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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主正靜立在廢土之上,在他蒼白而疲憊的身影之後,同樣佇立著他沉默寡言的子嗣們。

風吹過,破敗的灰色披風捲起。

【這是故意的。】

莫塔裡安嘶啞的聲音隨著風破碎,但他身後的伽羅和沃克斯都聽得一清二楚。

聲音在喉中停頓,

【那個騙子要走了。】

兜帽的陰影之下,在那深邃的眼眶之中,莫塔裡安晦明難辨地看向更遠處,蒼白之王已經能夠想象到那可笑而滑稽的畫面了。

那是……戰火的最中心,眾星捧月之地,人類之主與他最“受寵”的兒子正在那裡上演著無趣的戲劇,即使其中一人絲毫察覺不出異樣。

其他的兄弟們,其他的那些或是嫉妒,或是落敗的兄弟們,也會像是死亡之主這樣嗎?他們立在邊緣戰場,腳下的綠皮碎塊發出難聞的味道,而他們的心卻緊緊地圍繞在那個跟他們註定無緣的位置。

毒氣面具之下發出一聲嗤笑,莫塔裡安從來不信他生父的小把戲,一個能夠毫無負擔降臨在巴巴魯斯最高峰上的人——他不會被綠皮擊敗的,至少……也不會那麼狼狽。

當帝皇多次在聯合會議上期待地看向荷魯斯時,莫塔裡安便已然知道了結局的走向。

唯一令他感到困惑的是,莫塔裡安深知荷魯斯不會是如此淺薄之人,但在涉及到帝皇的問題上……牧狼神愚蠢到可怕。

他太急於獲得帝皇的認可了,明明他們都深知那個騙子的話語不過是玩笑話。

但那是荷魯斯的事,莫塔裡安對此毫不關心。

帝皇親自演了一場宏大的戲劇,來把他第一個尋回的兒子捧上帝國的神壇——莫塔裡安只能認為這會是某種訊號,某種代表著【帝皇】這個符號即將消融的訊號。

畢竟沒有哪個國度會有兩位君王,子嗣登基註定意味著舊皇消逝。

莫塔裡安握了握鐮杆,他並不關心戰帥,他也一點都不關心帝皇,但問題是……哈迪斯去哪兒了?

