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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吹過河州城的松柏,令這裡愈發有幾分江南景色。

這時節的太陽甚毒,炙烤著大地,蟬鳴聲無數。

遠處一隊騎兵當前正是章越,王韶,景思立數人,跟在他們身後則是浩浩蕩蕩數百人從騎。

不懷疑這就是經略安撫使的儀仗。

沒有數百騎扈從出行,哪裡顯得經略安撫使的威重。

章越與王韶方才剛剛視察完畢前方的踏白城,這踏白城是木徵當初所建,是作為河州的極要害之處。

章越,王韶商量在此屯駐重兵,顧全整個河州的形勢。

如今章越,王韶已返回河州,而河州城前迎接卻是高遵裕。

章越,王韶心想這莫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高遵裕居然也會迎他們,對方明升暗降被貶為副總管後不是好生惆悵嗎?如今怎麼來了?

高遵裕道:“兩位經略,宮裡來的欽使已是到了熙州。”

章越對此並不意外,肯定是幾人升官授賞之事,只是到底賞了什麼,就好似一個謎底,仍沒有揭開。

但若要用心打聽肯定是知道的。

章越沒有用心於此,但他知道高遵裕人在前線打戰,但耳朵都在京城裡。

章越猜測高遵裕,王韶二人肯定是在欽使還來的路上就提前知道訊息了。

不過看高遵裕高興那樣,莫非他的職務有什麼變動。

“總管所來就為了此事。”

高遵裕點點頭,略有所指道:“經略會錯意了,高某此來出城是正看河州這片大好江山,至於有些人以後怕是看不到了。”

章越聽了略有所思道:“高總管的意思,章某要給他人做嫁衣嗎?”

高遵裕不由一笑,果真是狀元公一點就透。

但高遵裕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道:“高某可沒有這個意思。”

章越也沒想從高遵裕這套出什麼話,反正你要得瑟且得瑟去。

“借光!”章越說完復騎上馬從高遵裕身旁馳騁而過。

王韶對高遵裕看都不看一眼也是直接掠過。

高遵裕看著章越背影微微冷笑心道,看你還有幾日得意的日子。

章越,王韶二人經略使所駐之地,王韶問道:“方才高遵裕是什麼意思?”

章越道:“還有什麼意思,我要被調回京了。”

王韶聞言童孔一縮,心底那狂喜的心情透過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但他面上卻又要強作出震驚的神色,故而他的神色非常耐人尋味。

“這如何使得。”王韶半晌道了一句。

章越看了王韶一眼心道,你就這等演技,看開以後要想在政壇上立足還是蠻難的。

章越配合王韶演下去道:“子純就不要為我抱不平了。這也是朝廷防邊帥之制,我早有所料,算算這也不差不多。”

王韶道:“經略,或只是述職而已了。熙河路不可沒有經略啊。”

對於王韶這等言不由衷的話,章越也是很無奈,王韶希望自己走人之心,估計比高遵裕還要熱切,連裝都裝不好。

章越吃了口茶道:“不管是述職還是離任,我都要離開熙河一段時日。還沒有新的經略使抵此前,便是你與高總管,蔡漕使三個人要搭臺唱戲了。”

“蔡漕帥尚且不論,你與高總管二人不和才是我擔心的,萬一鬥起來如何是好?”

王韶道:“姑且忍著便是,他是外戚,我還能與他計較不成。經略不是真的要走吧?”

章越不由一哂道:“再說吧,只是你心底有個準備,一會蔡運使和欽使來了,也會如我這般問你與高總管,你心底需有個醞釀才是。”

說到這裡,章越站起了身離開了大堂,他側目回望正在堂上的王韶,卻見他抓緊了拳頭,目光炯炯。

章越看了王韶這野心畢露的目光,也是搖了搖頭。

數日後,秦鳳路經略使張詵,秦鳳路轉運使蔡延慶同時抵達河州,與二人隨行的還有上千名騎兵。

原任秦鳳路經略使呂公弼因病去職,如今是張詵接替,也是新官上任。

他與章越還同為浦城老鄉。

張詵來此宣讀了封賞,章越為龍圖直學士,王韶為寶文閣待制,蔡延慶加制誥。

對於河州之役的封賞,三人雖早有預料,但真正落到實處,還是人人臉上有喜色的。

就好比說好的年終獎,最後到手的那一刻的感覺,算一算不算過分之賞,卻也對得起自己的付出,所以全身心的都是那麼舒坦。

張詵對老鄉章越道:“陛下特意吩咐,說如今河州已定,故才讓章直學回京敘職,並挑選此番有功之臣,蕃部忠勇之士一併隨之入京受賞。”

聽了張詵的話,章越下面的官員尚好,但下面蕃部將領都是意動了,跟隨章越進京受賞意味著什麼。

不僅僅是面聖,而且從此以後就是大宋的自己人了。

番將們一個個都看向章越,眼底彷彿都在說著‘帶我,帶我,帶我。’

章越微微地笑了笑道:“這可讓我犯難了,如今河州初定,還要大將駐守,帶誰去不帶誰去可是太難。”

張詵笑道:“章直學可以補一封奏疏便是,最要緊是陛下對章直學甚是掛念,這等恩遇實是我等羨慕不來的。章直學可切莫推辭。”

章越笑了笑,到了此刻自己還能推辭嗎?

比如說你賦閒在家,皇帝要召見你,你可以不去,這是讀書人的風骨。

而你統帥重兵在外,皇帝要召見你,你膽敢不去,那就是謀反。

甚至你還不能拖。

章越道:“臣遵旨。”

但旨意上說是述職,就不是調任,也就是說面聖後可能還是會調回來。

章越一看左右高遵裕,王韶的神色,他們的表情很難用言語來形容。

自己這一走,怕是沒有人可以鎮得住這二人了,這是自己不放心的地方。

章越對蔡延慶道:“我這一走,要勞漕帥多費心了。”

蔡延慶拍胸脯道:“直學放心,我這半年將秦鳳路巡得差不多,以後可長駐熙河路。”

張詵笑道:“我看直學是多慮了,一旦河州有什麼情況,我秦鳳路兵馬也可隨時入援。”

章越差一點扶額心道,你們這樣更不放心了。

當初呂公弼在時,便對熙河路只提供錢糧,但軍事上不作任何插手。

但是我這一走,不是三個臭皮匠了,而是四大天王,這遲早是要生亂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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