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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蘇乙要畫符。

陳友絕不是瞎子,但他感覺蘇乙在把他當成是傻子。

他從來都沒教過蘇乙如何畫符,這一個月來,蘇乙只是一直在看書而已。

如果看書就能學會畫符的話,那這世上的修行者早就滿地走了。

畫符不是那麼簡單的,哪怕是照著樣品畫得一模一樣,也很大機率會畫出一張廢符。

因為畫符不光是要畫,還要輔以手訣、咒語、步法甚至祭拜神靈的祭文等等因素。

一張符用什麼顏色的符紙去畫,畫的時候面向哪邊,要不要點香燭,都是有講究的。

這麼複雜的事情,如果只是自己看書,沒有直觀看過別人畫符,怎麼可能畫得出來?

所以陳友根本不信蘇乙會畫出一張有用的符來。

就在陳友質疑的眼神中,蘇乙右手提筆,左手捏了個法訣,口中誦道:“天法令,地法令,吾奉祖師如律令!”

這是赦令符的提筆咒,陳友是此中行家,自然一聽就明白。

他有些驚詫。

蘇乙捏的法訣是“上清訣”,左手大拇指壓住中指上指節,這代表上清尊神。

手訣配上口訣,意為後輩徒孫請神赦令,十分標準老道,完全正確,沒有半點錯謬。

陳友既驚訝於蘇乙的有模有樣,也驚訝蘇乙居然畫赦令符。

符籙雖無等級之分,或者說至少陳友不知道符籙有什麼等級之分,但赦令符屬於“鬥符”的一種,可以說是符籙裡最難畫的。

它不像是辟邪、攘災、求子或者鎮宅之類的符籙,它是要直面妖魔的一次性消耗品,對威力要求極大。

因此才需要向祖師借法赦令。

當然,赦令符中,黃符乃是最低等級的,但畫它的難度和畫紫符、黑符的難度是一樣的,區別只在於借法多寡,以及畫符的風險和代價。

在陳友看來,如果蘇乙只是畫一般的祈福符、辟邪符之類的符籙,倒也不算離譜。

可第一次畫符就畫鬥符,畫赦令符,這就好比一個小學一年級的小朋友做高數作業。

簡直離譜到家!

陳友看到這兒甚至忍不住要出言呵斥了,他挺尊重蘇乙的,但不代表他能容忍蘇乙拿畫符當兒戲。

但接下來蘇乙的舉動,讓他差點瞪掉自己的眼珠子!

提筆畫符,先要畫的是符頭。

什麼是符頭?

自古以來,符咒派別不少,但各拜其祖師,有所不同。這符頭,便蘊含著畫符之人的跟腳,所祭拜的主事神靈,以及自己的祖師爺資訊等等暗號。

除非是玄門中人,外行根本看不出此中名堂。

比如茅山派的符頭大多是三個勾,加上此符功用。

三個勾代表的是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和祖師爺,蘇乙畫的是赦令符,因此符頭還有“赦令”二字。

蘇乙畫符頭的時候,左手手訣變幻,變成大拇指壓著食指第一指節。這個手訣的名堂叫做“天師訣”,代表著茅山祖師爺。

同時口中亦有咒語:“一筆天下動;二筆祖師劍;三筆凶神惡煞去千里外……”

唸咒的同時,他筆走龍蛇,符頭一氣呵成,未有絲毫停頓,根本看不出任何新手的跡象。

在陳友看來,畫符的分明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道長!

他呆住了,腦子裡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因為眼前的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甚至超出了他的認知。

怎麼可能?

他滿腦子只剩下這四個字……

然而蘇乙這張符才畫了三分之一。

符頭畫完,接下來要畫的就是符膽了。

顧名思義,符膽就好比一個人的肝膽,人無膽怯,符無膽弱。

符膽對符令而言有深足輕重之地位。符膽是一張符令的靈魂,是符的主宰,一張符能否充分發揮效驗,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是否有符膽鎮守其中。

書符一般都稱為入符膽,入符膽的意思就是請神明鎮座於這一張符令之內,把守此符的門戶。一般常見的符膽是“罡“字,也有“井“字、“化“字等不勝列舉。

蘇乙這張符的符膽是一個“鎮”字!

