復性的對等襲擊”。

果然，歌莉婭接下來的行動，彷彿被聯邦官方和財閥們無視了般，再也沒有遭遇到任何阻力。

由於這種突如其來的緊急情況，軍方為閱兵而做的排練也被叫停。最高領袖陳子昂做出指示，調動所有能調動的艦船，對加西亞儘可能地進行“人道主義援救”。

當然，限定人類。

大量艦船降落在加拉帕西亞的市郊，途中並未遭遇防空力量和軌道設施的攔截，似乎星區政府和財閥們已經達成了這種不必言說的默契：只要你不阻攔我們跑路，我們也不管你如何救人。

聞訊而來的人類居民，在士兵們的監視下有序登艦。同時還有企圖混入求生的精靈、獸人、矮人等其他族裔，但基本都被士兵驅趕走了……因為星艦人類必須是單一族裔國家，這點是沒有辦法進行變通的。

即便是“只救人類”，短時間的運力仍然不足。因此也只能參考高天原和艾吉拉歐斯，以各領域的技術專家及其家屬為優先，其次是未與其他族裔通婚的人類家庭（畢竟家屬要跟著上船），再然後……沒有然後了，前兩者已經將運力完全佔用了。

綠霧出現的第二日，近乎小半個加拉帕西亞已經被佔據。深入其中的無人機會立刻失去訊號，而探索隊同樣消失無蹤，直到有人在探險隊身上拴了碳纖維繩，失去聯絡後強行將他們拖回來，才發現他們防護服裡頭的屍體上，已經長滿了臃腫腐敗的膿塊，暗綠色的汁液在其中蠕動著。

這種變化讓停留在行星地表的市民們極其不安，有許多幫派分子發動了對星艦的襲擊，企圖搶到一艘艦船來跑路，被星艦人類的軍方全部毫不留情地擊殺。

陳子昂在永遠號上監控全域性。送到星艦上來的聯邦人類，會先接受完整的檢疫，隨後填寫檔案並進行身份認證，最後將他們按家庭安置到母艦尾部的隔離區域——他們需要接受嚴格的審查。

與此同時，行星上的狀況正在急劇惡化，綠霧擴散的速度越來越快，其中已經開始出現了大量的綠頭蠅群，到處亂飛並叮咬一切可見的血肉生命，被它們咬傷的人很快就會陷入昏迷，身軀也會迅速腫脹起來，最後化為這些蠅群滋生幼蟲的溫床。

而在綠霧深處，隱約可見某種腐敗巨獸的身影——對方有著尖銳的口器和山嶽般大小的甲殼身軀，周圍環繞著無盡的蠅群和疾病的雲霧，往周圍播撒著瘟疫和死亡。

此時已經是計劃裡五天中的最後一天，負責援救的船隊們沒敢冒險滯留，在收到星艦的訊號之後，立刻就拋下還在排隊登艦的市民們，齊齊發動引擎，升空跑路。

陳子昂站在艦橋的鳥瞰窗處，看到這些艦船陸續在永遠號內部著陸，而遠處巨大的加西亞行星，此時已經被綠霧覆蓋了三分之一個半球。

至於加拉帕西亞的市區已經完全淪陷，從星艦的位置完全看不到了。

很顯然，這個殖民行星很快就會化作瘟疫世界，而後被聯邦從現有版圖上悄悄抹去。

神祇能輕鬆毀滅世界的偉力，讓陳子昂感到駭然震怖。他甚至不確定星艦人類在未來的主要敵人，究竟是那強大到能隨便捨棄一顆殖民行星的聯邦，還是這片宇宙深處的黑暗裡，隱藏著的、未知的其他危險。

永遠號和瞬息號開始起航。艦隊遠離了加西亞星區，來到星系的邊緣空間，隨後如計劃進行了簡單的閱兵。

民眾們都在看閱兵直播，高層們則是又召開了簡短的會議，開始審閱這次援救的加西亞人類的報告。

同樣屬於聯邦出身，加西亞人類和艾吉拉歐斯人類卻有相當明顯的不同。用月宮鈴奈的話說，就是“很多人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一部分遭到隔離審查的加西亞人，提出了各種各樣的要求：例如提供符合國際支援難民標準的食水，在24小時內安排合適的住處，以及承諾儘快將他們轉運到附近的聯邦星區等等。

彷彿將避難當成了度假。

更加奇怪的是，根據先前的情報來看，這些加西亞人在聯邦星區政府面前，卻表現出了極其溫順的“順民姿態”，甚至連捍衛人類族群利益的遊行示威都不願去參加。

“其實道理很簡單。”月宮鈴奈冷笑說道，“這些加西亞人，並沒有加入星艦人類的自覺，而是仍然將自己視為聯邦人類。”

“他們認定我們星艦人類，之所以要救援他們，是寄希望於用此事和聯邦進行談判，以此去掉我們頭上的‘邪惡組織’稱號，所以才擺出如此有恃無恐的態度來——他們料定我們不敢傷害他們，否則就是和聯邦決裂。”

