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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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深了。

月華如水，流淌而下，好似傾瀉般落入庭院。

莫成君所在的屋子雖然沒有點燈，也沒有諸如夜明珠之類的光源，可依舊被照的通透明亮。

而在此時，踱步中的莫成君身形陡然間一頓，好似時間在這一刻被分割，恍忽間，已經出現了兩個人。

是的，真的就自是一個眨眼，莫成君已經變成了兩個。

同樣的身高體型，同樣的氣質神態，彷彿是鏡子裡映照出的正反兩面。

這兩人也不搭話，而是繼續踱步，在屋子內瞎晃。

於是，兩人變四人，四人變八人，八人變十六人……

莫成君的屋子不算小了，但人多了，自然就顯得擁擠，更不要說他們還在滿屋子轉悠。

可就是如此，這麼多人做著近乎無規律的運動，居然沒有任何碰撞。

及至整個屋子都塞滿了人的時候，這些人又開始漸漸重合，消失，直到全數散去，獨留下兩人存在。

一位，自然是莫成君。

另一人，身形中等，體型中等，面容普通。

他穿著星河劍宗最內門弟子的制式服飾，腰間懸掛身份令牌，氣息也只在築基初期。

這人面相極為年輕，好似未經世事，看人時總是帶著幾分怯懦，幾分自卑。

赫然，這一位正是莫成君的另一重身份，郝劍。

莫成君看著對方，打招呼：“你好啊，郝劍師弟！”

郝劍看著莫成君，慌忙後撤步，行禮，有些無措道：“見過莫師！”

及至此時，時間似乎又一次定格，兩人都不動了。

另一邊，虛無中，又一個莫成君走了出來，他揹著手，繞著兩人來來回回，嘖嘖稱奇，彷彿是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就這，他還不滿足，居然上手摸了起來。

臉龐，手腳，衣物，配飾。

溫度，手感，氣息，乃至於面板紋理。

居然，無一不真！

反饋到了他五感之中的，這就是兩個活生生的人，沒有絲毫虛假。

但莫成君只是一揮手，這剛剛還鮮活的兩人就散成了兩團雲霧，迅速消失。

沒了！

是的，都沒了！

只餘下，最後出現的莫成君站在原處，摩挲著下巴，目光沉思。

只是，一個定格，他居然也頓住不動了，拐角處，又走出一個莫成君。

好傢伙，這也就是大晚上的，沒有外人在，否則，就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還不得嚇死人。

事實上，若真有人在此，看著最後出現的莫成君，估計就一個念頭，這最後出現的這位，到底是真的？

還是假的？

在進入‘蜀山’之前，莫成君給自己至少安排了十多個專案。

這些都是寫入‘跟腳’裡的，入夢之後，他先天就會極感興趣，且會深入研究。

這些專案中，有的成功，有的失敗，有的大有收穫，有的進展平平。

其中，最亮眼的莫過於眼前這幻化之術。

這專案的起始，自然是為了偽裝。

他最初就想弄出個，誰也認不出自己的身份，便於在外行走。

老實講，《黃粱一夢》雖專業不對口，但終歸是幻術神通，再輔以《海市蜃樓訣》和《大幻魔邪真》，以此為基礎，開發一個偽裝類的術法，說實在的，真心是大材小用，手拿把掐。

其實，在入夢之前，這術法已經成型了。

雖沒有專門起名字，但偽裝出來的郝劍，連和莫成君最熟悉的巴陵兒都分辨不出來。

別問莫成君為啥知道？

問就是，他頂著郝劍的容貌，在對方面前晃了不止一次。

但本著夢境裡時間夠多，不用白不用的原則，莫成君也是給列入到了研究專案中。

只是，他真就想再完善一下而已，結果在夢裡，彷彿到了自己的主場，這‘偽裝術’卻有了突飛勐進的進步。

常規的偽裝術，最多偽裝一下身高體型，氣質動作。

可到了莫成君這裡，還可以偽裝境界氣息，神識和法力波動。

然後，在夢境一番折騰後，及至此時，已經再次細化到了體溫、觸感、嗅覺、肌膚紋理等等等等。

而且，這種偽裝已經不是單純的幻化了，而是一種欺騙，一種以假亂真的變化之術，甚至足以上升到近乎‘道’的高度。

就像此時的莫成君，他若是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真身，那真的是可以自己藏起來，讓假身在外行走，且不被人察覺的程度。