他這個“鎮”字乃是以雲篆書就,如神魔盤踞,儀態威嚴,鋒芒畢露!

書完此字,蘇乙東西南北各走一步,左手手訣再度變化,以左手大拇指壓住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三指,指甲掐住小拇指第三指節。

此乃發兵訣,意為請祖師降臨發兵。

同時咒雲:“神威立兩邊,法力四海揚。諸神入符內,邪煞無處藏!”

咒畢,蘇乙左手手訣變為食指中指相叉、無名指和小指相叉,同時以大拇指壓住食指第二指節。

這個手訣印為枷鬼訣,意思是給鬼祟戴上枷鎖。

同時,蘇乙筆鋒陡然轉柔,符字也轉小,左右各書就兩行蠅頭小字。

左邊寫的是天干地支年月日時,右邊寫的是此符用作何用,鎮壓何鬼之功用。

這是符腹,就好比一個腹部的腸胃,是書明符咒作用的地方;這道符功用要用於何事作用、斬妖除邪或鎮宅,在此處即可明瞭。

寫得不用太詳盡,但要有所指。

“先天無極道,祖師法印真,點神神顯聖,鎮符符顯靈!”

寫到這裡,這道符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三了。

最後就只剩下符腳了。

符腳是一張符最後的手續,但也是最重要的手續,一張符厲害不厲害,關鍵在符膽;但靈不靈,要看符腳。

因為符腳是這張符紙的聚靈的根本,這張符能不能聚天地靈氣,成為一張有用的靈符,就看符腳怎麼花了。

符腳也不再是雲篆、覆文等文字,而是符圖、符號,代表著陣腳根基。

到了這一步,蘇乙表情變得愈發肅然認真,他的手訣重新變回第一種“上清訣”,口中唸唸有詞:

“謹請本師鎮靈符,鎮天天清,鎮地地靈,鎮人人長生,鎮鬼走茫茫,符令在天,諸煞在地,符令在此,萬煞迴避,吾奉,太上急急如律令!敕!”

當最後一個字從蘇乙口中吐出,這方空間似乎“嗡”地響了一聲。

而這張鎮魔符似乎也突然鼓盪了起來。

明明它不過是一張紙,卻給人一種飽滿的感覺。

而這聲虛空驚雷般的聲音,還有符紙鼓起的視覺,普通人根本無從察覺,只有蘇乙和陳友能夠感覺得到。

符成了!

一張複雜的符籙,就這樣被蘇乙畫成了。

陳友的腦子依然一片空白。

他根本沒辦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顛覆的一幕,他完全不能理解,這件事為什麼會發生。

他呆呆看著拿起符籙的蘇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蘇乙卻很滿意地笑了,心中也充滿了成就感。

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中畫符,之前他畫過無數次,但都是在意識流教學空間之中。

之所以一直都沒有在現實中畫符,是因為蘇乙擔心自己一旦畫錯,會不會招致一些不好的結果,所以他選擇在陳友的照看下畫自己有生以來第一張符。

雖是第一張符,但其實蘇乙在意識流教學空間中已經練習了無數次了。

所以他才能一氣呵成,一蹴而就。

但這樣的結果放在陳友眼裡,自然是如天方夜譚般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他不可置信地拿起桌上的鎮魔符。

原本應該是輕飄飄的一張紙,但陳友卻覺得自己彷佛捧著一枚秤砣。

這就是靈符的特徵,它有沒有用,拿起來就知道。

真正的靈符,是有份量的。

陳友仔細打量著手中這張鎮魔符,最終他確定了,這是一張畫得不能再完美的符了。

即使是他出手,也就是這樣了。

陳友抬頭看向蘇乙,眼中依然顯出濃濃的驚懼之色:“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蘇乙笑容僵住,“友哥,你罵我?”

“廢話!我不罵你罵誰!”陳友激動跳了起來,“你知道我第一張符畫了多久才成功嗎?你知道我畫廢了多少張符紙,才畫成嗎?我告訴你,整整八個月!我每天畫至少上百張符,畫了八個月才畫成第一張,可你呢?你才畫了多久?你才畫了多少張?你還說你不是妖孽?”