莫塔裡安曾怒氣衝衝地去質問馬卡多他把他的指揮官派遣到了哪裡,但除了廢話外莫塔裡安什麼也沒有收穫。

於是莫塔裡安挑選了一個好日子,在數個軍團正在備戰的那天直接闖入了帝皇幻夢號,那天金色的禁軍在走廊上躺了一地,而莫塔裡安也成功得到了帝皇本人的回覆——會再見的。

這其中飽含的資訊是,哈迪斯至少還完整到能夠被莫塔裡安分辨出來。

死亡之主深吸了幾口氣……好吧,他接受這個回覆。

絕不是因為帝皇本人當時爆出的靈能光耀太過具有威壓感,莫塔裡安挑選的日期正是帝皇緩慢安慰荷魯斯的日期,而莫塔裡安顯然是故意的。

戰爭,戰爭就是這樣,莫塔裡安不接受愚蠢的死法,但他接受戰死,這會是每個生命最後的歸宿——

雖然他在努力地活著,從廢墟里爬出來,奄奄一息,在敵人的軌道轟炸中倖存,掙扎著從巫術法陣中蹣跚而出……

莫塔裡安只是知道,這還不是他的結局,所以他要活著。

他也希望……至少哈迪斯仍沒有遇到他的結局,但如果哈迪斯遇到了,死亡之主能做的也是向他表達祝賀。

包含著淡淡悲傷的祝賀。

莫塔裡安發出了一陣仿若垂死的咳嗽聲,他將這個念頭排出了思緒,至少帝皇這個騙子給了他一個不算承諾的承諾。

他淡淡地看著遠方,硝煙依舊,但莫塔裡安知道這一幕喜劇結束了。

金光和歡呼自遠方爆出,死亡之主毫不關心地轉過身,他垂下手,示意他那飽經戰火,看起來同他一樣疲憊的死亡守衛們撤退。

————————————

這是一場盛大的閱兵式。

發生在任命戰帥的戲劇之後。

觀景高臺之上,莫塔裡安漠不關心地晃了晃眼前的酒杯,無趣地看著一望無際的戰士們在玻璃杯的一端扭曲成一個可笑的畫面。

那其中也有他自豪的死亡守衛的身影,但比起毫無意義的列兵,莫塔裡安還是希望看見他的子嗣在訓練場裡待著,再不濟呆在食堂裡也比呆在這種地方強。

閱兵式就像是把自己的槍一把把擺出來炫耀,莫塔裡安不理解這種愚蠢的行為。

即使他的手槍冥燈正沉甸甸地躺在他的身側,這給了死亡之主安全感,因為整個觀景臺上不止他一人。

莫塔裡安一動不動地癱坐在陰影中角落的沙發裡,他的兄弟們默契地忽略了他——因為他已經被打上了“壞脾氣的怪人”這個稱號。

這為莫塔裡安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名義,感謝他自己。

他聽著聖吉列斯和福根正在高聲攀談著什麼,鳥人聽起來還比較剋制,嘰嘰喳喳的浮誇弄兒則不然了,福根正在高調分析著荷魯斯當戰帥的合理性——欲蓋彌彰地辯解。

可汗則在另一邊,不時插入兩人的對話。

除了他們的鮮血和基因,莫塔裡安對他們都不感興趣,感謝天使自動忽略了他,而福根雖然明顯看起來對莫塔裡安感到好奇,但莫塔裡安散發出的生人勿近的氣場成功阻擋了他。

可汗則跟莫塔裡安一樣無所謂。

但這顆星球上仍不止這幾名原體,莫塔裡安想削下來腦袋的馬格努斯正在和荷魯斯交談。

馬格努斯本來最開始在這裡跟可汗和天使聊天,但在意識到死亡之主正在前往這個露臺後,馬格努斯果斷地去找荷魯斯閒聊了——而荷魯斯則在他自己的小房間裡,消化著自己當上戰帥的訊息。