七宮宮主那等陽神大修，莫成君還是不自信，但至少傳功長老沉默林這等元嬰修士，別想識破他。

及至此時，他也才真正明白，當年的那位大幻魔邪仙是何等的難殺。

也就是他輕敵大意，又碰上了星河劍宗的那位大師兄，這等可陽神斬仙人的絕世妖孽。

否則，就這幻法，也已是立與不敗之地了。

當然，你以為這就完了？

錯！

莫成君現在已經不僅僅可以變人了，他還可以變山石草木，變大小有無，變男人女人。

是的，這一門幻化之術雖然沒獨立成為神通，但著實是妙用無窮。

在上界‘蜀山’的後期，莫成君，若離仙子和巴陵兒，可沒少被人追殺。

每每能逃出性命，依仗最多的甚至都不是劍道神通。

那是拼命用的！

其實起到最大作用的，反而是這一門術法。

廂房內，莫成君試驗了一番術法後極為滿意，他也不耽擱，當即走出了房間，轉到了自家的書房內。

燃起燭火，他取來新的書卷，展開，微微閉目，整理了下思緒，才開始落筆書寫。

初始，他寫的並不快，每每思緒卡頓時，還得停下想了又想。

但隨著思路暢通，自是書寫的越來越快，直到一口氣寫完，他再次閉目沉思片刻，終於確定無需更改，才將書卷合上。

又是一門術法成型，雖還沒到神通的地步，更沒有凝聚神通種子的跡象。

但老實講，不是不能，而是他不願而已！

畢竟，這神通種子雖能提升術法威能，可也要單獨侵佔他的法力值的。

而他現在，境界不夠，法力不多，神通自然不宜過多。

至於這術法的名字，莫成君其實在蜀山中，都已經糾結了很久。

直到此刻，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書卷翻到首頁，與封面之上的空白處，莫成君凝神，提筆，寫下了兩個字——假行。

猶記得不知多少歲月之前，他曾痴迷於神話故事，將一本《西遊記》都快給翻爛了。

他還記得那書中描寫，七十二地煞術中有一法，名為‘假行’。

此乃幻化之術，可以身體變化，或男，或女，或大，或小，或神禽異獸，千變萬化也。

瞅瞅，再瞅瞅，是不是和這個很像啊？

當然，莫成君還是要臉的，那七十二地煞術怎麼也得是神通級別，它這個雖然幾乎是一模一樣了，但等級還是差了些。

於是，莫成君又在‘假行’二字後添了一筆。

《假行1.0》

好吧，咱初創，先弄個1.0還不行嘛？

反正，莫成君就覺得，這術法想要轉正，其實也就看他啥時候高興了。

就是，傳說中的地煞之術，可是用來避劫延壽所用。

這個修仙世界，修仙者在天上飛，挨老天爺雷噼的事兒吧，常有！

沒得法子，你踩個‘鐵疙瘩’在雲層裡竄來竄去，雷不噼你，噼誰去？

但，天劫一說，咳咳，還真沒有！

又完成了一本密錄，莫成君自是極為欣喜，但他並沒有停止，而是又取來一本空白書卷，整理了下思路，再次落筆。

十幾個科研專案，哪怕是失敗的，都有很多的經驗可以汲取。

而這才第一本而已，後面的內容多著呢！

他都得趁現在記憶最深刻明晰的時候，給一一梳理，記錄下來。

於是，這第二卷，莫成君寫的是劍道神通。

上界‘蜀山’足以磨鍊心境和劍意，促進領悟劍道神通，已經成了事實。

但對莫成君而言，更重要的是，他的另一猜想又被證實了。

既劍意，劍勢，劍域，劍心，這一條路是劍道高峰上的攀爬，類似於登山。

而劍道神通，乃至於劍道大神通之術，則是寬度和廣度上的拓展，類似於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於是，一個人，唯有跨過山與大海，也曾穿過人山人海，才能真正登臨劍道極巔。

那麼，明確了這一個前提，劍修的路已然明晰，而劍道神通的領悟，也不再遙不可及。

醫生治病，講究個對症下藥，而劍道修行，亦如此！

第三卷，莫成君寫的是夢中摸索竅穴，和實驗功法的可能性。

這一點，他其實寄予了極大的野望，很久之前就在思量了，但最終的結果是失敗了，且失敗的很徹底。

當然，這並不出乎莫成君的預料。

打個比方，即使是在現實中，兩種化學物品倒在一起，會不會起反應？

能起什麼樣的反應？

具體的過程如何？

會不會釋放熱量？

等等等等，這一系列的問題都不是拍著腦袋想出來的，而是得實踐所得。

所謂實踐出真知，就是如此。

可夢裡面呢？

那就真的是拍腦袋決定問題了，你還能指望它有正確性？

當然，這個課題，莫成君其實早早的就放棄了，但要說完全沒收穫，其實也不是。

尤其是‘假行’之術的領悟，似乎讓莫成君摸到了一絲幻夢和現實的臨界。

真真假假，虛幻現實，似乎界限分明，但也可以界限不那麼分明。

只是，這又太深奧了。

及至此時，還只是個朦朦朧朧的想法。

莫成君記錄了，但並沒有深究。

第四卷，莫成君記錄了學習經歷。

是的，夢裡面確實多是虛幻，但莫成君放入其中的資料和修仙百藝是真的啊，這裡面的學習可做不得假。

在夢裡面，莫成君仗著漫長的時間歲月，可是好一頓惡補修仙界的各種知識，立志做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新四有好修士。

第五卷，莫成君書寫了法器顯微鏡的設計圖紙。

是的，蜀山裡面的一切實驗結果都是錯的，但這並不妨礙實驗思路的正確性啊！

那上百種靈材，上千種輔料，不知多少的器靈訣，還有拆解下來的設計圖紙，摒棄了結果來說，其中的設計思路和計劃安排，那都是條理清晰的。

如果說入夢之前，莫成君其實還是對著龐大又繁雜的煉器材料，兩眼一抹黑。

可現在，他都已經給一條條設計好了，就像是一碗碗搭配好的食材，下面，就得一個個挨個烹飪了。

至於具體哪個好吃？

等烹飪結束了，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所以，看似若離仙子耽誤了莫成君‘法器顯微鏡’的專案，但及至此時，他才真正看到曙光。

而這第六卷，才是對上界‘蜀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