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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如是說近來整座大元境內誰人最是覺得渾身舒坦,樂而忘憂,大抵就尤其屬那位淥州新登任的淥州州牧王尋尺。

整座淥州壁壘僵持不下,雖是時常有胥孟府小姑兵馬試探叫陣,而甚為大元正帳王庭同兵的溫瑜卻是半點也不願理會,反而是大興冬耕冬牧,近乎是將駐守淥州邊關的無數軍卒,生生變成數萬有餘的耕夫牧民,把持住這座隘口,將所謂的拒敵一事,變為在這座邊關其中終日做耕種事,屯田募兵,眼睜睜瞧中是要同胥孟府拖延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而後才得安生。

而這等做法,實則最是利好整座正帳王庭,而這屯田一事,並非是溫瑜自行決斷,而是正帳王庭當中的岑士驤連同少赫罕與一些位位高權重之人一併決確定下來,既然能安陽名聲,又能使這些位身處路周邊管的大軍,能夠養活起自身,而不至於空耗糧草,再者說來能安穩軍心,既有餘糧果腹,又可在農耕放牧的間隙當中找尋出些練兵的法子,分明是要將胥孟府生生拖死在這座淥州邊關當中。

道理則很是簡單,北地事農桑者本就甚少,而大批軍糧既無著落,只得是從百姓口中搶奪,既然是現如今有瀘州壁壘天線,並無需擔憂胥孟府輕敵冒進這等事,倒不如趁此時節,好生傳與兵馬部眾些許農耕放牧的本事,戰事總是有聽寫的時日,然而現如今天下時局風

起雲湧,當真不見得能有幾日難見到的太平盛世,而戰時為兵,太平時為民,這等手段,自然是甚好。

就在這等兵屯制興盛的頭兩月,正帳王庭所佔據的數週之地百姓,賦稅徭役已是減輕許多,即使是大元一地耕地不足,冬時並不見得適宜耕種,可依舊是有許多百姓提壺攜漿,謝過赫罕恩情,一來是淥州壁壘以西的大片遼闊平原操場,最是適宜畜牧,而牛羊肉食,便成為填補軍糧的手段,平日來算是積弱已久的正帳王庭兵卒,在這等肉食慰軍之下,竟是愈發顯得兵強馬壯,再者就是藉此修熬出許多百姓田稅,徭役整批也是自然有所收縮節制,當然一時使得民心甚悅。

凡北地不足,大多是精熟於放牧一事嗎,而不曾精於農桑一屬,而胥孟府治下的水州之地,更大多乃是常年遊離無定的部族,即使是知曉些畜牧一事的手段,可因數載戰事之間,已是忘卻了許多本事,只曉得以戰養戰,隨黃覆巢每攻一城,則是隻顧搶掠,而得來人錢財軍糧,軍中早已是人心浮動,而並不曾有幾人心甘情願再樂意去重操舊業,故而此制在胥孟府處推行,分明不見得有那般容易。就好似是已然習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公子,當然是放不下架子事農耕一事活是漁樵,郵件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無外如是。

王尋尺最是舒坦的,便是自有這等軍屯

制之後,淥州百姓遠比起初時節安穩許多,田間地頭處處可見卸甲的軍中兵卒,前往田壟間忙碌,或是有那等精通期數的兵卒,去往各地同百姓一起猜操持牧羊一事,而剩餘百姓倒也未曾賦閒,紛紛是去往忙碌越冬的物件,連那等淥州首府城內的老嫗,都時常要多縫兩身越冬的後世衣裳,送到軍陣中去,或是有厚底的重靴,同樣是紛紛慷慨遞出,倒是全然無需他這位掛職賦閒的淥州州牧操勞。

每日只需出門巡查一週,而後正午時節,自是有州牧府內的下人將酒水溫罷,遞上前來,令王尋尺先行暖暖身子,而後便是萬事大吉,極其舒坦地在內屋中臥歇息片刻,不過憑王尋尺這兒等疲懶地性情,大多是要歇息到天色擦黑,才是搖搖晃晃走出門去,前往正堂處將寥寥無幾的文書看罷批閱一番,調撥些許錢糧應對冬時雪患,就再無多少需要操勞之事。

甚至許多州牧府內的值守家丁兵卒都紛紛去往百姓田壟或是那等空曠牧羊地替百姓出力,而整座州牧府上唯獨有王尋尺與三兩位家丁賦閒,倘若不是因自個兒現如今需端著

州牧架子,王尋尺都恨不得咋在城內擺上這麼個說書攤位,好生解解癮頭。

而劉澹託付到淥州州牧府內的那位女娃,現如今更是出乎王尋尺所料,僅是一載之間,就能夠同那位從正帳王庭內告老還鄉,學問韜略皆是

名震淥州的那位族老,言而論道,並未聽出落在下風。小姑娘耳聰目明,才到這般年紀,憑其唇紅齒白樣貌就相當討人疼愛,天曉得往後該是有何等傾倒眾生的容貌,更是因其小小年紀就投入那位老先生門下,反而是令王尋尺總覺得,自己其實也並無多少東西能傳授與這位小姑娘,索性有時怠倦,就將這小姑娘送到州牧府內,而自個兒則是當習慣甩手掌櫃,安穩回住處歇著。

