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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乙走後不久,大院裡跪著的人們就知道剛騎車走的人是蘇乙了。
這是因為三大爺和其中一個老頭認識,這老頭是閆阜貴一個學生的家長。
閆阜貴出門一看門口烏央烏央跪了一大片,也嚇了一跳,急忙問這是怎麼回事。這老頭一回頭也認出了閆阜貴,一時有些尷尬,就說是來找蘇援朝的。
“人應該走了吧?車都不在了。”閆阜貴也沒多想,下意識就答道。
“哎喲!我說那騎車的肯定就是,你們還說不是!”帶頭的王偉平懊惱一拍大腿叫道。
“可他怎麼跟對門子那女的勾勾搭搭的?”另一個疑惑道。
“哎哎哎!說什麼呢!”閆阜貴不樂意聽了,“對門子是我家,你說誰勾勾搭搭了,你給我說清楚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意思。”這人急忙解釋,“我是說,那蘇援朝把一盆兒遞給你家人了,然後就騎車走了,我們還以為他們是一家子,住對門呢……”
於莉這時候也站在門口,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對閆阜貴道:“援朝洗漱東西放我這兒了,沒回他屋去。”
閆阜貴冷笑:“你們中了人家的金蟬脫殼之計,是你們自己……那啥,還說我家兒媳婦兒的壞話,你這人說話都不過腦子啊?我們家清清白白人家兒……”
“怪我怪我,瞧我這張嘴,對不住您吶……”那人急忙賠笑道歉。
跟閆阜貴認識這人也急忙打圓場,才把這事兒摺過去。
這麼會兒工夫,中院的一大爺和後院的二大爺陸續都趕來了,還有些看熱鬧的人,都圍到了前院。
“怎麼回事兒這是?”一大爺面色嚴肅迎上來,“你們這些同志一大早跪在我們院兒裡這是要幹嘛?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您是……”
“我是院兒裡的一大爺,有什麼事情你跟我說!”一大爺道。
這些人互相對視一眼,眼神交流,意味深長。
王偉平環顧一週,看院裡人圍得差不多了,對一個老頭隱晦點點頭。這老頭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顫巍巍爬起來向一大爺走來。
“同志,您貴姓?”這老頭問道。
“免貴,我叫易忠海,是紅星軋鋼廠的工人,您怎麼稱呼?”易忠海問道。
“我姓巴,現在就是個退休老頭兒……”老頭顫巍巍道,“以前是在教育部工作,負責基礎教材這一塊的工作……”
易忠海頓時肅然起敬,雖然他不瞭解老頭兒到底是什麼官兒,但又是“部委”又是“負責”的,肯定是個大官兒沒錯。
易忠海頓時就打起十二分小心來。說話也謹慎起來。
“您老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歲數也不小了,德高望重的,這是為什麼呀?”易忠海問道。
巴老頭嘆了口氣,面露悲切,娓娓道來:“慚愧呀,慚愧……我們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這才出此下策,只能不顧老臉,來跪地求饒來了……”
“喲,這話可重了!”易忠海急忙道,“您老要是不介意,您慢慢說道說道,是怎麼回事……”
他回頭掃了一眼,指著人群中看熱鬧的劉光天和閆解放等人道:“你們幾個小子,把家裡凳子都搬出來,讓大家夥兒都坐下!誰家燒熱水了?給老人家們端幾杯水來!早上溼寒,再彆著涼了。”
易忠海在院裡素來有威信,他一開口,很多人都行動起來。
一番忙活後,這些人都坐了下來,那巴老頭開始講述:“其實就是小輩兒年輕人打打鬧鬧的小事兒,你們院兒有個叫蘇援朝的年輕人,之前把他兒子給打了。”
老頭兒指了指王偉平:“他兒子是百貨商場上班的,有正經工作,平時老實巴交,很有禮貌,連著兩年在單位裡都評優秀呢,你們說,這樣的年輕人,他能是壞孩子嗎?”
眾人都搖頭。
巴老頭接著講道:“就前兩天兒,這蘇援朝去百貨大樓買東西,買的東西多呀,聽說是床啊桌子啊什麼的,都買齊了……”
“這事兒我們院裡都知道!”劉海中迫不及待道,“蘇援朝剛搬進院兒裡,就買齊了三十六條腿兒,這個……引起了院兒裡的轟動,大家對這種奢侈之風都很是看不慣,對不對呀?”
