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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抵午間,雲仲便由打賬目之中,擇選出足有二三十處錯漏,或是銀錢數目不符的亂賬,粗略算來,缺口甚大,其中銀兩卻是不翼而飛,任憑孟熙荻找尋出許多不甚妥當的藉口搪塞,始終難以將這賬目補足。
“賬目查到此處,怕是便無需再議,諸多賬目有缺,當中極為豐厚一筆銀錢,蹤影全無,繞是孟亭主竭力尋找藉口,也於事無補。”雲仲將新添茶水飲盡,神情平和,“泊魚幫不曾虧欠蘭袖亭一分一毫,如是無銀錢可用,也大多聽任取用,這亭中少說也足有數十上百位姑娘,吃穿用度,皆是講究,孟亭主這番舉動,恕在下著實不解。”
原本孟熙荻等候足有近兩個時辰,實指望少年粗枝大葉,算錯賬目,但偷眼看去,後者卻已將許多錯漏處記於宣紙上頭,工整行書,當即便令女子頗有些慌神,如今聽得此話,更是神色略微添得兩三分焦急。
不過雲仲並沒急於出門,將此事通稟泊魚幫總舵,而是收起面前那張值百錢的宣紙,小心折起持到手心當中,才要再度開口,卻是望向女子身側幾位侍女。
麵皮生得絕豔的女子抿緊唇齒,擺手揮退身旁幾人,而後卻是釋然望向眼前少年,竟是輕笑開口,附身進前,勾起玉指托住少年下頦,“早知如此,奴家方才本就不該再添衣裙,如今卻是麻煩得很,寬衣解帶,最是無趣。”
可少年無動於衷,只是拎起算盤,推開女子玉指,促狹笑起。
“我曾見過不少鋪面謊報賬目,但無一不是精細有加,貪贓銀錢十兩,恨不得將這十兩盡數拆成一文兩文的銅錢,添到其餘賬面上,屆時想要查個清楚,無異於瀚海撈針,孟亭主這番舉動,說句實在話,不像是老手。”
女子一時羞惱,索性直截道來,“幫中所給俸祿過少,這些年來蘭袖亭賺下無數銀錢,撈得些許好處,想來也是無傷大雅。”
雲仲置若罔聞,收起算盤與桌間寫滿假錯賬面的宣紙,小心折好,才開口微微笑了一笑,“旁人說這話,我倒當真會仔細思量一番,但孟亭主可是這蘭袖亭當任花魁,一回花酒抵千金,銀錢豈會不夠花費。”
孟熙荻緊緊抿住雙唇,即便方才雲仲使眼色令周遭侍女撤去的時節,神情也不如眼下這般,可猶豫片刻,依舊未曾作答。
少年也不以為然,而是揮揮手上那張宣紙,站起身來平和道來,“這宣紙之中的錯賬,倘若我遞交與總舵,恐怕會無端引來無數是非,孟亭主做這等事,本就毫無道理可言,但許多事落在當家眼裡,有無道理其實並不重要,偶爾貪些微末銀錢也不重要,但賬面如此假,甚至瞧來根本未曾用多少心思,就很重要。”
“西郡有養隼者,常常耗費數年功夫才能將鳥隼養熟,聽己號令,雖說到底是鳥隼猛禽,時常會不由自主外出捕殺些鼠兔,耐不住心頭躁動,但這無傷大雅,真正令豢養鷹隼者惱火的,是不聽號令,輕視自家主子。”
這番話說得雲淡風輕,可落在人耳之中,分明極重。
“其實如若是旁人,本就不該講如此多,查出錯漏,即刻送去總舵,此事便全然與我無關,省得耗費許多心思,但既然是遇事只懂得憑自己色相抹平,且連賬面都不曉得如何去做的孟亭主,在下願意洗耳恭聽這賬面的蹊蹺之處,至於願不願說出口來,全憑孟亭主心思。”
近乎從始至終,雲仲都不曾變過顏色,從容自若,卻是令一旁女子面色變了又變。
而最是令孟熙荻後怕之處在於,眼前白衣少年方才所說,無需細細想來,便知曉的確是如此。泊魚幫近些年來,手段光正,一來是因站穩腳跟,況且立身天子腳下,二來是無數生意盡是步入正途,與尋常江湖幫派迥異,但要是這張尋常宣紙當真送去總舵,這蘭袖亭亭主頭銜看來頗重,其實到頭來也不過是個紅塵女子,如何懲罰,皆在旁人一念。
一炷香時辰過後,孟熙荻終究是將衣衫穿戴齊整,輕施粉黛,恭敬行個萬福,緩緩落座。
少年笑意也略微真切了些,抱拳拱手。
“此番才算是正經見過,在下雲仲,客居京城。”
“蘭袖亭,孟熙荻。”女子亦是頷首行禮,旋即略微招手,喚來一位身著綠裙的少女,後者不敢進前,只怯生生望過少年一眼,旋即便是深深行禮,立於孟熙荻身側,不敢出一言。