而如此數月以來,王尋尺並未找到這小姑娘所批閱的文書,究竟有何不妥之處,頂多是因年歲尚淺,還未見識過太多世間事,因此有政務尚不曉得應當憑何處處置,不過在王尋尺這等同樣是半個外行人的引路之過後,同樣是知曉了些本就該不是這般年紀就應當知曉的彎彎繞繞。

「小二,再來一壺酒,今兒個咱興致甚高,多替你捧捧場。」

今日小雪,倒是徹骨嚴寒,平日裡王尋尺最西習慣做的事情,便是來這出距離州牧府不遠的酒館當中,要上兩壺溫酒,而後自行湊到最是湊近炭火邊的位置,即使是醉倒,同樣是無需擔憂身染風寒,最是適宜。

「我說王尋尺,你小子就當真無別的地去了?旁人到你這般年紀,總也是應該成家立業,誰人能像你這般,怎麼,淥州州牧一職,還嫌棄不夠大,尋思著要掙下一份更足的家業,再討個婆娘?不過話又說回來,金

山玉山,並不似腰間銀槍好使喚,千萬甭等到拎著條棉繩的時節,才後悔為甚年少時只顧著積攢下家業,即使是老翁配少妻,不還是留給人家揮霍。」

酒館裡頭的小二早知曉王尋尺並無半點架子,反而是尤其樂意旁人同自己站到一層臺階處說話,愣是半點也沒留有什麼情面,只是開口嘲弄笑道。這位新領任瀘州州牧的主兒,好像從來都不遠身居廟堂之遠,而是更樂意同這些位小二拌嘴,唯有這般,才是能得個隨心隨欲心思通暢,乃是位難見的怪人。

而今日王尋尺手捧杯盞,許久都未吭聲,直到將杯中物接連添過數次,才揣起袖口,打量打量正在忙碌的小二。酒館當中生意相當紅火,即使是到這等嚴寒的時節,往來出入之人同樣是絡繹不絕,許多漢子為這麼一口杯中物,豁上被自家婆娘找上門來,在眾人眼前受好一頓責罵,都要前來此地,尋一晌偷歡,唯有醉裡同三五至交好友,添油加醋說些自個兒當年做的大事,才算是哦暢快。

可王尋尺今日破天荒少言寡語,望向窗欞外滾滾風雪,要在眼前扯起一方素白色的生絹,而穿過這方生絹之外的人世間,愈發朦朧含糊。

酒館之內,黃泥小火爐,老酒焙新壺,最不缺那等喝到滿面紅光,乃至將渾身衣物扒得乾淨,赤條條同人胡亂吹噓,說年少時候隨父出外牧羊,打殺過百十頭惡

狼,到頭來手頭刀早已是鈍去,就連哨棍短棒都是打斷,現如今身上依舊留有抓痕,但這許多雜亂聲響,都彷彿隔著一道鴻溝,王尋尺分明盡力去聽,然而卻聽不清那位酒興高漲的漢子,到底說的是什麼。

再添一壺溫酒。

而歷來很是主張痛飲求醉的王尋尺仍是沒多說,就連飲酒時也全然不像平日裡頭那般隨意,只是相當木訥地將溫熱酒水倒進喉中,隨後依然望向外頭小雪,從不成鵝毛,變為紛紛揚揚,浩蕩而來的架勢,才是起身欲行,然而被方才閒暇的小二阻攔下來。

「州牧可是知曉些什麼隱情,或是正帳王庭又遇上何等劫難,要不同在下說說,權當是解去煩憂。」

唯有這般節骨眼上講說

正事,小二才是會稱王尋尺為州牧,其實周遭的百姓都大多是曉得,這州牧位置本應當是那位名聲甚大的雲仲來坐,王尋尺只不過是暫代,可這位州牧一來不曾裝腔作勢使腔調,二來雖說是偶然之間惰怠,不過大多時候仍算是盡心盡力,不然這座才從胥孟府手中脫身的淥州,並不見得能恢復得如此之快,現如今冬天月,並沒有多少凍餓而死的饑民,就愈發顯得王尋尺手段不差,只是為人散漫了些。

但王尋尺還是搖頭,看向這位相當熟悉的酒館小二時,眉眼中略微有兩分掙扎,但只說是近來身心俱疲,大多是因近幾日不得好眠,才會有這

等彆扭的心境,當真太平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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