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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蘇乙最終還是強忍住沸騰的憤怒和殺機,選擇了暫且隱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古有勾踐臥薪嚐膽忍辱負重終滅吳,又有韓信受胯下之辱潛龍在淵成大事,蘇乙覺得自己還是要效彷先賢,忍得一時,再徐徐圖之。
等搞清楚了黃父鬼的底細和實力,再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另外,那場夢境中,蘇乙最後都被黃父鬼一口吞下去了。蘇乙還沒來得及發力,夢境突然破碎,蘇乙就醒來了。
這事兒……有些蹊蹺。
當時黃父鬼氣勢洶洶把蘇乙一口吞下去,絕不是為了虛張聲勢嚇唬嚇唬蘇乙,而是想要吞了蘇乙。
而蘇乙也做好了全力反擊的準備。
然後一切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了。
為什麼?
蘇乙神色有些莫名。
這件事……
若只是黃父鬼那邊的問題,造成他突然撤走,那倒還罷了。
怕就怕是自己這邊的問題。
有誰不想自己出事,所以出了手?
這個猜測讓蘇乙遍體生寒。
如果這個推測為真,那麼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在她的注視下。
是不是也包括前後兩個黃火土不一樣的變化?
蘇乙心中沉重,但最終說服自己將這些想法全部驅逐腦後。
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過早地擔憂未來的麻煩,雖然不算杞人憂天,卻也是庸人自擾。
與其去憂慮怎麼面對她,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解決黃父!
該死的黃父!
這一夜,蘇乙思慮良多,最終心神漸漸安定下來。
第二天一早,蘇乙先是直接跟黃耀祖取得了聯絡,告訴他自己和一群朋友想要看看他說的那種被鬼上過身後的人。
“一群朋友?幾個?”黃耀祖秒懂蘇乙所說的含義,立刻問道。
“加上風叔和我,一共六個。”蘇乙道。
電話那頭微微沉默,道:“我告訴你一個地址,你可以直接去那裡。記得不要以警察的名義,我想以你們的本事,應該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吧?”
“你似乎不想讓這件事被別人知道?”蘇乙皺眉道。
“第一戒嘛。”黃耀祖道,“不然讓我怎麼跟上級或者受害者家屬說?說你們是抓鬼的?你的親人之所以變成白痴,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被鬼上身?拜託,不要給我找麻煩!”
“這種鬼的來歷我已經搞清楚了,什麼時候見面,咱們細聊。”蘇乙道。
他越來越覺得黃耀祖似乎在有意隱瞞著什麼,換句話說,就是他似乎知道什麼,但卻不說。
“電話裡不能直接說?”黃耀祖問道,他似乎不太想跟蘇乙見面。
“改天我直接去找你。”蘇乙沒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
是時候跟黃耀祖來一個坦白局了,蘇乙直覺黃耀祖想隱瞞的東西是很重要的,也許可以幫到自己。
接著蘇乙又給小明打了電話。
“想不想跟我們去見見世面?”蘇乙問道。
“當然想!”小明不假思索地道,“黃sir,我師父怎麼說?”
“他還沒答應收你呢。”蘇乙道。
“我一定要拜他為師!”小明態度堅決道,“我已經想好了,我很確定我真的想這麼做!”
“你來我家找我吧。”蘇乙道,“給你半個小時時間。”
“好!”
掛掉電話,蘇乙回頭看向餐廳,劉清芳做好了早餐,妻女和阿蓮已經坐在餐桌旁了,就等他過去。
蘇乙走過去笑著摸摸女兒的頭:“吃飯吧!”
黃小美睜大眼睛好奇看著蘇乙,上下打量著。
“為什麼這麼看爸爸?”蘇乙問道。
黃小美摸了摸蘇乙的手,搖搖頭,便轉過頭去了。
“她可能是覺得你今天有些不一樣,”劉清芳對蘇乙解釋道,“火土,你待會兒有事要出去啊?”
蘇乙點頭:“你今天帶著阿蓮去逛逛街,中環、尖沙咀,去哪裡都可以。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能只悶在家裡。阿蓮可以當你們的嚮導。”
阿蓮在蘇乙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眼睛就驟然亮了起來,等蘇乙話音一落,便迫不及待地欣喜道:“火土叔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清姐和妹妹的!”