聽說珞珈也將趕到這裡,莫塔裡安聽著耳邊福根的大吵,似乎珞珈在半道上跟馬格努斯聊起來了。

不感興趣。

莫塔裡安只認識兩位原體,一個是荷魯斯,一個是聖吉列斯,他對荷魯斯的好感則在看見荷魯斯在帝皇前的犯蠢被消耗殆盡了,至於鳥人……莫塔裡安只知道聖吉列斯能夠制服他。

所以莫塔裡安謹慎地與聖吉列斯保持著距離,雖然聖吉列斯似乎在牽制福根將興趣轉移到莫塔裡安這邊起了很大作用。

但最終福根還是挑起了他銀色的眉毛,將他紫色的眼睛感興趣地投在了莫塔裡安身上。

不妙。

莫塔裡安這麼想著,同時希望露臺的風能將他周身的毒氣吹到高調的鳳凰那邊,以打消這個亮晶晶的傢伙為難他。

然而莫塔裡安並不是巫師,他無法做到改變風向,他緩慢而絕望地意識到福根看著他開口了,福根似乎熱衷於熱鬧的氣氛,

跟他剛剛的口吻不同,福根明顯讓他的口音變得正常了一點,不再帶著該死的高貴感,

【莫塔裡安,我聽說你跟荷魯斯關係不錯,你打算給荷魯斯送點什麼禮物?】

鳳凰狡猾地朝著莫塔裡安眨了眨眼,似乎很友好地期待著莫塔裡安的回答。

莫塔裡安依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七百年的聲音自這具盔甲中傳來,

【我並無跟荷魯斯交好。】

一陣沉默,福根等待著莫塔裡安的下一句話,但顯然莫塔裡安並不打算說下一句,福根只好再次開口,

【但我想你也為荷魯斯——】

福根笑起來了,

【現在該叫戰帥,準備了禮物吧?】

他看著那具屍體緩慢地動了動,莫塔裡安挑起自己盔甲上繫著的瓶瓶罐罐,沙啞地說道,

【我早就準備好了……在第一次遇到荷魯斯的時候就準備好了。】

而且每個人都有。

莫塔裡安默默在心中補充了後半句。

或許是因為確實沒有想到死亡之主的回答,福根短暫地斷了斷,然後自然流暢地引到了自己給戰帥準備的禮物上,除此之外,鳳凰也貼心地位落選的費努斯準備了安慰禮。

他又開始嘰嘰喳喳地描述和讚美其他兄弟們為戰帥準備的禮物,這引發了新一輪討論,就連莫塔裡安剛剛認為什麼都不在意的可汗也精心為荷魯斯準備了一份驚喜。

很好,注意力再次從莫塔裡安這裡移開了,莫塔裡安選擇繼續做一具沉默的死屍。

他聽見上樓的腳步聲,有人來了。

莫塔裡安不著痕跡地將手往腰間挪了挪,如果上來的是馬格努斯,他就給他兩槍當做見面禮。

人影露出了一角,不是張揚的紅髮,莫塔裡安在嘆了口氣的同時表達了惋惜之情。

他躲在他兜帽和毒氣的後面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新來者,來者帶著暗淡的兜帽,他的盔甲讓莫塔裡安想起了某種瘋了的苦行僧,金色的符文雕刻在面龐之上,神聖而虔誠。

兩行血淚凝固在臉頰兩旁,看起來也是一種特色裝飾。

莫塔裡安看夠了,默默移開目光。

【珞珈?!沒想到你也會來。】

福根依靠著他熱情的慣性率先歡迎了新來者,但看得出來他跟新來者並不是關係很好,之後鳳凰便閉嘴了——倒是可汗開始跟珞珈交談。

在之前一直是天使和福根在交談,可汗和莫塔裡安一樣鮮少開口,而他的發言也大多通透,這令莫塔裡安對於可汗的話語保持著興趣,於是死亡之主開始傾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可汗舉手,示意機僕為珞珈倒上葡萄酒,珞珈苦笑著揮了揮手,然後令機僕端上一杯清水。

然後珞珈舉杯,沙啞地說,

【恕我不敬,我或許不該在我們好兄弟的典禮上如此禁慾,但我已經立誓了。】

然後珞珈舉杯,像是飲酒一樣飲幹清水,

大汗支起身,看著珞珈,

【近來可好?你身上的風有些停滯。】

【感謝你的關心,兄弟。】

珞珈沙啞地說道,他的嗓子似乎被破壞了,

【……我只是,看到了一些真相。】

莫塔裡安提起了他的耳朵。

【祂是神。】

莫塔裡安瞬間發出了一聲不滿的輕哼,愚蠢,死亡之主認為開始唾棄剛剛提起興趣的自己了。

但除了莫塔裡安,其他原體均對珞珈的情況有知曉,珞珈信仰他們的父親,這並無新意。

可汗皺了皺眉,像是馬背上的蠅蟲撞上了臉,

【只顧著奔跑的馬會為鼠洞所折,你或許該看看其他的景色,珞珈。】

珞珈笑了笑,臉上帶著瞭然,

【我知道你的意思,兄弟,只是我無法……去訴說我到底經歷了什麼,我看到了紙張的背面,光明後的陰影,神明的的確確地存在,但並非我最初思慮的那般。】

這下大汗徹底皺起了眉,可汗向前支身,壓低聲音,發出虎一般的聲音,

【告訴我,珞珈……這跟至高天有關嗎?】

【你說亞空間?不,沒關係,這不涉及靈能,這只是單純的信仰。】

珞珈茫然地回答著可汗的疑問,而在看到了珞珈的反應後,大汗又再度慵懶地靠回了椅背,

【我多慮了。】

【靈能……你或許可以跟馬格努斯聊一聊,他剛剛還在試圖跟我講述他最近有關亞空間的新發現,】

珞珈苦笑著,似乎回憶起了剛剛與馬格努斯的交談,

【他也試圖用靈能分析我經歷的一切——不,我所經歷的完全是一場磨鍊,一場神明對信徒的考驗,那並非簡單的亞空間。】

可汗灌了一大口酒,他若有所思地把玩著系在盔上的狼牙,

【我剛剛的話令你難受了,吾兄?】

【不,並不是這樣。】

珞珈立刻謙遜地道歉,在眾多原體中,信奉帝皇為神明的他反倒是最溫和的那個。

這也是為什麼他能跟最傲慢的馬格努斯關係不錯。

【但靈能並不是所有問題的答案,我的兄弟,信仰才是。】

大汗模糊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像是要反駁剛剛一直跟他講述靈能的馬格努斯一樣,珞珈繼續開口說著,

【信仰才是人類能夠在這個浩渺宇宙中得以依存自身的存在,信仰告訴人類他們是何物,又該行何事。】

然而剛剛的馬格努斯卻親自在珞珈的面前說出“信仰是個醜陋的字眼”。

珞珈並不認同這一點,馬格努斯自己不就對靈能抱著近乎虔誠的信仰嗎?他不過是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而信仰神皇顯然要比對亞空間抱著信仰強。