“雲舵主可知,想在蘭袖亭贖身,需花費多少銀兩。”依舊是孟熙荻猶豫片刻,輕聲問詢。
少年搖頭。
一載之間沉浸於重塑經絡,餘下時日喝酒練劍,再加之替鐵中塘處理雜事,比對賬目,倒是並不曾過多瞭解京城中事,又何況是青樓這等風月場,雖說大體知曉些,不過依舊是門外漢。
“除卻極少幾位只操琴弄瑟的清倌兒,這亭中女子皆有賣身契,卻不歸小女子管轄,而是歸在泊魚幫,如要贖身,所需銀錢,即便是紅極一時的青樓女子,耗費數十年光景,也難賺足,粗略算將下來,到不惑之年人老珠黃的時節,能賺足十之一二者都是甚少。”
“但即便如此,泊魚幫對我等這些風塵女子,已然算是禮待有加,擱在尋常樓中,女子但凡過了那等風華年月,到頭來日子依舊悽苦清貧,而泊魚幫卻是立下規矩,凡隱於樓中的女子,可取所賺銀錢半成,當做歸老過後日常所用,但如想贖身,近乎是痴兒夢囈。”
言語及此,孟熙荻神色黯淡不已。
縱是風頭一時無兩的花魁,自打邁入這處風月場,算頭算尾,其實也只不過能得十幾載風光,更莫說已是淪落為旁人一觸便落的搖錢樹,贖身價碼,更是數目驚人。
一盞茶湯過後,雲仲才曉得那位綠裙女子喚作碧瓊,自然是花名,因是原本家中得罪了高門,後者使種種腌臢手段害得女子家破人亡,雙親悲憤交加,先後病故,這才不得已被人賣入此間青樓,方入得蘭袖亭時,才不過十三四的年紀。
去年時節,樓中來了一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結識碧瓊過後,竟是隔三差五便登門而來,眼見得此人談吐不俗,且甚得心意,碧瓊便是將銀兩大多免去,時常同那位年輕人吐露些心事。青樓之中,並非如常人所見皆是風月,同屬青樓當中的女子,為爭一位腰纏萬貫的富家老爺,時常要使起萬般心思手段,實指望有高門之人一擲千金,將自個兒由青樓中贖去,競相遞枕的舉動,亦是屢見不鮮,碧瓊年紀尚小,且並無那等算計心思,孤苦念頭,只得同旁人言說。
一來二去,竟是私定終身,可惜那位年輕人身家不甚富庶,實在給不出贖身錢,萬般不得已,才紅腫著一雙婆娑淚眼找上孟熙荻,直在四層樓跪足兩天兩夜,後者才終是於心不忍,匆忙之下,私自做過數筆假賬,從整一年盈收當中扣得贖身錢,還未等諸事辦妥,雲仲卻是已然找上門來。
“青樓女子多薄命,生來時節吃過不知多少苦頭,許多事依舊羞於啟齒,碧瓊心地極善,更又不曾沾染這青樓中的紅塵氣,奴家已是身陷苦海,卻總能由她身上瞧出當年自個兒的影子。”
孟熙荻搭住碧瓊肩頭,頗憐惜地替後者抹去眼尾淚痕,旋即抬頭正視少年,笑意悽婉孤絕,“您說做我們這行當的,枕蓆流轉千萬人,朱黛請人嘗,得有多大福分,才能得人正眼相看,且是寄與終生,萬望高抬貴手,放她歸去就是。”
不知何時,窗欞之外正午春光收去,再逢陰雨,料峭春寒蕭索寡淡。
少年離去時節,依舊是騎著那頭毛色奇雜亂的馬匹,春雨細小,如扯斷銀絲,落在少年劍柄上頭。
碧瓊經孟熙荻苦勸,才將那位年輕人所留信物拿出,擱在桌間,玉色雖說算不得上乘,雕工卻是工整。但少年出得蘭袖亭四層樓的時節,分明瞧見三層樓中,亦有位長相上佳的女子,也曾從懷中掏出枚兩耳滾圓的玉佩,與碧瓊手頭那枚玉佩,並無兩樣。
雲仲撫摸馬鬃,似是自言自語,又好像同那頭雜毛夯貨言說,聲調輕緩,隨絲絲春雨,盡數沒入春風。
“三言兩語就可以兄弟相稱,一頓花酒就可買來正好年月的數位女子相陪,不足二月相處就可私定終生,而後又是拔腿背離,駕車東去便是杳無音訊再無相見。”
“這座京城很好,湖潮閣外那家足有六層的酒樓,抬眼就可望見京城像長龍抖金鱗的繁華燈火,與富貴人家院落當中流水石亭,稻穀堂中點心果品與酒樓當中甘霖似的酒水滋味也是極好,兜中有剩餘銀錢時,總想前去逛逛熱鬧。”
“可我就是喜歡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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