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罪大惡極,酒劍四方,涼涼不加班,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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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谷宗已不存於世,何苦如此,即使是提著師兄的人頭,去往各處找尋蹤跡,也絕無氣谷宗的訊息,何況就算是有氣谷宗,眼見得再無什麼傳承存留的氣谷宗,又能從何處取來什麼寶藥。」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就距斷罪山不遠。

慕蘭眯起皺紋堆疊的眉眼,雖依稀能窺見其容光最盛的時節,當真是天下少尋,不過流年匆匆,竟不肯停留一時半刻,直到朱顏改,六十年光景未必滄海桑田,但足夠使修行中人的眉眼老去。

人間修為甚是高絕者古往今來不勝列舉,並不缺那等知曉如何改容易貌的高手,即使是到常人垂暮之年,百歲有餘,仍是年少時節那般眉目如新,可也不過是換了張麵皮,年歲流轉之間,縱是那位山濤戎也不過大抵二三百載壽數,於修行中人而言,麵皮究竟是垂垂將老,還是仍如年少時景象,好像也算不得什麼要緊事。

尤其慕蘭這等性情雖說溫和,但最是倔強的女子,任宋秋浦如何去想,師妹都不願用昔日麵皮示人,年月沖刷,夏蟬秋風,吹過山蘭城的功夫,同樣吹過兩人近乎空空蕩蕩的心頭,當然就無多少心思,再憑往日俊秀或是華美的麵皮,替自身爭來零星謬讚。

喚宋秋浦的鐵匠收回六尺巷,坐到一旁,聽聞慕蘭此言,麵皮難得低落下來。

今日這張多年都沒怎麼變過神情的臉皮,好像格外沒城府。

「算

下來,物換星移多次,做師妹的才能說一句公道話,」慕蘭繼續道,只是換了個更鬆懈些的站姿,眉眼平淡,「你我三人當中,其實最可惜的就是師兄你,孟師兄誤入歧途,雖修為一日千里,然時常瘋瘋癲癲,更是因此犯下許多罪過,而我同樣是年少時節修行過於剛猛勉強,傷及五臟六腑,心脈受損,至今都難以痊癒,隨氣血漸漸衰敗,如今就連遏止都是極難,當有一死。」

「唯獨宋師兄,多年修行,既未曾落有什麼痼疾,亦不曾留有半點隱患,如此想來,受此事耽擱最重的,也是師兄你。」

老嫗嘆氣,難得將兩眼放在宋秋浦臉上,仔仔細細打量半晌,而後遲遲一嘆。

「如是沒有此事,五境豈能等得這般辛苦,以至於到此時,依然相隔著一線。」

宋秋浦靜靜聽著,直聽到這話時,才是將頭抬起,悽苦笑答,「什麼也瞞不過師妹,山蘭城一甲子,怎麼反倒忘了師妹乃是咱三人中最是細心的,自幼便是靈覺甚好。」

其實宋秋浦很想盯著那張難以瞧出昔年容光的麵皮,說一句師妹即使到現如今也是美得緊,更想說即使是世上已無氣谷宗,這等能使心脈恢復如初的寶藥,也說不上是天下難求,但凡一入五境,許多原本不可奢望的事,自能變為唾手可得。但到頭來宋秋浦坐到斷罪山前,還是沒有將這些要說的話說出口,反而是相

當乾澀地誇了這麼一句。

說來也是,原本孟蟾山兩人乃是情投意合,連氣谷宗中宗主都甚為滿意兩人結為道侶,奈何孟蟾山神通法門有異,誤入歧途,在北境造下多番殺孽,此事才是耽擱下來。哪怕是在宋秋浦看來,倘若當真要使慕蘭往後心境歡愉,自己這位師兄也比自己更為合適些。

畢竟孟蟾山的性情,從來就未曾將旁人眼光當成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嬉笑怒罵,勾肩搭背,全然不似是什麼修行人。

大概也唯有這等相當不曉得何為明哲保身,何為城府深重的人,在修行道內反而更是能如魚得水,更不要說慕蘭本就是愛憎分明的性情,假使是往後整座人間都來欺負自家媳婦,孟蟾山也斷然不會有半點息事寧人。

機關算盡,終究不可違天時。

孟蟾山犯下血債,引得世上修行人憎惡萬分,口誅筆伐,硬生生逼得氣谷宗派遣宋秋浦慕蘭

下山誅殺孽徒,于山蘭城北截住已然是殺心大起的孟蟾山,力戰數日,終究為宋秋浦斷去半掌,氣息全無隕落於山蘭城外深山其中,然既不曾尋到屍首,亦未曾找到其下落。

「就算找尋到孟師兄屍首,你也不會回氣谷宗。」宋秋浦突然釋懷一笑,「師妹是大義之人,孟師兄有罪,自當贖清,而氣谷宗既有這麼一宗成命,就已是毀去多年來的情面,兩兩相清,怕是師妹早已打算在此城中度日,不思

