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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艦自灰朦空中投下陰影,烈焰熊熊燃起,整片大陸之上,層層騰起的硝煙彷彿形成了飄騰的灰燼之洋。

無差別的轟炸依舊在繼續,腳下的地面傳來微微的震顫感,細碎的黑石自高塔上震下,高塔嗡嗡地響著,黑色的閃電自塔旁環繞。

哈迪斯正面無表情地靠在黑石方尖碑旁,蒼白麵龐上,被潦草擦去的血痕依稀可見。

他面前的全息投影正劇烈地閃爍著,美杜莎之主的身影顯出。

費努斯的眼神似乎有些遲疑,哈迪斯則保持著一種極怒後的平靜,甚至還帶著一些疲倦,或者說,是懊悔沒有把叛徒腦子打出來的悔恨。

費努斯猶豫了片刻,他想起自己剛剛看見的畫面,然後美杜莎之主的聲音自一片炮火聲中響起,

【……辛苦了。】

哈迪斯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似乎沒理解費努斯在說什麼,他看向對方,費努斯堅定地望著他,

【鋼鐵之手的支援馬上就到,我們在卡迪亞的軌道上空遇到了些麻煩,但現在已經可以進行空降了,第一批空中部隊已經部署。】

哈迪斯鬆了口氣,他算的時間沒錯,寂靜修會能夠撐到鋼鐵之手的支援來臨之際,至少這裡沒有出現“永恆的九小時”。

“我將卡迪亞的地形圖發給你,儘快支援。”

哈迪斯說,由於鋼鐵勇士的無差別大規模轟炸,卡迪亞的地形現在可以說是兩小時一變,更不必提混沌的靈能亦在這片大陸上投下了力量。

費努斯開口,

【鋼鐵之手可能從旁側降落,鋼鐵勇士對你所處的區域火力轟炸過於猛烈,鋼鐵之手無法短時間內獲取這片空域的制空權,但我們會盡量干擾鋼鐵勇士對你的轟炸。】

哈迪斯沉默地點了點頭,見沒什麼需要交涉的了,刺啦一聲,美杜莎之主的身影隨著那些粒子光影消失了。

哈迪斯用餘光瞥了一眼,他看見在前線的那個金甲背影,要不是禁軍卡戎和寂靜修女黑法及時過去拉住了憤怒咆哮的哈迪斯,哈迪斯認為自己可能會再試著追一段佩圖拉博一行。

他感覺自己的骨頭嘎吱作響,巨大的壓強依舊緊緊地壓著他,雖然這份壓力比剛剛與佩圖拉博戰鬥時的輕了許多。

剛剛強行頂著四神靈能壓力進攻突圍的哈迪斯也遭到了反噬,哈迪斯默默聞著自己嘴裡的血腥味,他的內臟絕對碎了幾個,另一邊,他密切關注著戰場上的動靜。

剛剛的混亂過後,佩圖拉博和瓦什托爾也顯出了疲態,雙方都在喘息,雖然哈迪斯很好奇為什麼四神的魔軍不頂上這個空位——哈迪斯背後嗡鳴的黑石方尖碑回答了哈迪斯的疑惑。

可惜,哈迪斯短暫地回憶了自己先前的戰鬥場面,然後意識到似乎他每次都是在一次爆發後昏倒,再睜眼便是醫療室天花板正盯著他看。

至少這次哈迪斯不能提前打完倒下了,這場戰役,他得打完滿場,同時確保對面的叛徒人頭落地,

哈迪斯沉思著,他一邊控制著黑域,一邊關注著戰場的動向,一邊呼吸大法回血,安靜地等待著接下來的戰爭。

不能再衝動了,哈迪斯想到。

————————

費努斯默默地盯著螢幕,那是鋼鐵之手探測儀傳來的卡迪亞畫面,滿是馬賽克的模糊畫面上,依稀能看到一大團陰影在急速前行。

那是……哈迪斯?

費努斯馬努斯很難形容自己究竟見證了什麼,他看見自己曾經的兄弟,現在的叛徒佩圖拉博,赤裸著上半身,正以一種毫不猶豫的姿態跑著,而另一邊那團黑暗則飛速地朝著原體奔跑。

但佩圖拉博畢竟是原體,他們之間的差距卻拉得越來越大。

然後是一道綠光的虛影,一道黑影,費努斯看見佩圖拉博倒下,黑暗抓住機會,猛地撲了上去。

費努斯並不清楚在絕對黑暗籠罩的那片小空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佩圖拉博並沒有死,下一刻,一艘飛艦直挺挺地砸下去了。

探測儀傳來的畫面猛地扭曲了一下,甚至開始尖嘯,費努斯皺著眉盯著那滿是噪點的畫面——詭藍,媚紫,怒紅,淡綠的顏色至四角逐漸爬上了螢幕,整個空間彷彿扭曲了起來。

……這就是,他們要面對的真正敵人嗎?