劉清芳笑嘻嘻道:“那就拜託阿蓮咯。”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黃耀祖發來了資訊,內容是一個地址。
不過這個地址很奇怪,是在一座偏僻的陸橋下面的河灘上。
那裡有房子嗎?
蘇乙正看著,他的電話就又打來了。
“喂?”
“這個女人是缽蘭街的技女,從安南那邊過來的,沒有親人在港島,所以出了事後我說服了福利署那邊接手她過去。”黃耀祖聲音低沉道,“我連人帶車都停在那座橋下,你們到了以後看完她,你就把車子直接開到曙光福利院,這座福利院就在往西兩公里的地方,很容易找到。不過只能你一個人去,到了就說是黃sir讓送來的人就可以。送完人以後,你再給我打電話。”
“為什麼搞這麼複雜?”蘇乙問道,“我們見不得人嗎?”
“第一戒啊。”黃耀祖道,“當幫我忙咯?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講嗎?不高興的話見了面再說咯。”
“好。”蘇乙搖搖頭,沒再說什麼。
掛了電話,蘇乙直接給風叔打了過去。
“正準備跟你聯絡,”風叔道,“怎麼樣?安排好了嗎?”
蘇乙報出那個地址,道:“你通知他們,直接去那裡匯合,我現在就過去,在那裡等你們。”
“好!”風叔沒有廢話。
小明很準時到了樓下,他是打車過來的,蘇乙開著警署分配給他的車,載著小明往那座陸橋趕去。
“黃sir,咱們去哪裡呀?”在車上,小明問道。
“我和風哥兄弟相稱,你以後做了風哥的徒弟,也算是我的師侄了。”蘇乙卻答非所問,“待會兒見面的全都是修行界的人,當著他們的面不要叫我黃sir,叫我叔叔吧。”
“好啊,昂口黃。”小明從善如流。
“今天既是風哥帶你見世面,也是他對你考驗。”蘇乙想了想,還是提點了他一句,“你有陰陽眼,這在修行界來說是萬中無一的天賦,可對於風哥來說,人品比天賦更重要。你小子還不錯,但待會兒若有關鍵時刻,別掉鏈子。”
小明有些激動,好奇問道:“什麼關鍵時刻?”
蘇乙饒有深意道:“到了關鍵時刻,你就知道什麼是關鍵時刻了。”
“昂口啊,你說這話,跟說了一句話一樣。”小明無語道。
地址上的大橋位於屯門公路去往大欖郊野公園的支路上,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
這座路橋算是個爛尾工程,只修了一半便擱置在這兒了。
這裡地方偏僻,人跡罕至,基本沒什麼人到這裡來。
地方倒是很好找,蘇乙到了橋附近,很容易找到了有車子下橋的車轍印,便順著這個印記蜿蜒從土路下了河灘,果然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車子。
蘇乙把車停好,和小明一前一後下了車,往這邊車上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
蘇乙本以為黃耀祖雖然不想見修行界的人,但也一定會留在附近窺視,但現在蘇乙發現自己猜錯了。
他沒有發現周圍有人,黃耀祖並不在周邊。
他真的把車和人留在這裡,然後就離開了。
就這麼不待見修行界的人?
黃耀祖對修行界避之不及的態度,絕對稱得上是蹊蹺。
黑色車子的車鑰匙都沒拔下來,車門一拉就開,是個人都能開走。
車門開啟,副駕駛位坐著一個長相一看就是東南亞風格的年輕女人。
這女人面容還算姣好,身材偏嬌小。她一動不動靠在椅背上,身上綁著安全帶固定住她的身體,雙眼空洞無神,呆呆看著天空。
蘇乙拉開車門看著她,然而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一個活死人。
蘇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後打了個響指,但女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試試她的呼吸,呼吸是正常的。
摸摸她的脈搏和心跳,也都和正常人無異。
小明站在蘇乙身後,詫異地問道:“她……她怎麼了?”