回返。」

「你兩人的確很像,愛恨分明得緊,心頭皆有自身所認下的正道,可我卻從來沒有過。」

「我相當記恨孟蟾山。」

宋秋浦坐到斷罪山前,麵皮上盡是笑意,直笑得彎下腰來。

當年氣谷宗許多人都曾見過宋秋浦同孟蟾山兩人比試,可比試輸贏勝負,孟蟾山就從來未曾在乎過,即使是宋秋浦時常笑罵黑泥鰍,也僅僅是一笑,全宗上下人,在孟蟾山最是落魄潦倒的幾年中,究竟有多少刻意取笑刁難,卻都是被孟蟾山淡然化去,從來未曾掛在心頭。

可宋秋浦從來都很是嫉妒。

你孟蟾山憑什麼有這般淡然的心境,分明已是身在水火其中,山上人很多都恨不得將你趕下山去,而你卻只曉得藏身於師父身後,成天擺弄所謂的煉器鑄劍之道,既不曾在意吃癟,更為曾在意這張臉面要往何處放,即使是旁人誠心實意戲弄,照舊是淡然得緊,從來少有起爭執的時節,究竟是為何。

「宋秋浦不是什麼古往今來難尋的天縱之資,更不是什麼年紀輕輕逾五境的大才,但孟蟾山卻從未將我放到眼中,也從來未將其他人放在眼中,他這等人,只能見到自己所喜所好,從來未曾見過旁人的貪心貪念。」

這次慕蘭沉默了很久。

當年奉命誅殺孟蟾山時,宋秋浦比誰人都不樂意,但氣谷宗已是被各方勢力所逼,不得不派遣人手下山,其餘弟子遠不是孟

蟾山對手,何況後者已然是神志不清,嗜殺成性,於是只得是兩人聯手下山。

苦鬥三日,宋秋浦六尺巷險些崩碎,到頭來趁孟蟾山有一瞬清醒,欲要走上前來同慕蘭相見時,一劍劈碎其手掌,劍氣攪碎孟蟾山滿身經絡,才是堪堪勝下,用的卻並非是六尺巷,而是那柄當年孟蟾山相贈的劍胎。

「還是見見咱這位師兄吧,受地火纏繞,多半滋味也不好受,既是你來了,許多事就能有個定奪取捨,自行求困山蘭城,整整一個甲子,今日大雪暫息,滿城狂風,如何想來都是難得的好時景。我也不願虧欠孟師兄,不妨今日,將種種都說得明白分明最好。」

於是宋秋浦手中的六尺巷挑開斷罪山山腹,其中滲出大片大片的地火,猶如在星辰隱去,圓月高懸的夜色裡,被人開膛破腹,迸濺滿地血水,山腹其中安睡的孟蟾山,就很是淡然地探出頭來,朝四下張望片刻,而後才是將信將疑走出山腹來,半晌後吭哧笑道,兩位來此作甚,卻渾然未曾發覺,單手提劍的宋秋浦臉上,滿是怨恨妒意,感慨憐憫。

其實從當初在客棧中飲酒時,孟蟾山就已然認出,從窗欞外走過的老嫗,便是自己原本身在氣谷宗內的師妹,可偏偏是見了,才會喉嚨一陣發緊,遲遲不能上前招呼。

而慕蘭宋秋浦也同樣曉得,孟蟾山從來都不曾忘卻許多事,起碼未曾渾渾噩

噩,犯起瘋癲時,斷然是記得的。

當年那枚由孟蟾山交到宋秋浦手上的劍胎,當年曾被孟蟾山吹噓,是起碼能夠與天底下人間裡最好的鑄劍師一教高下的上上品,即使是經年累月,其光華仍舊引人目眩神移,如今卻是被宋秋浦扔到雪中,單手橫起六尺巷,攔在當胸。

「撿起來,讓師弟瞧瞧,師兄這些年可曾怠慢修行。」

孟蟾山忽然神情就從方才有些拘謹無措,變得相當平和,緩行兩步撿起劍胎來,端詳良久,才是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砸了這麼些年,幸虧是師兄我當初鑄劍鑄得還算瓷實,不然沒準真要被捶斷了,捶毀了,你我師兄弟,可就當真不存有什麼念想了。」

「師兄自認,對得起你二人,難道就該死?」

宋秋浦不假思索點頭,六尺巷劍芒吞吐。

「氣谷宗中,當年傳聞有一宗老藥,倘若是能將誅殺你一事做成,再找尋到氣谷宗,未必就不能醫治慕蘭心脈損傷,這些年來我與五境僅差一步之遙,如若能解去心結,多半可跨過五境,縱是憑五境的修為,天下何處也可去得,自然也就可替慕蘭尋來續命生機。」

「況且當年北境犯下累累血債,尋常百姓葬身你手,難道就不該償還?」

已再不像是位瘋癲人的孟蟾山聽罷,掰起指頭算了算,竟當真是朝宋秋浦點點頭。

「那師兄活著,好像真是有些多餘,反而是死了最好,既

有利於你,有利於慕蘭,同樣有利於給天下人個交代。」

不瘋癲的斷掌老漢瞧過眼手掌,而後合上雙眼,盤坐到大風中,引頸受戮,只是喃喃道。

「孟蟾山罪大惡極,該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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