劉海中環顧四周,眼裡帶著興奮。
他本來就跟蘇乙有仇,昨天本來打算跟蘇乙服軟妥協了,但他邀請蘇乙吃飯,蘇乙竟然不給他面子,直接拒絕了,這讓二大爺心裡更恨蘇乙。
眼前這陣仗一看就知道蘇乙攤上大事兒了,劉海中怎能不興奮?怎能不抓住這機會,徹底把蘇乙這刺頭給抹平了?
劉海中的話,讓院裡絕大部分人都紛紛點頭附和,甚至包括三大媽在內。
其實絕大部分普通老百姓,要說有多壞吧,也不可能。民風大體上還是淳樸的,在道德建設方面,黨的工作也是卓有成效。
但人性這東西,往往和道德要求是相違背的。殺人放火謀財害命,那是極少數。大多數人的壞只是停留在自私和妒忌這兩個層面的。
恨人有,恨我無。
你蘇援朝剛搬來院裡就湊齊了三十六條腿,又是肥膘肉又是精白麵,還買了腳踏車手錶。
你憑什麼?
憑什麼我們日子就過得苦哈哈緊巴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了,這些東西都沒有,甚至想都不敢想?
所以你蘇援朝得栽跟頭,得倒黴,得跟我們一樣,我們心裡才舒坦。
然後要心安理得得意洋洋教育孩子,做人要低調,要踏實,否則他蘇援朝就是下場……
以後你蘇援朝只要夾著尾巴做人認真改造,大家沒準兒還能幫襯你一把呢。
這才是鄰里和睦的正確開啟方式。
眼見自己的話引起大家附和,劉海中腰板都挺直了幾分。
而巴老頭兒等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喜。
這蘇援朝不得人心啊……
這就更好辦了!
巴老頭兒接著講述:“聽你們這意思,這蘇援朝平日裡就是飛揚跋扈的性子?”
“這事兒我最有發言權!”劉海中立刻道,“這是我老伴兒,不信你問問我老伴兒,蘇援朝一個小年輕,當眾對我老伴兒呵斥辱罵,一點兒都不尊重老人!這就是這蘇援朝人品低劣的鐵一樣的事實!”
二大媽立刻應和,恨聲道:“就是昨兒晌午發生的事兒,這蘇援朝當著街坊的面兒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這人太壞了!一大媽和三大媽她們也在,這事兒她們也能給我作證!”
於莉冷不丁道:“二大媽,蘇援朝不可能無緣無故罵人,她為什麼罵你,您給大夥兒說說?”
“這……”二大媽頓時語結。
“甭管什麼原因也不能辱罵長輩呀,是不是?”二大爺皺眉道,“我說解成媳婦兒,你這思想不對呀,你不能因為收了蘇援朝一點小恩小惠,就公然替這種道德敗壞的人狡辯。”
“我……”於莉瞪眼就要反駁,閆阜貴卻打斷她道:“他二大爺,這事兒我聽我老伴兒說了,看見援朝門口掛的牌子了嗎?”
他指著那個烈屬鐵牌:“他二大媽說錯了話,有侮辱誹謗烈屬的嫌疑,人家援朝才據理力爭的,人家可是一個髒字兒沒有,是不是老伴兒?”
“對,人家是讀書人,一口一個您,客氣著呢。”三大媽急忙順著老伴的話說。
“一大媽不是也在嗎?”閆阜貴又道,“他一大媽,昨兒援朝罵人了嗎?”
一大媽搖搖頭:“就是語氣有點衝,罵人談不上。不過也確實不太客氣。”
“你要說我家錢來路不正,我也不客氣。”閆阜貴呵呵一笑。
“嘿,閆阜貴,你們老閆家怎麼向著壞分子說話呢?你收了人家的好處,說話不公正!”劉海中急了。
“我跟蘇援朝是鄰里之間互相幫助,談不上好處不好處。不過就算我們沒來往,我也不說人家壞話。”閆阜貴道。
“那,那眼巴前兒這事兒怎麼說?”劉海中指著巴老頭他們道,“你看這老的老小的小,他都惹了眾怒了!”