蘇乙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又變魔術一樣拿出一炷香來。
現在他已經養成了隨身帶一些常見做法工具和耗材的習慣,除了香,他身上還裝著黃紙、硃砂、紅繩、蠟燭、桃木劍等等……
算得上是雜貨鋪了。
“待會兒只看別開口,除非風哥問你。”蘇乙一邊點燃香,一邊道,“心裡有疑惑,等回去後再問。”
說罷他將點燃的香放在這女人的下巴位置,一手掐訣,一邊口中默唸祝香咒。
手中香冒出的煙鳥鳥上升,進入女人的鼻孔之中。
很快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她的鼻孔中,竟流出兩縷黑色的液體來,與此同時,蘇乙手中的香也在此同時驟然熄滅。
這副場景並沒有出乎蘇乙的意料,因為他其實早就知道結果,這麼做不過是為了確認一下罷了。
他收起香,搖搖頭嘆了口氣。
他剛才用的是茅山術中最常用的探查失魂症的方法之一,香火吸入這女人身體中,若是魂還在,便會只進不出;若是魂丟了,卻不知道去了哪兒,香根本進不去鼻孔;若是魂已經滅了,就出現在現在這樣的情況,香火變成汙穢。
這女人是被小黃父鬼上過身的,她的魂在被小黃父鬼上身的第一時間,就被吞了下去,所以理論上來說,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但她的七魄還都齊全,依然維持著身體的基本運轉,保持著一些本能。
比如身體機能、呼吸和進食。
對於外界的感應,幾乎等同於無了。
“她失魂了。”蘇乙沒有回頭,卻也能猜到小明此刻的好奇,便解釋了一句,“她被一種很特殊的鬼上過身,靈魂被那隻鬼吞了。”
小明“啊”了一聲問道:“靈魂都毀滅了,她還活著?”
“她七魄還在,所以暫時死不了。”蘇乙道,“不過也活不了多久,就算悉心照顧,最多也活不過三個月。這個人已經註定一死了。”
小明憐憫地看著這個女人,又問道:“是誰把她丟在了這裡?”
“一個好人。”蘇乙答道。
說罷他就不再多說什麼,走到一邊的河灘前,負手看著遠方。
遠方山嶺蜿蜒,更遠處高樓林立。
小明還想問什麼,但見蘇乙的樣子又不敢打擾,只好也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讓蘇乙詫異的是,他居然真耐得住性子,一動不動站在旁邊,陪著蘇乙站了近半個小時,一句話也不說。
蘇乙暗自點頭,別覺得這似乎無關緊要,年輕人能耐得住性子,是做成一件事的基礎。
很快就有人出現在蘇乙來時的路上。
這是一個穿著黑色衣服,句僂著背的男人。
他戴著一頂圓形的禮帽,身上的衣服很是陳舊,是那種只有舊社會人才穿的布褂和粗布褲子,腳上穿著一雙明顯手工做的布鞋,走路慢吞吞的樣子,一瘸一拐。
“昂口,有人來了!”小明有些緊張地道。
“我看到了。”蘇乙澹澹道。
他往前走了幾步,算是前來相迎。
等這人到了跟前,蘇乙也看清楚了這人的相貌。
長臉三角眼,長得跟《殭屍》位面的阿九莫名有些相似。
臉色蒼白無血色,氣質陰鷙,給人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讓人下意識就想敬而遠之。
蘇乙的目光被他腰間掛著的五個柳木凋刻的童子所吸引,但很快就移開目光,心中微凜。
那是小鬼!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陳友跟他講過的柳靈童。
柳靈童原本指的是柳樹成精後被修道人士豢養在身邊,但近代以來妖魔幾乎絕跡,所以這項技藝便有了改良,改成是把小鬼的魂魄煉製到經過特殊方法煉製的柳木之中。
蘇乙也養過小鬼,不過他只養了兩隻,也不是柳靈童。
五隻柳靈童,通常是用來施法的,蘇乙知道至少十多種“五鬼法”,都是以柳靈童為工具。
這些念頭在蘇乙心中一閃而過,他面色嚴肅對面前人打個道稽,沉聲道:“茅山黃火土,見過道友!”
這陰鷙中年不苟言笑,慢吞吞抬手回了一禮,一開口,聲音異常沙啞:“陰山宗,叫我黎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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