“天賦高,沒辦法。”蘇乙一攤手。

“這是你第一張符?”陳友不可置信問道。

“是第一張。”蘇乙點頭,“但在我心裡,已經畫過千萬次了。”

“祖師爺啊……”陳友無語抬頭,“難道我上輩子是一頭豬?”

“不、不對,”陳友很快又搖頭,“據我所知根本沒人像你一樣,難道所有前輩都是豬?”

“你這個妖孽!”他指著蘇乙大叫!

蘇乙聳聳肩,“友哥,超度雙生女鬼,你覺得我行嗎?”

“行!怎麼不行!”陳友咬牙盯著蘇乙,“最好讓鬼吃了你這妖孽!你活著,讓我覺得我這輩子都白活了!”

蘇乙對他禮貌一笑。

陳友盯著蘇乙,表情陰晴不定,最終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面色複雜道:“老了老了,卻動了妒殺之念,師弟啊師弟,你壞了我半輩子修行啊……”

蘇乙剛要說話,卻被陳友伸手止住:“不必說了!你想做什麼就做吧!不就是超度厲鬼嗎?你想怎麼做?想我怎麼幫你?”

蘇乙道:“我想用友哥超度兩隻水鬼的法子,先封鬼上身,再布法壇超度。”

“那你得示敵以弱,”陳友皺眉,“你本身氣血足,現在又成了修行人,血液裡都有了靈氣,除非讓鬼覺得能殺了你,否則它們絕不敢輕易上你的身!”

“那我就自殺一次,引它們上身!”蘇乙微眯起眼睛,看向陳友,“只要它們一上身,友哥用這張封魔符封禁兩隻厲鬼在我身上,再救下我,這樣它們就沒辦法走脫了!”

“玩這麼狠?”陳友挑眉,“還有別的辦法的。”

“我知道。”蘇乙澹澹道。

陳友給他的書裡,介紹了十多種抓厲鬼的辦法,但這些辦法要麼需要法器,要麼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或者是人力物力。

最簡單省事有效率,但也最具風險的,就是蘇乙剛說的這種。

以血食為誘餌,封禁厲鬼。

蘇乙為什麼突然這個時候決定要渡化這雙生女鬼?

是因為他不知道阿九有沒有放棄打這對雙生女鬼的主意,所以他搶先一步,先渡化了這對女鬼。

阿九現在的心思應該放在如何煉屍上,讓他煉成這具殭屍,也符合蘇乙的利益。

但殭屍和厲鬼的結合,就不是蘇乙想要看到的了。

所以蘇乙決定利用阿九煉屍的時機,渡化兩隻厲鬼。

同時保護好小白,看護好阿娟,接著就等著和殭屍、阿九做最後的決戰了。

按照原劇情的說法,殭屍七日成型,所以留給蘇乙的時間也最多七天。

蘇乙不能把時間浪費在抓鬼上,他必須爭分奪秒,渡化這對厲鬼,以絕後患。

因此,以身做餌是最好的選擇。

更別提,他還有在2442自殺一次的任務要完成。

這麼做,可謂是一舉兩得。

“時不待我。”蘇乙看著陳友,“冬叔的死給了我很不好的感覺,友哥,我渡化雙生女鬼,是為了絕後患。我不知道阿九要做什麼,但它們是阿九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毀了它們,總是沒錯的。”

蘇乙再三提到阿九殺了冬叔,就算陳友再不相信,這個時候也不得不信了。

“我待會兒去樓道看看,”他面色凝重道,“要是有痕跡……我會立刻報警!”

蘇乙點點頭,並不反對這一點。

“但是友哥你得先幫我收了這對厲鬼。你要是報警,你就得去錄口供,只怕沒時間花在我身上了。”

陳友表情幽幽道:“你就不怕我不救你,故意讓你死了?畢竟我這麼妒忌你。”

蘇乙笑了:“你要是真想殺我,你就不會說出來了!”

蘇乙會有生命危險嗎?

如果他只是上吊的話,吊一晚上也吊不死他。

以蘇乙的武功,繩子能勒死他的氣管,對他造成窒息嗎?

根本不可能,除非蘇乙故意不用內力,故意不作任何防護。

但即使是這樣,只要蘇乙尚有一點意識,他意念一動,閉氣功就能自行運轉,進入假死狀態。

因此,蘇乙想要上吊自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若是他上吊的同時還有厲鬼附身,那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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