“這我不瞭解情況,我不亂說。”閆阜貴搖搖頭,退了回去。
劉海中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就聽秦淮茹冷不丁又開口:“二大爺,不管怎麼著援朝也是咱院兒裡的人,咱們內部有什麼磕磕絆絆是內部的事兒,您這胳膊肘子可別拐錯了地方,寒了街坊們的心。”
“我……”劉海中臉色很不,卻不知道怎麼分辯。
看熱鬧的賈張氏一把將秦淮茹拽回去,壓低聲音罵道:“你是不是傻?你看不出來蘇援朝惹出大亂子了嗎?他要倒黴啦!”
語氣裡略帶興奮。
“好啦!咱們不要扯別的閒事兒!”易忠海一揮手,威嚴道,“沒有做長輩的不是,只有做晚輩的不周全!不管怎麼說,蘇援朝也不該頂撞二大媽,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他環顧一週:“大家還要上班呢,咱們閒篇不說了,聽巴大爺把這事兒給咱說清楚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去,都別圍著了。剩下的事兒,有我們三個大爺處理呢。”
“就是,聽一大爺的,都別亂搭茬了!”許大茂在人群中叫道,“聽人家好好說事兒!”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
巴老頭兒嘆了口氣,接著道:“行,那我就接著說,街坊們也好好給評評理。”
“按理說這一個買,一個賣,多正常的事兒?我那大侄子還很熱心,覺著人家買的東西多,搭了把手,幫忙樓上樓下的搬東西,各位,我這大侄子辦事兒沒差吧?”
眾人都搖頭應和。
巴老頭兒接著道:“這問題就來了,也不知道這蘇援朝哪根筋不對了,搬完東西就翻臉不認人,開口就罵人,讓我這大侄子滾蛋。你們說,這不是過河拆橋嗎?”
眾人都十分詫異,嗡聲大作。
“這太過分了,這是背過河不認乾爹啊!人品太低劣了!”劉海中忿忿不平道,“這像是蘇援朝能幹出的事情,真的,我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還沒完呢。”巴老頭兒接著道,“我那大侄子氣不過跟他理論,問他為什麼罵人,好麼,人家一腳就把我大侄子踹倒在地上。這事兒真正兒的我老頭兒沒編一句瞎話兒,要是我說半句謊叫我不得好死!”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指著天發誓,誰還能不信呢?
街坊們都相信了,紛紛數落起蘇乙的不是了,口風這回是一邊倒。
三大爺家一家子都皺著眉頭不說話,於莉看了眼不遠處的秦淮茹,突然大聲道:“秦姐,那天是你幫蘇援朝拉的傢俱,這事兒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嗎?”
眾人眼神齊刷刷落在秦淮茹身上。
“我……”秦淮茹剛要說話,賈張氏突然哈哈一笑搶先道:“我們淮茹上哪兒知道這事兒去?不知道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
秦淮茹皺眉道:“這事兒我還真知道!”
“你個傻娘們兒!”賈張氏被當場拆臺氣得一跺腳。
秦淮茹道:“巴大爺,這事兒當時我在場,跟你說的可不一樣。”
“你的意思,我老頭兒編瞎話了?”巴老頭兒問道,“先罵人的不是他蘇援朝?還是被踹到在地的不是我那大侄子?”
“那倒不是,但當時先動手的是王成。”秦淮茹道,“嘴裡先不乾不淨的也是王成。說白了,就是倆大老爺們兒說激惱了動起手來了,沒有誰是誰非,打完架就算完,無非是誰吃點虧誰佔點便宜的事兒。巴大爺,您不在現場,這事兒您可能只聽了一面之詞,瞭解得不多,其實就跟小孩兒打架一樣,不知怎麼就動起手來了,誰都有錯。”
秦淮茹作為當事人這麼一說,大家又都紛紛點頭,覺得有理。
巴老頭兒臉色一變,眼神犀利瞪了秦淮茹一眼,但很快隱去,看向一邊的王偉平。
王偉平輕輕嗓子,開口道:“這閨女說得對,年輕人打架確實是誰都有錯。萬事忍字當頭。王成也是,忍忍不就過去了嗎?跟他計較什麼?挨一腳就挨一腳,吃虧是福。”
巴老頭兒立刻會意,順著他的話道:“當時是在百貨商場,我大侄子同事那麼多,他要是真要計較,那蘇援朝能輕輕鬆鬆走了嗎?還不是王成不想把事情搞大,忍了一口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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