費努斯的眉頭幾乎皺起一座山巒。

巨大的火光猛然充斥著整個螢幕,費努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接下來的一切都很混亂,費努斯看見硝煙中緩緩站起,獰笑的金屬怪物,看見帝國的叛徒佩圖拉博,然後,他看見了……

那片從火光中衝出,突兀的黑暗,瘋狂扭曲地朝著那個怪物爬行了過去。

費努斯嚥了口唾沫,默默收回了自己試著呼叫哈迪斯通訊頻道的手。

他甚至開始略微懷疑自己看見了什麼,怪物原來也會感到驚恐嗎?像是看到某種極其令它們厭惡恐懼的存在般,那隻金屬的怪物直接選擇了逃跑。

所以……費努斯的思緒遲疑了片刻,它們究竟看見了什麼?所有感測器上傳來的畫面中,哈迪斯所處的方位永遠是一片黑暗,但費努斯認為黑暗不足以令那些亞空間生物如此恐懼。

與此同時,那充斥著螢幕四角的四股顏色一直都在,這些詭異的存在甚至有一瞬間讓費努斯覺得哈迪斯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但費努斯盯著那個正在急速扭曲前行的身影……

費努斯信任哈迪斯,而現在,這份信任變得更加地沉重了。

【準備降落。】

費努斯冰冷地說道,讓鋼鐵之手結束這場名為叛亂的鬧劇吧。

——————

線纜扭成的蠕蟲焦慮不安地蠕動著,扭曲地擠入鋼鐵與鋼鐵銜接的空隙間,火星迸發。

瓦什托爾發出了嗬嗬的呼吸聲,爐火之主站在閃耀著微微白光的黑石方尖碑旁,浩渺之洋的潮水沖刷著它的身軀,金屬如同血肉般湧出。

爐火重燃,瓦什托爾感受著來自【未來】的力量,這份力量正迅速地充盈著它,令爐火之主感到詫異的是,這比先前它所求的力量更加慷慨。

為何祂們突然變得寬容?

瓦什托爾有些驚詫地想到,它開始細細地回顧條約,如果它自未來取得了更多力量,那麼便證明這個【未來】是更加【容易到來】的那個了。

可是……可是到底是那點讓這個未來更加唾手可得?明明瓦什托爾和佩圖拉博是打了一場敗仗,按理說,祂們將變得更加沒有耐心。

原本瓦什托爾幾乎已經感受到了那所謂“第一人”的靈能惡臭了,還有更多的氣味,來自花園的腐臭,迷宮的朽書,血池的血腥,行宮的芬芳。

由於瓦什托爾拒絕四神的直接力量,所以在意識到瓦什托爾可能失敗後,瓦什托爾意識到祂們將選擇投注更多,撕開帷幕。

但現在……這些氣息都消失了。

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麼?

瓦什托爾思忖著,原本一切都很糟糕。

在佩圖拉博強行打斷計劃,直接選擇愚蠢地衝出時,瓦什托爾幾乎要憤怒地尖叫起來。

為了後續的計劃,為了它自己的利益,瓦什托爾不得不在未準備好前便去救援佩圖拉博,然後成功地第二次面對了它這輩子都不想再面對的東西。

雖然瓦什托爾很可能還需要面對它。

火星自瓦什托爾的巨口中噴出,戰爭的巨輪依舊在前行,瓦什托爾嗅到了戰火的腥臭,既然它已經收到了它應得的那部分……

現在並非多想之時,瓦什托爾想到,它沉下心,開始專心溝通來自未來的信仰,卡迪亞之上,機械的殘骸亦為它的重鑄提供了力量。

看起來……它即將面對一個相當不錯的未來。

金屬爬上,烈焰重燃。

——————

詭譎的朦朧迷霧映照在他的眼眸中。

仰躺在地,盯著天空的佩圖拉博大笑起來。

他聽著遠處方黑石方尖碑旁,瓦什托爾身軀重鑄的聲音,聽著耳邊,為他治療的珞珈的竊竊低語,那個叫做英格爾瑟的大魔身上滴下黏液,在泥土上濺開凹痕。

【……伱該小心一點,我的兄弟。】

珞珈低聲說,他紫羅蘭色的眼眸正擔憂地望著佩圖拉博。

佩圖拉博危險地眯起了眼,他盯著“珞珈”,

【我沒有兄弟,你不是我的兄弟——你也不是珞珈,惡魔。】

英格爾瑟的聲音低低切切地響了起來,

“先生,給它一點耐心,它正在侵蝕他——他們在融合。”

