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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鎖金門兩人剛將酒壺撂下,便看到門前走來個女子,白衣飄飄,在天未大明前的暮色中格外瘮人。不過兩兄弟哪裡是常人,更不信真有什麼畫皮女鬼,金鎖開口道:“此處是章家,若有要事相商,還請等候公子醒後再來不遲,速速離去吧。“金鎖也一臉不耐衝女子揮揮手,好容易有三分飲酒的雅興,被這女子打攪,登時散去大半,頗為掃興,自然不會客氣。

沒成想那女子似乎並未看到二人,步伐歪歪扭扭,竟是要當著兩位紅袍侍衛的面,硬闖進章府。金鎖金門險些忘記阻攔女子,章府是何地界?府主人在朝中乃是一人之下的地位,哪有人敢闖章家府邸,這女子想尋死不成?

”莫要再進前了!“說話間金門欲伸臂阻攔,結果叫身邊金鎖攔住,甚為不解,可再回頭看時,兄長面龐上全然不復方才的輕鬆,反倒是如臨大敵般繃緊。

”有古怪,離這女子遠些。“此時金門才打量這位近在眼前的女子,方才他以為女子穿件紋花兒的素白衣衫,這回仔細一瞧,哪是紋花,分明是從女子兩耳處淌下的鮮血,滲透衣衫所致,分外惹眼。再看雙眸,其中隱隱透出血色,此刻金門也覺得後脊生寒,雙目縮緊死死盯住女子。

長街漫道,柳絮輕搖,稀星晴朗,映鬼魅遊遊蕩蕩。

雙爪迎四拳,絲毫未落下乘。

金鎖越是出招,越覺得心驚。自個出了幾分力,他哪會不知,起先出手留了四成力道,卻被那女子極其蠻橫的震開,同時架住兄弟二人潮水似的拳幕,動作極其古怪,並無章法定式,卻有種返璞歸真,渾然天成的意味。不知不覺,金鎖拳勁已然攀升至八成開外,輪動時風聲陣陣,氣勢步步雄渾,再看金門更是不逞多讓,兩人相視一眼,皆瞧見彼此目光中的興奮意思。

他人不知,這對兄弟實則皆是武痴,不然以本來出身,這後來平步青雲,登入修行的機遇,雖說風水輪流轉,但怎麼輪都輪轉不至他倆頭上。可面對勢大力沉的拳頭,女子毫不在意,指尖寒光數次迫近兩位紅袍侍衛的要害,如蛇吐信般的,以一敵二,穩如泰山,隱約還有些逆轉大勢苗頭。金鎖金門二人的見識非同一般,可數十成百招下來,橫豎愣沒瞧見這樣貌悽慘的女人,究竟使的是何功夫,端的是詭異莫測無跡可尋,彷彿她周身上下四肢關節,皆是無鋒兵刃。

女子騰挪,凌空蹬出一腳,如條魚兒在半空中搖頭擺尾,金鎖被這凌厲腿法逼迫,再加之久攻不下,不由得心頭火起。如此多年以來,能把兄弟二人壓制至此的,只有將他二人引入修道正途的老者罷了,眼前這女子,內氣都未曾展露,僅憑些古怪拳腳便壓得兩人束手束腳,著實動起肝火,將雙拳向下一壓,氣走諸穴百竅,通體似裹金甲,缽盂大小拳頭如雨傾瀉,轉瞬就壓至女子面門前,風吹烏髮,意在一拳制敵。

“倆大老爺們,欺負弱女子倒是有一套。”

金鎖尚未察覺,背後便生生捱了十幾回拳頭,那拳頭硬如金鐵,錘至後脊時,險些將紅袍漢子脊樑骨都砸彎幾分,那力道重逾千金,金鎖回身怒視,心頭暗罵不已:今兒甚是蹊蹺,先是不知從哪個旮旯跑出個女子,身手怪異得如同山間野虎,當下又來一位更狠的,絲毫不顧江湖規矩,悶頭就是一趟老拳,這算哪門子破事?

一旁的金門可都看在眼裡,瞧見自家兄長遭襲,登時將一雙黃眸瞪起。出門在外長兄為父,並非空話,這些年下來,從任人欺凌的預備步卒到顯赫一時的軍中副將,金鎖替他吃的鞭子,只怕疊起來能活活打死位虛境武人,眼下自然是怒不可遏,虎跳著迎上那卑劣漢子,拳頭直直砸向後者面門。

含怒之下,金門出手不可謂不重,雙足落地時,竟將地上青磚齊齊踏碎,塵粉瀰漫之下,憤然出拳。閻寺關只覺面門生風,雙鬢髮絲被這股勁風吹得生疼,再欲撤步已是不及,只得用雙臂交錯為個十字,生生架住這來勢洶洶的拳頭。不料金門的拳頭看似聲若奔雷,迅捷得很,可堪堪觸及他臂膀時,氣勢卻驟然放緩,彷彿條過江黃龍一路橫衝直撞,猛然誤入淺灘,寸步難行。不過下一息,閻寺關便發覺出不對,自己實在有些心存僥倖,金門這拳看似停滯不前,實則疊了不止一重勁力,雖無兄長金鎖那般暴雨梨花的驚人拳速,但論到摧枯拉朽,金門獨攬風光。二人拳法迥異,也令閻寺關始料不及,一擊之下,被打退近二十步,於街道中磨出道長痕,鞋履殘破。

“有意思,末流武人也敢與我硬來,且筋骨不碎。衝你這份膽量,如若你不是偷襲我兄長,我便得好好同你喝兩壺,只可惜你先前所做之事,實在不夠爺們。“金門已然估計出面前這個敦實漢子境界,只在堪堪行氣上下,但能撐住他一拳,著實令他心中詫異不已。

閻寺關吃力扶住身側一棵老柳,光是這點細微動作,就已經使得他頭頂冒汗,說是筋骨未碎,實在牽強,充其量不過是強行粘合,勉強保證形體不碎罷了。好在鍛鍊筋骨時,常常要揹負數百斤重物,且腳下不可打晃,一來二去,閻寺關周身筋骨極其堅韌厚實,否則在方才這拳之下,即便不丟掉半條姓命,筋段骨折亦是在所難免。

“難不成你二人也配同我談江湖道義?這女子全無內氣,擺明未曾踏足修行,爾等又是如何行事?既然有如此高深境界,何不去揚名江湖,反而淨做些為虎作倀的掉價營生,我來問你,所作所為,難道你二人絲毫不以為恥?“閻寺關是何許人也,敢朝吳霜出招且行事無懼的,天底下的修士大概都不過十指之數,當下面對兩個在他眼中的看門嘍囉,怎又會示弱?

金鎖這時也拍拍灰塵,同金門站在一處。方才被偷襲那幾拳,實在未對他造成多大損耗,撲打撲打紅袍,便將閻寺關晾在一旁,同金門竊竊私語。

“的確不夠爺們,我兄弟兩人這番有錯在先,我二人放這女子進去便是,至於你嘛,“閻寺關瞅著兩個漢子面色,眉頭擰緊。

“陪我二人飲上幾壺酒,那女子出入作甚,我二人一概當作沒瞧著,你看如何?“兩人將紅袍脫下,不顧那紅袍是否為千金難求的上品,露出身雪亮的短胄。

原來事過經年,這兩人每日都枕著鐵甲安眠。

只是無人知曉,夢中是否有鐵馬齊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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