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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蘇乙,由你主演的影片《殭屍》演出任務釋出如下——

1、飾演錢小豪,入住北角公共屋邨健康村康宏閣2442室,並上吊自殺一次;

2、塵歸塵,土歸土,超度十隻黑影級以上的鬼;

3、獨立打敗一頭毛僵。

注:一線演員演出任務不再評級,普通演出任務完成獎勵200導演分,失敗無懲罰;因你獲得最佳一線男演員獎殊榮,獎勵加成50%。”

港島。

熟悉的港島,熟悉的味道。

蘇乙右手拎著沉重的行李箱,左臂抱著一個裝滿雜物的木盒,背後還揹著裝有各種道具的白色布袋。

他站在參天聳峙的破敗大廈前,身後一輛殘舊的巴士剛剛駛離,鑽入被密林掩映的蜿蜒山道中。

山風蕭瑟陰冷,薄霧瀰漫;樹影婆娑搖曳,沙沙作響。

幾行渡鴉雜亂地叫著,圍繞著大廈盤旋飛舞。

天空陰沉得厲害,鉛雲密佈,彷彿緊緊壓著樓頂。

潮溼悶熱的空氣,似乎昭示著一場暴風雨的來臨。

2003年。

秋。

蘇乙仰望著眼前高聳的大廈,心中有種走進塵封歲月的詭異感。

他進入這個世界後人就在一輛行駛的巴士上,當時周邊的環境還是喧囂繁華的現代街區,和這裡的破敗荒蕪形成強烈對比。

明明這裡也是港島,可這裡就像是一個被世界廢棄和遺忘了幾十年的角落。

霓虹燈、柏油路、林立的商鋪、擁擠的人群……

都跟這裡無關。

有的只有剝落的牆體,潮溼髒亂的水泥路,雜亂的線路,以及骯髒汙濁的環境。

安靜。

安靜得有些讓人壓抑。

也許讓人壓抑的還包括眼前這棟如烏雲壓頂般陰森詭譎的大廈。

這是一棟任何人看了都會油然生出腐朽和不祥之感的破舊大廈,讓人下意識想要遠離。

但蘇乙卻不能遠離,因為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住進這座大廈一間被廢棄已久的凶宅。

這是蘇乙第一次作為一線演員,以主角的身份參加演出。

他所替代的角色名叫錢小豪,是八十年代知名動作影星,曾經憑《殭屍先生》紅極一時。

只可惜後來港島影壇毫無節制地粗製濫造,使得殭屍型別的影片很快陷入絕境,錢小豪風光不再,逐漸沒落,最後甚至陷入無戲可拍的窘境。

人窮百事哀,人過中年的錢小豪經歷了大起大落,再難恢復往日風光,他自己也染上了酗酒、賭博等惡習,自此墮入深淵,再無翻身可能。

前不久,他的前妻和兒子因為一場意外而喪生,悲慟的錢小豪陷入深深的絕望不能自已,他賣掉了房子、車子,還清了所有債務,然後選擇自我放逐,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公屋大廈之中。

他不是來尋根的,更不是為了避世。

他只是想從哪兒來,就在哪兒結束。

他要自殺,結束自己可悲的一生。

按照原劇情發展,他的自殺自然沒有成功。

他先是被2442室的兩隻厲鬼附身,又被住在這座屋邨的隱士高人所救,後來他還和這位高人聯手,一起消滅了一頭邪惡嗜血的殭屍。

蘇乙要比原劇情提前半年來到這棟大廈,其實他有半年準備時間,沒必要急著搬進來的。

但蘇乙覺得想要更好完成演出任務,自己就得提前進入“現場”。

這是他作為一線演員的第一部片子,他自然不想搞砸,當然要倍加用心。

危險當然是有的,而且不小。

但蘇乙對於危險早有心理準備,他很清楚,從他晉升為一線演員的那一刻起,他就走出了“新手村”,也度過了“新手保護期”。

這場危險的輪迴遊戲,才剛剛開始露出猙獰的真面目。

他不能回頭,只能走下去。

那些消極演員的下場,他也是親眼見過的。

好在蘇乙為自己爭取到了很有利的條件,比如免死卡,比如好資源。

《殭屍》這部片子當然算是好資源了,因為這裡存在茅山法,蘇乙可以在這裡學抓鬼和超度之法。

成為一線演員後,每次演出可以三選一,從三部影片中挑選自己想要完成的影片。

除此之外,蘇乙還因為最佳男演員獎,獲得五部優質片源。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內,蘇乙都不用擔憂自己不得不進入一些只有危險,沒有收益的“垃圾片場”了。