佩圖拉博皺緊了眉,

【你是說,那個名叫烏利亞的傢伙正在跟珞珈融合?】

【是的,】

珞珈平靜地說,

【但可惜儀式被破壞了,神明不得不將力量降在別處,我並不清楚究竟進行到了哪一步,但現在,我確確實實地擁有了名為“珞珈”之人過去的經歷。】

珞珈盯著佩圖拉博,佩圖拉博正緊緊地盯著他,鋼鐵之主鐵灰色的眸中正亮著危險的明黃色,讓人想起圍住危險現場的黃色警戒線——再往裡,便是極其危險的環境了。

【你到底是誰?】

佩圖拉博緩慢地問到,帶著威脅的聲音,

【我也分不清,】

珞珈誠懇地說,

【烏利亞,還是珞珈?我也不清楚,烏利亞是個好信徒,他虔誠,謙虛而溫和,而珞珈也是這樣。】

珞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的手依舊在小幅度抽動著,這或許就是強佔軀殼所帶來的的後果,融入新的靈魂總是會讓原本的身軀排斥他。

【時間終會搞混這一切。】

珞珈含糊地說道。

佩圖拉博移開了他的目光,像是意識到了無論是哪個珞珈,都是他認識的那個信教可憐蟲後,佩圖拉博重新變得興致缺缺了起來。

但他會是贏家。

佩圖拉博想到,這個念頭在他心中燃了起來,令他心滿意足,他收穫了自己想要的,自由,脫離一切掌控,那個金屬的怪物或許還沒有意識到——

藉助著哈迪斯的黑域,佩圖拉博已經掙脫了它自以為隱蔽的束縛。

佩圖拉博低低地笑了起來,他想的是對的。

哈迪斯,還是瓦什托爾?他誰也不信,他只會利用他們——沒有人能再利用他了。

佩圖拉博感受著自己,感受著這一切,他自己便是一切,他聽著他身軀中細胞繁茂地分裂生產的聲音,聽著血液汩汩流淌的聲音,他斷裂的左腿依舊隱隱地鈍痛著,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佩圖拉博知道,這具身軀已經不再是束縛他的枷鎖了。

他想起幻境中的那一瞥,實驗室中,那巨大營養管中的扭曲身影,那是他,他自己,他原本的樣子。

佩圖拉博依舊很虛弱,冒險便意味著一部分的風險和失去,他的靈魂之火被削弱,但卻也更加明亮了,更接近他最初的模樣了。

資料,更多的資料,粒子般的資料來源源不斷地自浩渺之洋中向他襲來,他是它們真正的主人,他感受著鋼鐵勇士的每一位戰士,每一輛載具——

現在,他即是它們,它們即是他。

意識在共鳴,他彷彿感受到了每一個事物的細碎低語,那是他意志的延伸,也是承載著他算力的一部分容器,軍團越強大,佩圖拉博便越強大。

他成為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佩圖拉博心滿意足。

即使他依舊如此虛弱,即使他剛剛逃跑的姿態異常狼狽,毫無顏面可言——但對於佩圖拉博來講,對於一個從出生,到剛剛,都一直被籠罩在被掌控被利用陰影中的人來講,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或許該好好感謝哈迪斯,佩圖拉博譏諷地想到。

多麼“善良”的人啊。

慢吞吞的腳步聲自他的耳畔響起,佩圖拉博傲慢地瞥了一眼,他看見被膿液浸泡過的盔甲,原本骨白的動力甲變為了腐敗的綠色,一些像是臃腫的綠色馬鈴薯正長著腿嘰嘰喳喳著。

他聽見英格爾瑟尖銳悠閒的打招呼聲,聽見珞珈略顯驚訝的聲音,聽見遠處,瓦什托爾爆出了一陣爐火燒灼的爆鳴。

佩圖拉博轉過頭,他掙扎地撐起上身,盯著那個來者。

他看見一個身著mk3甲的戰士,真菌自盔甲縫隙間湧出,佩圖拉博的目光不經意地盯著他腰間的小瓶子堆,鋼鐵之主看得很清楚,那裡面有他熟悉的那份鐵鏽真菌。

拉頓圓鼓鼓地鞠了一躬,然後他費勁地喘息起來,

“災厄之主,您好。”

佩圖拉博挑起了眉,但他接受了這個新稱呼。

拉頓憨厚地笑了起來,

“讚美慈父啊,我很高興看到現在的您,這意味著在場的致命籌碼又多了一份,勝利在我們這邊。”

珞珈沉默地半跪在佩圖拉博的身側,他紫羅蘭色的眼瞳中若有所思。

4.2,好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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