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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之爭,橫生生是令窈窕棧一層樓險些毀去,但不知是有意切磋刀劍招法,還是生怕招惹出過大的聲勢,刀客與雲仲一時都未曾動用什麼修為,單以刀招劍術先行試探,可饒是如此,刀劍鋒芒,照舊是在這座客棧其中縱橫開來。
刀客的刀奇快,且江湖雖大,這等刀招卻是雲仲頭一次見過,勢如風雷,即使是刀客腰背佝僂跛足,可施展起刀招的時節,尤其怪異難有防備,近乎是貼地出刀,擰身搖臂的時節雙肩力道不俗,所行並非是那等大開大合,或是一味圖快的上乘刀招,卻是相當契合體魄,屢次三番險之又險,才是解去刀客攻勢,足令雲仲深感訝異。
快刀往往不見得力道重,因其走得便是輕巧一道,講究的便是個收放自如,斷然不會有莫大力道相輔,以免招數用老,不能隨心收放變招,除卻那等刀法已是精熟到即使用起八九分勁力,照舊能收招無妨礙的高手外,快刀往往兇險,可倘若不是傷及要害,大抵不過是添一處傷勢。
慢刀往往是那等力壯如牛的莽漢子所用,其雙膀肩頭的力道近乎撼山摧嶽,得以藉此將刀招施展,即使這刀招並無多少妙處,仍舊是劈山破玉攔擋不能,蘊有十分力道,而看似平平無奇的劈斬一式,萬一是那等力道奇大之人施展,輕則震麻擋招之人虎口雙腕,重則憑無前膂力與堅實重刀,生生震碎
敵手兵刃,應對的時節最是棘手,往往那等馳騁疆場的軍中勇將,便大多是習得這般路數,最為適宜沙場斬敵建功。
而技藝力道能一手把持的刀客,雲仲長久以來,只是認得那位唐瘋子,刀招快似奔雷,而力道全然不減,能使兩者皆握到手中,大抵如何說來,都是要比溫瑜與五鋒山上那位猿奴,強出不止一分,還是得益於其天資甚高,體魄極強,才是能將力道技藝歸於一處。
而現如今雲仲卻是瞧見了第二位。
醜刀客的刀勢近乎是綿綿不絕,更因其腰背佝僂,身形尤其低矮,可閃轉騰挪之際,這刀招分毫不慢,且是愈發快起來,江潮直起紛紛而來,自是一潮高過一潮,力道竟同樣是隨其雙腕翻動之間層層漲起,本應當是正握刀柄,現如今卻不知何時反握,團身旋腰時節,生生在客棧內裡擰起陣刀潮來,同雲仲那柄四夫子交擊時,鳴顫聲陣陣不息。幸虧是雲仲劍招紮實得緊,更是新得飛劍相當堅固輕巧,才能抵住這刀客無窮無盡,勢頭愈快愈猛的怪異刀招,可窈窕棧內,一時不知有多少燈火盡滅,不知有多少桌案茶盞為刀劍光攪碎,木屑翻飛,火燭盡散。
刀客穿著打扮相當寒酸,而方才用酒菜的時節,姿態更全然不像是什麼高手,倒是如很多江湖中人一般無二,腹內空空錢囊乾癟,但分明佩刀亦是非凡,才得以堪堪攔擋下
其劍勢,而刃處並未有甚損傷。
也正是出於這等刀劍糾纏的節骨眼上,雲仲卻是突兀之間探出左臂來,弓膝進步,一拳震到刀客刀身上,將後者打退數步,兩人才是紛紛收了架勢,而刀客卻是錯愕,皺眉望向前胸,分明是吃痛。雲仲這招來得極其連貫,先行是憑劍術壓得刀客不得不回刀來擋,只是趁兩人錯開身形的功夫,逼其刀身橫攔,而後便是單拳欺身上前,果真是將刀客打退,略微吃癟,可這拳其中的勁力最是剛猛,如非是現如今的境界,只怕震得一時氣血潰散,都在情理之中。
當初同凌滕器處學來的內家拳功,雖不比在劍道一途上所下的功夫深,然而終究是持三境內氣體魄,一時催發,卻著實是令刀客行雲流水連潮如瀑的刀招,瞬息停頓片刻,震得面泛紅白,雖說是很快就平復下去,但無疑是強佔先機。畢竟天底下又學劍又打拳的,著實是不多。
雲仲收拳,緩緩吐出口氣來,將方才一瞬屏氣緩解,才是繼續持劍而立身,擋在姜白圭身前。方才這番不曾動用內氣的
比鬥,旁人或許瞧來很是平淡,但實則卻是極兇險,這刀客雖瞧來未曾有過多見識,但於殺人一途中所浸Yin的光陰,大抵是相當長久,兩人出手皆是相當突然,身後的姜白圭也就當然是不曾有什麼躲藏的契機,刀客也樂得如此,恰好以姜白圭為質,那柄窄