這次三部供蘇乙選擇的影片分別是《office有鬼》、《死神來了1》以及《殭屍》,這是032導演本身擁有的片源,蘇乙權衡利弊後,決定不耗費自己的那五部片源,而是直接選擇《殭屍》這部影片。

儘管對一線演員演出的危險性有過預估,但三個演出任務的艱難和兇險,還是讓蘇乙心生凜然。

就不說後兩個任務了,只說第一個任務——入住2442凶宅,並且自殺一次。

這是普通人能完成的任務嗎?

2442有一對雙胞胎厲鬼,非常厲害,即便是那位隱士高人都不願輕易招惹。

蘇乙住進去,就等於天天和這對雙胞胎女鬼同吃同住,是個人都很難受得了。

更別提,他還要在房子裡上吊自殺了。

原劇情中,錢小豪是被隱士高人所救,撿回一條命。

但現在換了蘇乙,他敢用自己的命去賭,高人還會恰巧來救他嗎?

當然,以蘇乙現在的能力,就算真的上吊,也很難把自己吊死。

蘇乙甚至還會閉氣功,可以讓自己進入假死狀態。

可如果他動用武功的話,那還算“自殺”嗎?

蘇乙覺得導演很可能不會讓自己取這個巧。

“啊、啊、啊……”

一群烏鴉從蘇乙頭頂飛過,打斷了他的沉思。

蘇乙深吸一口氣,闊步向前走去。

繞過一段破敗荒蕪的石板路,蘇乙從一個黑魆魆的門洞裡進入了這座大廈的天井。

逼仄、壓抑,空氣潮溼,而且帶著股很難聞的味道。

這種味道在很多老年人身上都有,一些老年人的家裡,便是這種味道。

只不過這裡的味道更濃郁,更難聞。

從八十年代開始,港島就進入飛速的發展期,這座城市被譽為“亞洲四小龍”,經濟騰飛,城市面貌日新月異。

高速的發展,帶來了很多創造財富的機會,屌絲逆襲、一夜暴富的神話在這座城市裡不斷上演,吸引著年輕人們前仆後繼地衝向這座城市的繁華地帶。

於是像是這種偏僻的公共屋邨,就變得無人問津了。留下來的,只有跟不上社會變遷的老人,以及少數留守的小孩,還有貧困潦倒的底層百姓。

也正是因為如此,蘇乙一路從天井走到電梯,竟連一個活人都沒遇到。

現在是午後,大部分老人都有午睡的習慣。

不過在這座大廈的背面應該是有一排商鋪的,蘇乙耳聰目明,他隱隱能聽到這棟樓背面傳來的輕微喧囂聲。

除此之外,他還聽到有一個小孩似乎在向這邊跑來。

蘇乙拿出手機,撥通了最後一條通話記錄上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那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喂?錢先生?”

“我到了。”蘇乙道。

按照劇情設定,他來這裡之前,跟這棟大廈的管理員已經透過電話了。

不過他剛才經過門洞那邊的門房,看到門從外面鎖著,裡面並沒有人。

“哦哦,不好意思啊,那你直接上樓,我們在房間門口見面。”電話那頭的老人說道。

“好的。”蘇乙掛掉了電話。

“轟隆……”

老舊的電梯晃晃悠悠停在了一樓,開啟了門。

電梯裡空間倒是不小,燈光慘白,還特意裝著老人扶手。

蘇乙走了進去按下24樓的按鈕,剛要關門,突然神色一動,用手臂擋住電梯門。

數秒後,一個滿頭淡黃色毛髮的小孩跑了過來。

他的面板呈現出病態的白色,這是很明顯的白化病症狀。

柔軟的長髮遮住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見到蘇乙的第一眼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跑進電梯來,氣喘吁吁地站在另一邊角落裡。