“這種認定也太過離譜了。”夏紫璃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加西亞之前不是已經有反人類宣傳了嗎？這些人究竟是哪來的信心，認為聯邦還會繼續保護他們的？”

“哪怕在強國身為三等公民，一旦到了他們認定的‘落後國家’，也會變得耀武揚威起來。”月宮鈴奈諷刺說道，“如果是我來下決斷，我就把這些提要求的人都殺了，而且要當著其餘加西亞人的面公開處刑，看看還有沒有不知趣的傻比跳出來作死。”

“你這個就有點太極端了。”陳子昂擺手說道，轉頭又問宋明遠，“目前還有急缺勞動力的生產領域嗎？”

“有。”宋明遠恭敬說道，“但是大人，將這些刺頭送去強行勞役，未必是一個好主意。”

“哦，怎麼說？”陳子昂問道。

“因為刺頭之所以為刺頭，就是因為他們不知感恩，全無忠誠。”宋明遠回答說道，“哪怕是獲得了寶貴的勞役機會，而不是被丟掉氣閘外面弄死，他們也只會怪罪我們沒有給他們優待——這種人總是喜歡高估自己的重要性，被現實落差打擊之後又會因此生恨起怨。”

“長此以往，這群人必然心生怨氣，從而走上極端的道路，比如在艦船內部進行破壞等等。他們會成為我們偉大社會之中的渣滓，忠誠公民裡的不安定分子，嚴重破壞星艦人類的整體凝聚力。如果當時我們在和敵人交戰，還得提防這些人拖後腿……可謂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那你覺得要如何處理？”陳子昂心說確實如此。

如果是在平時，哪怕有人作亂，鎮壓掉也就罷了；但要是我們在和聯邦艦隊打仗，這些極端分子趁機在艦內到處搞破壞，那威脅可就大了去了。

“若是公開進行處罰，肯定會讓其餘的加西亞人感到不安。”宋明遠儼然是早有腹稿，自信說道，“他們不知道我們為何處罰這些人，最後只會導致人人自危。”

“但若是就此放過同樣也不行，所以我建議可以‘適當地延長審查’。”

陳子昂沉默片刻，有些無語。

宋明遠所說的“延長審查”，說白了就是公務員最擅長的拖字訣。找各種理由去搪塞這些人，用一大堆的審查去拖延他們，從而讓他們長期被“暫時羈押”在艦尾區域。

這樣做事實上形成了監獄關押，從而可以避免這些傢伙作亂。但對外又可以否認這點，畢竟他們程式上確實是在接受“登艦審查”，只不過審查的過程稍微長了那麼一點點兒嘛。

妙啊！

陳子昂又確認其他人的意見。夏紫璃自無不可，月宮鈴奈似乎覺得有些太過仁慈了，但也沒有想出更合適的方案來。

夏青瑜依舊沉默不語，這讓陳子昂更加篤定了原本的某個猜測：宋明遠提出的這些意見，說不定是他早就和夏青瑜通氣過的。

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下：這些提出各種無理要求的加西亞人，首先否決掉他們的審查結果，無視他們提出來的各種要求，然後安排無窮無盡的新審查程式，將他們事實羈留在原地。

如果不接受的話，我們可以把你裝在罐子裡丟出去，你去搭其他路過的星艦嘛。

加西亞人類的移民工作，就交給對應的公務員團隊去處理。接下來要總結的，則是幾分鐘前剛結束的閱兵。

從收視率上來看，這場閱兵活動無疑吸引了全體星艦人類的目光，而民眾們對此的反應也是各自不一。

透過小範圍的民調測驗，絕大多數民眾仍然不相信星艦人類能擊敗聯邦，但認為星艦人類擁有自保能力的民眾比例顯著上升，目前已經達到了47%左右。

由於加西亞發生的嚴重災難，下船派也迅速轉向沉默和蟄伏。畢竟大量的加西亞人類都在上船，這時候你說下船去加西亞比留在船上好，這肯定是說不通的嘛。

總而言之，閱兵行動也是順利結束，達到了它應有的效果。

加西亞的援救行動結束後，星艦人類就要按照計劃，長程躍遷往蛇夫座進行跳轉。

聯邦境內的人類居民肯定還是有的，但大多分散在各個殖民星球上，一一搜救過來並不現實，再加上永遠號內部容量已經接近飽和，因此抵達蛇夫座後只是補充能源物資，然後就要再次跳躍到邊緣星區，從而徹底逃離聯邦。

“在蛇夫座的補給，恐怕不會很順利吧。”陳子昂擔憂說道。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因為蛇夫座距離加西亞星區所在的武仙座極其遙遠。哪怕資訊情報從那邊傳到這裡，那邊的情況也早已發生了變化。

只是無論如何，星艦人類就像是在黑暗的地下河裡行進的小舟，無論前方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他們都只能順著水流繼續前行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