【人們應該具有信仰,也該信仰正確之物,懷言者會幫助真理在宇宙間傳播。】

然而……在場的大部分原體都知道,被懷言者打下的星球是會被允許對神皇的信仰,但在懷言者們離開地足夠久後,帝國就會派出人員對他們進行帝國真理的教化。

當然他們現在所知曉的也是落後版本的就是了。

【信仰,】可汗簡扼地說道,【人類唯一需要信仰的就是他們手中握住的刀,胯下的馬,足夠廣闊馳騁的原野。】

可汗舉了舉酒杯,珞珈跟他碰杯,大汗飲酒,繼續說道,

【你需要將自身建立在自身上,而不是別的存在。】

珞珈堅定而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不是所有人都像是我們一樣聰慧敏銳,人們需要一個寄託,一個為他們指出方向的存在——否則他們只會在自我消耗中土崩瓦解。】

【那就讓蠢貨們去死。】

所有原體猛地扭頭,聲音來自莫塔裡安,死亡之主突兀地插嘴,語出驚人。

【你得對人類有點耐心,莫塔裡安。】

福根誇張地嘆惋著,天使難得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福根的看法,

【你太悲觀了。】

【我想我已經足夠樂觀了。】

莫塔裡安悶悶地說道,他抬起手,

【你們繼續,我不想爭辯什麼。】

死亡之主繼續攤著,沒了聲響,珞珈遲疑地看了莫塔裡安那邊幾眼,最終選擇繼續剛剛的話題,

【我們是拯救人類的存在——而不是毀滅它,亦或者單純成為一個將軍。】

珞珈輕輕撥出一口氣,

【我們的使命是拯救它,神皇為我們賜予了使命。】

他聽見莫塔裡安那邊傳來刺耳的呼吸聲,珞珈沒有理他,比起馬格努斯直白的話語,莫塔裡安僅僅是呼吸困難而已,

【我不求你們的理解,兄弟,真理的持有者總是孤獨的,你們並不知道我所經歷的苦難。】

可汗漫不經心地抿了一口酒,

【我亦希望他在意他的子嗣,而不是降下災厄。】

【不,】

珞珈扭頭,堅定地盯著大汗,

【苦難,同時也意味著救贖。】

【巧高里斯只有展翅高飛的雄鷹,並沒有在苦難裡掙扎的存在,我理解不了這些。】

可汗只是淡淡地移開了目光,輕輕推開了話題,

珞珈頓了頓,他的兄弟們無法相信他,他們認同他作為兄弟的人品,但絕不認同他的觀點,

為了說服他們,珞珈認為自己需要拿出一些……其他的證據,

【我看見了更多,】

珞珈緩慢地說著,

【不止祂一個。】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兄弟。】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珞珈說道,

【我們的父親,神皇,有著他的左膀右臂,作為祂信仰的延伸。】

大天使聖吉列斯突然開口,

【我想你指的是禁軍首領瓦爾多一類的存在?】

珞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並沒有看見他的真身,我難以直接下定論。】

他停頓了片刻,

【我感到了紙張的反面,黑暗而壓抑。】

莫塔裡安支起了他的耳朵。

【那絕對不會是靈能,】珞珈肯定地說,【任何一個靈能者都不會給人那種感覺。】

【那是死亡——死亡像是潮汐一樣拍打著靈魂。】

莫塔裡安坐了起來,這讓原體們的目光移到他那邊了,但死亡之主什麼都沒說,於是珞珈繼續說著,

【我確信他會是神皇意志的延伸,用雕飾著地獄犬的黑矛,他審判罪者——這本就是一種宗教象徵,事情已經很明晰了,真理站在我的一側。】

莫塔裡安筆直地站起來,他大步直接走向珞珈,他直愣愣地開口,句尾語氣加重,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的兄弟。】

【我的——】

莫塔裡安咬牙切齒著,

【指揮官什麼時候成了帝皇的意志了?】

比起天使,福根是第一個站起來的。

優雅的鳳凰有些慌張地站在兩人中間,張開手攔著兩人,主要是莫塔裡安,

【我想荷魯斯並不希望今天發生這種事?】

5.3k!好耶!今天無了。

發完顛後碼的就是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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