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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國強兵正是根本,只會談道義,縱橫之學是務虛不是務實,這話符合了官家,王安石的意。
“昔吳起變法均楚國之爵,而平其祿,損其有餘,而補其不足,楚因之強。臣觀似漢武唐宗之所以能勝蠻夷,皆先強中國,不以縱橫之說為然。”
損有餘補不足出自道德經,用到變法上,就是破兼併制豪強之家。
但這時候馮京卻出班道:“陛下,臣以為治國還應仁德和道義為本,如今進取夏國,夏國與契丹唇齒相依,契丹必大震,若兩國齊來冒犯,敢問三五年內如何富國強兵,方能並拒敵乎?此縱橫之謀無用乎?”
馮京出言,官家點點頭道:“馮卿此言不虛。不審時度勢,不可言兵。”
眾臣都知道官家想法,雖有對西夏用兵,復我漢唐故土之志,但又怕契丹西夏聯兵來犯,一旦如此,似只有打算退讓別無他途。
故而朝臣一旦言此,官家就大慫了。
章越出列道:“陛下,臣觀天下之四夷,南方不足為懼,西夷國弱主少,權柄為外戚所持,主無經略之志,又無制度約束上下,此誠為進取之時也,北夷即只需留意便是,不使之兼制就是,契丹之主立國二十年,並非無理之主,我朝只需打消其疑心,予之小利,讓之厚禮即可,何來兩國齊犯之說?”
“只要西夷一破,北夷勢孤更不足以懼,所謂的縱橫之謀盡於如此,不消蘇秦張儀之才亦可辨之!”
官家龍顏大悅,馮京說得精彩,但章越駁得更精彩。
如果下棋之人都是明白人,那麼縱橫之學不過如此,那麼蘇秦張儀復生也沒用,大家都別裝。
官家早看過章越在資政殿時與眾宰相討論時所擬的制夏之策,他也認為如章越所言,如今契丹主動出兵攻宋的可能很小,可是再怎麼小,也是有這個可能。
身為一國之主,不可以輕易拿國家和民族的前途來冒險。
官家仍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道:“夏國此番進表不依舊式,只是謝恩而不設誓,又不言諸路地界劃分,似有出爾反爾之意,章卿看是不是契丹給夏國撐腰壯膽,故而西夏才如此膽大,推翻前議?”
官家動問,眾宰執都看向章越。
但見章越‘耿直’地答道:“陛下,非契丹國力大,而是陛下憂國力不足持矣。”
王安石,文彥博皆是微微訝然,章越怎麼了今日說話這麼‘直’。
官家被章越這麼一說,也是非常虛心地道:“不錯,是朕憂慮契丹,契丹之敵即便是太宗之時也不能制也,如今朝廷在河北沒有措施全備。”
章越道:“臣以為欲取天下,必先審時度勢,眼下四夷衰弱未有如今之時,正是邊臣們為陛下收以實功之時。”
“如今契丹之患,不過是見本國用兵於西夷,故生輕侮之心,渡河越界藉此生事,然又不敢大動干戈,以免激成我怒,此事甚至不許遣使,只需使邊臣自守即是。臣以為如今朝廷之患當以未治為憂,而不當以契丹未服為患。”
“臣保契丹並無他略!”
章越再度在眾人面前將自己仕途壓上保契丹不會出兵攻宋,官家徐徐點頭。
王安石出聲問道:“昨日涿州邊報契丹擅移界石三十步,守軍殺兩名契丹兵卒,依章經略看如何處置?”
章越道:“以契丹之大與我爭三十步之地,此能削我國國力,增契丹之強否?由此可知契丹並無他謀。殺人此事錯在我方,可令邊將與契丹了事,不能了事,則當予以斥責守將。”
“斥責守將,如此不是寒了邊將之心嗎?”蔡挺問道。
章越道:“本朝對契丹予以小利,讓之厚禮。中國欲制蠻夷,必先制臣屬,使直在我方,方可責敵國之曲。”
“唯有所縱,方能有所操,所縱之廣,則操之越廣。西夷青唐幾千裡之地不去爭,卻來計較這三十步之地,豈非可笑。若能一戰平西夏,則不須與契丹爭,三十步之地亦可拱手得之。若不能平西夏,即便與契丹爭三十步之地,亦不能制其狂妄自大。”
蔡挺頗有以章越大言不慚的意思問道:“不知章經略能保契丹無他略,但可保如今國力能勝契丹否?”
章越道:“依我所見,本朝之所以不勝契丹,並非財用國力不足,乃是一事失於計較?”
“何事?”
