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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坤緩緩抬起頭,輕輕將頭前的亂髮抹開,露出那張被田軍打得千瘡百孔的臉。
眾人的眸光都望向了他。
燕七問德坤:“你爹因為救你,謀害彭大人,本來和睦的主僕,卻因你做出了亂理之事,你有什麼看法?”
德坤咳了幾聲,從嗓子眼咳出幾口血痰,道:“我根本不知道,田軍抓我,竟然向我爹索要十萬兩銀子,更不知道我爹竟然為了救我,去謀害老爺,若是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就……”
燕七蹙眉:“你就怎樣?”
德坤道:“我若知道真相,我寧可死了,也不願意爹爹做出如此亂理之事。”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燕七問:“為何這麼說?”
德坤道:“自古有五大,天地君親師,父為我親,我豈能因為我個人之事,陷害父親於不義?我縱然是個不肖子,自甘墮落,但卻不想牽連父親。”
眾人沒想到德坤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
燕七也是一怔。
沒想到,身為一個賭徒,利令智昏,渾渾噩噩,竟然也有清醒的一面。
燕七又問:“明知自甘墮落,為何還要賭?”
德坤感慨道:“都知酒大傷身,可是許多人仍然嗜酒如命。都知色字頭上一把刀,可是,許多人寧願風流裙下死,都知煙麻傷身體,誰都沒停繼續抽。而我,明知嗜賭成性是敗類,但也沒辦法控制這種慾念。奈何,奈何啊。”
日!
這廝真不愧是秀才,說話一套一套的。
還真有幾分秀才風範。
彭然等人也被德坤的話給弄的十分詫異。
德叔老淚縱橫,哭倒在地。
彭然感慨萬千:“哎,德坤縱然嗜賭成性,但還算是良心未泯,德坤,德子,你們都不是十惡不赦之輩,但卻被一連串的陰謀弄成這個局面,但真正的壞人卻在逍遙法外,真是可惡。”
燕七道:“彭大人說得對極,人性,終究是有弱點的,只要被抓住了弱點,再強的人也會受制於人。”
“比如說,謀害彭大人的始作俑者,若是不能擺佈德叔,那就會找上彭大人的伙伕,若是擺弄不了
伙伕,就會找到保衛。總之,一連串的下套,一定會有中招之人。”
彭然嘆氣:“看來,我才是原罪啊。”
燕七搖搖頭:“彭大人不是原罪。”
彭然問:“那誰是原罪?”
燕七道:“彭大人手中的權利是誘因,人性的貪念便是原罪。”
彭然點點頭:“德坤,德子,還有我,都是其中的受害者,仔細想來,那始作俑者真是可恨。”
孫德勝聽不懂燕七他們說些大道理,看著德叔和德坤,撓撓頭:“這事如何處理?”
德叔跪下:“我願以死謝罪。”
德坤也跪下磕頭:“驚擾老爺,陷父親於不義,皆我之錯,我願意代替父親,以死謝罪,只求老爺能原諒我父親,讓他安度晚年。”
彭然看了看德叔,看了看德坤,唉聲嘆氣。
燕七覺得很有趣。
“德坤,你真的要替你父親去死?”
德坤贏弱不堪,口氣卻極為肯定:“當然願意,父親生我,我割肉還父,理所當然。”
燕七道:“說得輕鬆,我卻不信。”
德坤問:“那你如何才能相信?”
燕七道:“你剛才說你自己嗜賭成性,無可救藥,人性使然,卻又戒不掉。我呢,現在教給你一個辦法,可以戒掉賭癮。”
德坤問:“請你教我。”
燕七將身上的鋼刀仍在德坤面前,說道:“你把手砍下來,我就信你。”
德坤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德叔看著德坤,眼淚已哭幹,不知如何是好。
德坤微微一笑,伸手拿過鋼刀。
“燕公子之法,果然對極,若沒有手,縱然想賭,也無能為力,好辦法,真是好辦法。”
德坤手起刀落。
咔嚓!
德坤的左手齊根斷掉。
血光蹦現!
“德坤!”
德叔趕緊上前扶住德坤,嚎啕大哭。
德坤咬著牙:“爹,你幫我把右手砍下來,沒了手,看我還如何去賭。”
“你這逆子,爹怎麼捨得下手。”
“爹,你這是在幫我。”
……
燕七拍手:“好,果然是好樣的。德坤,算你有種,算
你有種。”
他向華無病招手:“快給德坤止血。”
華無病趕緊跑過來,給德坤包紮止血。
德叔跪在一邊,心痛不已。
燕七看著德坤,問道:“剁了手,還有什麼想法嗎?”
德坤道:“剁了手,還了孽債,縱然死後,也能瞑目了。”
燕七哈哈大笑:“我看你不用死了。”
德坤問道:“你什麼意思?”
燕七道:“因為,我看好你了。”
“什麼?我是個賭徒……”
“既然能狠心跺手,說明你心智堅韌,有大毅力。曾經,你是近墨者黑,誤入歧途。不過,只要你跟了我,好好做事,摒除雜念,積極進取,浪子回頭,不肖幾年,定會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德坤非常驚詫,向燕七跪下:“可是,我爹……”
燕七點點頭:“現在還能想著你爹,倒是有些孝心,不錯,不錯啊。”
燕七向彭然拱手:“彭大人,這一樁案子,曲折連環,若是處置了德叔和德坤,那便是親者痛,仇者快。我看,莫不如讓他們將功贖罪……”
“對,將功贖罪,將功贖罪。”
彭然本就很為難,聽了燕七的話,立刻借坡下驢:“燕公子有大智慧,一切都聽燕公子的。”
燕七又道:“德坤,從此以後,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雖然斷了手,但卻也斷了你的賭癮。你跟了我,不出三年,必讓你飛黃騰達。”
德坤跪下磕頭:“全憑燕公子安排。”
燕七又看向德叔:“你既是謀殺者,也是受害者,可以從輕處罰,而且,只要你能戴罪立功,指證田軍,倒也罪不至死!”
“最重要的是,彭大人也原諒了你,也算是法外開恩。所以……你也不用急著求死。等待找到了始作俑者,再分析案情不遲。”
德叔感動不已,跪在地上,嗷嗷痛哭:“若非彭大人情誼恩重,燕公子大智如天,又豈會有這麼好的結果?能遇上燕公子和彭大人,是我之幸,是我兒之幸啊。”
德叔和德坤兩人一同磕頭。
燕七微微一笑。
事情完美解決,心情特別的舒暢。
重要的是,拯救了一個標準的賭徒。
嘿嘿,堪稱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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