長刀來去很是突然,時常便尋功夫向雲仲身後所護的姜白圭遞刀,若非是雲仲劍術極高,怕是已然被尋得空隙,要麼便是姜白圭死傷,要麼便是自身劍招疏漏,倘若再耗上一陣,誰人佔上風,仍是難說。
「哪學來的刀?」
醜刀客興起,不過還是死死盯緊雲仲咧嘴抱赧一笑,「小人可不比那些位身後有宗門做靠山的修行大才,不過是當年劈柴餵馬打棗時琢磨出來的這麼一趟刀,算在無師自通,旁人用來興許不舒坦,可小人用得倒還是相當順手。」
「張王李三家給你多少銀錢?」雲仲繼續問來。
「不少嘞,足夠能替我家弟妹兩人,添上好一份家業,往後要用銀錢的地方仍是不少,道義規矩,從來比不上吃飯不是,」方才那一拳,醜刀客分明是被震得氣血翻滾,咳嗽兩聲才繼續道,「小人只會殺人,也只有殺人這本事最是得心應手,旁人破財消災找小人做事,就斷然不曾有推辭的道理,同銀錢過不去,說什麼狗屁道義仁義,還能憑仁義道義買酒喝?」
「但你不妨瞧瞧,外頭還有多少人來搶生意,三家做生意從來不虧本,兄臺若要離去,另有銀錢相贈。」
可醜刀客只是搖頭。
「說好了的生意,如何能說話不算。」
此夜時分,山蘭城內私衙衙役小吏早已將訊息傳與家家戶戶,令其閉緊門窗,千萬莫要外出,倘若外出時節丟去性命
,則是咎由自取。而即使是如此,城內有數家照舊是被些從未曾見過的江湖漢,紛紛破門而入,隨後便是哀嚎聲遍地,在山蘭城內盤桓不絕。
張王李三家合力而佈下的羅網,那位醜刀客並非是殺招,相反只是投石問路,而當真的殺招,卻是在這些位趁夜色入城,隱匿身形的修行道中人。
王官最後前來城內,但眉頭始終是緊蹙,一來是因闊別此城,實在是有不少年頭,如今踏足城內,總覺得不舒坦,似乎是當年那些替旁人所作,見不得光的事,此時又是回想起來,著實算不上有半點覺得感慨,倒是相當反感。想當年供奉院尚在春秋鼎盛的時節,的確是俸祿甚厚,況且三家對於這些位修行人,大多都有不淺的人情,王官出山蘭城供奉院的時節,當真是積攢下一筆甚深的家底,往後竟還當真在紫昊立下山門來,勢力算不得甚大,倒也是既不愁銀錢,只需潛心修行。
僅是三家相請,當年供奉院中,就有數十人前後前來,固然是當年欠下人情來,不過大多也是揣有些私心來。
錦上添花自是人人都曉得該如何做,而如今山蘭城內分明已是到危急緊要關頭,雪中送炭此事,對於往後大有裨益,畢竟這山蘭城無主之地,倘若是能往後分得一杯羹,自是一樁美事。
「陳應星,當年你也是這般德行,十年過去,還是沒變過模樣,修行中人還
是要當心著些身子,邪心要少些。」
王官閃身走入一戶人家,門戶已是被磅礴力道震碎,當中卻是遍地狼藉,閨房其中卻是端坐著位身形雄壯的莽漢,見王官走上前來,才是咧嘴一笑,身後卻是位氣息全無的女子,不著寸縷,血水遍地。
「我還當是誰,原來是你王官,當年山蘭城內的不少中看的女子,可都是被你做了爐鼎,現如今這是開山做了祖師,反而是知曉來教訓老子了?可當真是臉皮越發厚將起來。」
而王官卻也是展開個稀薄笑意來,「人可是會變的,還未來時,我便是猜憑你的性
情,定然是不願理會此事,既是供奉院中人已然散往天下,哪裡有什麼回返的道理?可沒想到連你陳應星都是前來,比起多年前性情,你倒是沉穩許多,更懂得算計利弊。」
「看在三家的情面上,老子當然不想來,當年有些事連老子都看不過眼,再者說來這山蘭城,尚能有幾天好日子可過,不過這三家的家底仍是深,倘如往後山門有些虧欠銀錢,憑這份人情,如何都能令道路好走些。」漢子咧嘴笑笑坐起身形來,還不忘朝身後那位慘死女子瞥去一眼,瞧來便是意猶未盡,不過當著王官的面,自然也不好再去做此等事,於是搖搖擺擺,晃晃蕩蕩,離了這戶再無活口的人家。
十年之後,山蘭城內,再度人影綽綽,多是舊相識,但為的卻只是
誅殺一位很是年輕的姜白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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