章越道:“太祖太宗朝時郭進守河北,契丹不敢冒犯。然而郭進卻被小臣逼迫自殺,此後契丹便視中國無人。”
郭進是宋軍名將,曾屢次大破契丹,但這樣的名將因不是出自宋太宗的心腹,卻給監軍逼迫自殺。
章越說完蔡挺臉上有些不對,章越這話可以將他比作逼郭進自殺的邊將。
官家也有些慚愧,此事確實是太宗失責,他當初召章越回京,不也是有這個擔心嗎?
至於王安石此刻更是神色有些複雜。
吳充,心想自己這女婿今日是怎麼了,說起話來無所顧忌,全然不是平日謹言慎行的樣子。
難道去西北帶兵真就比留京更好嗎?
正在說話之際,一名臣僚上殿稟道:“陛下,大捷大捷!”
官家一聽大捷有些發懵,萬一是河北與契丹交戰的大捷,那簡直比大敗還要糟糕。
“說清楚,是哪裡的大捷?”蔡挺上前賀問,這臣僚太不懂規矩了。
但見對方道:“是…是熙河大捷!”
此刻身在殿中的章越不由驚訝,尋即看向了王安石。
“木徵餘黨在岷州造勢欲襲熙州,經略副使王韶聞知後,與大將王君萬率軍先發制人破了敵軍,至岷州全境降伏。”
官家聞言大喜,熙河路居然又取一州,而且還是在章越不在熙河路的前提之下,由王韶獨立領兵完成的。
大宋在西北的版圖上又可以新增一個色塊了。離恢復漢唐故土又近了一步。
而章越可不這麼想,他不是見王韶建功立業就妒忌,而是想到另一個原因。
自己還是熙河路名義上的主帥,但王韶卻在自己不在熙河路時發動了戰役,這意味著什麼?
沒錯,起因是岷州蕃部欲襲擊熙州,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扯蛋。
八成是王韶率領兵馬在自己不在熙河的情況下,攻克了岷州,以示其能。
有自己在,或自己不在熙河,他王韶一樣能打勝戰。
章越絲毫不懷疑王韶有取自己而代之的想法,於是發動了這場戰役。
可問題是收復一個州的戰役,不是王韶一個經略副使想發動就發動。
經略司可以調動兵馬,但糧草輜重的排程卻要經過轉運司的配合。
那麼是蔡延慶主動配合了王韶嗎?不可能,萬一戰役失敗蔡延慶擔不起這個責任。
所以如此規模戰役在自己不在熙河的前提下,必須經過中樞的首肯,也就是說是王安石預設了王韶出兵攻取岷州。
或者說,就是王安石默許了王韶在自己不在熙河路時奪取了岷州。
王安石一開始便沒有想讓自己回熙河統軍,而是早已經挑好了王韶接替自己統兵西北。
自己前些日子在資政殿,今日在御前爭了這麼久,最後都為了他人作嫁衣。
官家一時沒想到那麼多,他此刻還是沉浸在收復岷州的喜悅之中。誠如章越所言,一次性收復熙河路幾千裡疆土才是最要緊的,這個時候切不可因為契丹一時挑釁,而亂了先後次序。
至於王韶確實是人才,能在章越不在熙河時出兵成功。
章越此刻道:“陛下,熙河路新復,人心不穩,此刻又得岷州怕是兵力分散,以至於河州空虛,還請陛下召令立即加強河州之防禦。”
聽了章越之言,眾人都有等章越你嫉妒了的想法。
蔡挺道:“陛下,木徵新敗,董氈與西夏聯姻,是為無謀,又有何懼?”
吳充道:“臣以為還是謹慎為上。”
王安石道:“陛下,不如暫委王韶節制秦鳳,熙河兩路兵馬。”
比之章越提議節制四路,節制兩路更容易讓人接受。至於王韶素來有能征善戰之名,若說之前節制兩路兵馬有所懷疑,但這一次憑著攻下岷州的戰功應該可以勝任。
如今是一個暫字,過些日子便沒有暫字了。官家也是同意了這個決定,道了准奏二字。
這一次殿議也是結束,王安石如願以償得到了他想要的。
從殿中步出的王安石卻未見多少喜悅,其實方才章越在殿上所言,不用對方提醒,自己也會想到。
至於章越是不是嫉妒王韶戰功,王安石料之不是。
“度之!”
王安石叫住了與吳充一併出殿的章越。
吳充先行一步,章越上前問道:“相公有什麼見教?”
王安石可以從章越的話裡感受到一點慍怒。王安石這一次叫住章越本想轉圜二人的關係,告訴他自己打算推薦對方為翰林學士的決定。
不過王安石聽明白章越的口吻,也就將此事收了回去道:“你方才在殿上的奏對都是金石之言…”
“不敢當,相公沒什麼別的吩咐,下官告退了。”
聽了章越這話,王安石被氣得不行,沉下了臉道了一個字:“好。”
章越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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