蘇乙按下了關門按鈕,電梯門緩緩關閉,開始顫巍巍上行。

微微晃動的梯轎,讓人很懷疑它隨時會墜落下去。

“去幾樓?”蘇乙回頭問那小孩。

小孩低著頭不說話,恍若未聞。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臉上滴落而下,身子微微顫抖著,雙拳緊握,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他穿著黃色短袖衫,藍色短褲,一雙帶補丁的板鞋。

穿著雖破舊,但卻很乾淨整潔。

看得出,他家裡人在很用心照顧他。

蘇乙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有再問他。

電梯裡陷入很詭異的沉默,只有電梯“吱吱呀呀”地往上走著。

某一刻,電梯停在了二十四樓,電梯門剛開一條縫,那孩子便撒腿跑了出去。

等蘇乙走出電梯,那孩子已經跑到了樓道拐過去的那一面。

路過一家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跳起來用手拍打了一下掛在樓道里的一隻鈴鐺。

噹啷啷……

清脆的鈴聲在天井中迴響,隨著“撲稜稜”翅膀煽動的聲音,十幾只烏鴉“嘎嘎”尖叫著衝上了天空。

鴉聲不絕於耳,那孩子已經鑽入一個小道中不見。

蘇乙隱隱聽到樓道幾個房間裡傳來老人的嘀咕或是咒罵聲,似乎不滿有人擾了他們的清淨。

蘇乙沿著走廊往前走,按門牌號的順序確定自己的目的地,很快也拐進了剛才那小孩消失的小巷道中。

一股發黴的味道撲鼻而來,陰暗仄長的樓道,四面都是灰色凹凸不平的水泥面。凌亂的管道使得逼仄狹長的空間更顯擁擠。

走道兩邊的房門都安裝著鐵格柵,使得這裡看起來更像是牢房。

蘇乙邁步向前,很快就在一間房門前駐足。

鐵格柵上湧鏈鎖繞了好幾圈,上面掛著一個生鏽的鎖頭,房門上滿是灰塵,破舊不堪。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門板上貼著的一張褪色的符紙。

斑駁的符紙已經難辨其本來顏色,不過還能依稀看到上面的符文,中間似乎有一個“鎭”字,周邊全是點、線構成的奇怪符號。

蘇乙特意瞭解過有關道家符籙的知識,知道這種符文叫做雲篆,據說是天神顯現的天書,也是道家先賢模仿天空雲氣變幻形狀或古篆籀體而造作的符籙。

畫符的程式非常複雜,方法也非常繁瑣,而且很講究形式和步驟,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半點也不能有錯。

哪怕是隔著門板,蘇乙心中也有種發毛的感覺。

但蘇乙知道這不是因為有鬼,更多是一種心理作用。

畢竟他很確定這間房裡是有鬼的,還是很厲害的兩隻厲鬼。

一想到自己很長一段時間就要和這兩隻厲鬼為伴,蘇乙就壓力山大。

走廊的盡頭傳來腳步聲,伴隨著鑰匙碰撞的清脆響聲。

很快一個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

“哎!來咯來咯!”這人看到蘇乙,一邊小碎步往這邊跑來,一邊遠遠揮手。

他看起來老態龍鍾的樣子,但跑起來卻健步如飛,聲音也很洪亮。

一手拿著鑰匙串和一包香,一手拿著一個蘋果。

“對不住對不住,呵呵呵……”走得近了,他笑呵呵開口先道歉,“只顧著吃飯,忘了約好的時間。”

“沒關係的。”蘇乙道。

他謹言少行,也沒有笑。

他現在是痛失妻兒的中年失意男人,他的所作所為得儘量符合人設。

老人二話不說把蘋果放在蘇乙抱著的木盒上,然後開始找鑰匙開門。

蘇乙看著他面無表情問道:“您就是燕叔?”

燕叔一邊開門一邊頭也不回地笑呵呵道:“剛開始,他們進進出出都叫我老伯的,不過日子久了,就都叫我燕叔了。沒關係的,隨便稱呼就好了。”

說著話他已經開啟了門鎖,取下鐵鏈的時候,發出很大的噪音,金屬碰撞的聲音在仄長的走廊裡迴盪著,聽著十分刺耳。

“燕叔,這裡只有你一個管理員嗎?”蘇乙又問。

刺啦……

燕叔奮力把鐵格柵門推到一邊,鏽住的鐵門發出尖銳的聲音,讓人聽了十分不舒服。

“除了我,還能有誰呢?”燕叔笑呵呵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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